第40章 四十一、二章

第四十一、二章

娍貴妃所居鳳儀宮,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待瑞寶進去時,就見娍貴妃坐在主位之上,含笑望着她。

瑞寶從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貌美之人。烏金色的長發宛如最好的絲綢,卷曲而稠密,肌膚如冰雪,更襯得雙唇殷紅如血。而她的雙眼,仿佛浸透了陽光的琉璃,清透靈動。瑞寶乍見之下,立刻呆住了。

雲兄,你和你娘長得真是那個像啊!

在瑞寶直勾勾地盯着娍貴妃的同時,娍貴妃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片刻之後,美人紅唇微啓:“你就是顏三小姐,顏瑞寶?”

瑞寶點點頭,繼續直勾勾地盯着娍貴妃。

娍貴妃神色淡淡,也看不出喜怒:“聽說,你是槿兒的好友?”

瑞寶點頭稱是。

娍貴妃輕嘆一聲:“想不到槿兒竟為了你做到這種地步……”她語風一轉:“不過,本宮就這一個孩子,自然不希望他出任何閃失,更不希望他為了你和顏氏結仇。令兄已向帝君讨要你,本宮也不好隐瞞。過幾日,本宮就派人送你回去。”

瑞寶臉色頓時一變。想不到啊想不到,二哥這麽快就知道她的行蹤,還問帝君要人?作為一個只會打打蒼蠅的廢物,她到底有哪點讓哥哥如此百折不撓的尋找啊?!她只覺得胸中憋着一口血噴不出來,半晌才悶悶道:“娘娘請放心,我絕不會連累雲兄。”

娍貴妃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卻聽瑞寶又道:“不過在走之前,我想問娘娘一件事。”

娍貴妃眯細了琥珀色的雙眸,似乎察覺到什麽:“你想問什麽?”

瑞寶深吸口氣:“我只想問您,您到底是因為複仇而接近我叔父,還是因為真的愛上了他?”

娍貴妃臉色頓時大變,冷聲道:“你好大的膽子,難道以為本宮不敢殺你?退下!”

“娘娘,此事是我的心結,相信也是叔父此生唯一的心結。”瑞寶是豁出去了,又道:“您應當知道叔父已亡的消息吧。雖然他不滿爺爺所為,但他離開顏氏後,卻哪都不去,而是只身來到雲城,就算見不到您,但做了雲兄的師父,他也甘之如饴。後來他客死異鄉,至死也沒有見您一面。娘娘,我只想問您,您真的喜歡過我叔父嗎?”

娍貴妃猛地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當年那些事,本宮沒有對任何人提起,你憑什麽認為,本宮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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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絲毫不退讓。

良久,娍貴妃輕嘆一聲,“罷了,罷了……我何苦和一個小輩計較。”她神色悲戚,低聲道:“縱使愛過又如何?我與他……終是不能相守。”

瑞寶怔了怔:“為什麽?”

“為什麽?”娍貴妃苦笑,“只因我是殺手,而他是仇人的第二子。當我的身份敗露時,他看我的眼神。冰冷,憤怒,鄙夷,仇恨……呵呵,本宮永遠也忘不了。”

瑞寶沉默片刻,道:“可是,既然你愛他,為什麽不能為了他放棄複仇?”

“三小姐,這世上并不是只有‘愛情’這一種情感。本宮自小就被師父所救,養育十餘年,情如父女,所以本宮絕不會背叛他,他的心願,本宮也一定會替他達成。如果顏子非站在我的立場,也絕不會輕易放棄初衷!”

瑞寶無法反駁,她的心中感到一陣透骨悲涼,“您說得這些,也許我現在還不明白。但我只記得,叔父日日夜夜思念着你,甚至背上了叛徒之名,只為來到雲城,陪在您身邊。就算見不到您,他仍是不肯離開,甚至盡心教導雲兄……”

娍貴妃眼中漸漸濕潤,“那又如何?在本宮被他關入石室時,本宮便醒悟了。後來,那個孩子也沒了,愛情,本就是鏡中花,水中月,盡是虛妄。待他來到雲城時,槿兒也長這麽大了,本宮與他……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瑞寶不語。叔父曾說過,真相往往是最不堪的。現在想來,果然如此……

娍貴妃拭去眼角淚珠,紅唇輕啓:“好了,本宮言盡于此。不過,在這裏,本宮還要奉勸你一句,你與槿兒,還是盡早分開的好。”

瑞寶一怔,又聽娍貴妃道:“本宮絕不會讓他娶顏氏之女為妃。而且你與他立場不同,不會有好結果。你明白了麽?”

瑞寶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半晌才道:“娘娘多慮了,我與雲兄本就是朋友。”

娍貴妃眯細了雙眸,輕輕勾起唇角,“朋友麽?如此……甚好。”

瑞寶出來時,夜色迷茫。

漓江城的夜色溫柔如水,清風拂面,就連月色也溫潤婉約。而雲城喧嚣,繁華,屋檐下的大紅燈籠徹夜不熄。她透過層層高閣與旌旗看到頭頂一線天空,心中越發迷茫。漓江城她自然是不會回去了,但也無法留在雲城。可是假若她離開雲城,又有哪裏可以收留她?

不得不說,她淪落到了一個悲慘的境地。然而更加悲慘的是,顏大總管,您替我收拾東西時,為什麽不帶錢啊?!

瑞寶正在糾結,忽然聽到前方一個熟悉的聲音:“你現在才出來?”

瑞寶怔怔看去,就見一名白衣公子提着盞燈籠,依樹而立,燭光映得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輝,宛若星辰。她呆了呆,卻見他伸出手來,柔聲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瑞寶差點淚奔。什麽是摯友?這就是摯友的典範啊!難為他為了她一直等在門口,而免去了她“一會兒不認路以至于回不去”這個很尴尬的境地。瑞寶心中澎湃,正想飛奔過去,忽然想到另外一件很嚴肅的事。

娍貴妃不準她接近雲兄。

不得不說,娍貴妃此舉很像一個害怕壞孩子教壞自家孩子而憂心忡忡食不下咽的母親,雖然她似乎誤會了什麽……

想到此處,瑞寶頓時垂頭喪氣,磨磨蹭蹭地來到雲槿身邊,低聲道:“……回去吧。”

雲槿微微蹙眉。

兩人一同登上車辇,向十九皇子府駛去。

皇族的車辇就是不同。車廂上鑲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金片和珍珠,幾裏地之外都能看到其瑞氣千條的英姿,很是招賊惦記。現在此車行駛在雲城繁華的街道上,使得衆人紛紛讓開一條道,并駐足圍觀。

瑞寶一直沉默,似乎心事重重。雲槿坐在她對面,蹙眉打量着她。良久,少年冷聲道:“我母妃與你說了什麽?”

瑞寶怔怔擡起頭來,“什麽說了什麽?”

雲槿挑眉,幹脆坐到瑞寶身邊,琥珀色的雙眸逼視着她,“她在鳳儀宮對你說了什麽?”見瑞寶不語,他冷笑,“她是否說過不準你再和我來往?”

“……”瑞寶驚愕地看着雲槿,随即扭過頭去,“沒有。”

雲槿眯細了雙眸,“沒有?那你為什麽如此冷淡?難道你要聽她的話,決定與我劃清界限麽?”

他雙眸微眯時,神态像極了娍貴妃,一樣的氣勢逼人。瑞寶有些不自在,微微側過身子避開他的眼神。雲兄,你不要一下子坐這麽近好不好……

雲槿怒意更盛,幹脆一把扳過她的雙肩,“你為什麽不說話?我千辛萬苦将你從漓江城帶來,可不是讓你這樣對我的!”

他的氣息吹拂在瑞寶臉上,頓時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瑞寶越發不自在,正想掙脫他的禁锢,奈何他雙手越發用力,弄得她肩膀生疼。

她不禁有些惱了,“雲兄,你先放手!貴妃娘娘是說過那些話,但她是你的母親,也許是真為了你好……”瑞寶說不下去了。她心中悲憤無比,她真的有這麽壞嗎?

瑞寶正在暗自悲憤,雲槿卻臉色一變,忽然挑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印了下去。

瑞寶頓時僵住了。她睜大雙眼,感到少年灼熱的唇瓣緊緊貼住她的紅唇,靜了靜,又輕輕含住,略顯急躁地吮吸。紊亂的呼吸回蕩在瑞寶的耳畔,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她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雲兄!你吃錯藥了嗎?!

良久,雲槿才放開她。經過剛剛一番厮磨,他白皙的面容上泛起紅暈,琥珀色雙眸越發深邃。瑞寶看了看他的嘴唇,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終于反應過來,尖叫一聲就向後退去:“你你你你你在幹什麽?!你,你不要名節了嗎?!”

雲槿原本呼吸紊亂,聞言頓時臉色鐵青:“笨蛋!那是針對女子來說的!”

“哦,對……”瑞寶一怔,臉卻越發紅了,“那,那你就這麽毀我的名節?”

雲槿冷哼一聲:“那又如何?我娶你!”

瑞寶愣了半天,終于出聲:“可,可我們是摯友……”

“摯友?”雲槿冷笑,“我可從未将你當做朋友!”見瑞寶還想說話,他幹脆俯下身,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低聲道:“摯友會做這種事麽?嗯?”

他的聲音低沉又迷離。瑞寶差點魂飛魄散,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推開雲槿,轉過身子就打算落荒而逃。可就在她即将要表演跳車的絕技時,雲槿猛地拽住她,将她禁锢在懷中,顫聲道:“罷了,我不逼你。你,你別走……”

瑞寶靠在他的懷中,又僵着一動不動了。

“阿寶……記住我今天的話。”他嘆息,氣息吹拂在她耳畔,“……我,我喜歡你……”

後來……後來瑞寶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廂房的。她躲在被窩裏,臉又紅又燙。饒是她再缺心眼,也知道嘴對嘴可是夫妻之間才能做的事。而現在雲兄的這種勢頭,便是希望彼此由摯友向夫妻過度嗎?

可是變為夫妻,就要兩情相悅,但是她真的喜歡他嗎?而更為重要的是,雲兄他娘不喜歡她啊!

懷着這樣糾結的心思,瑞寶一夜無眠。

第二日,她在房中磨蹭許久,終于頂了個熊貓眼出門。她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去前廳用飯,因為她一去前廳,勢必會遇見與雲兄。一旦遇見雲兄,她肯定會回想起昨晚的無眠。而一但想到無眠,她一定會想到那個親吻……

瑞寶掉頭就往回走,結果走得太快,正巧和一人撞了個滿懷。她怔怔擡首,就見到一身厚重冕服的雲槿。

今日的十九殿下不若往日那般潇灑動人,風姿翩翩,臉上的黑眼圈比瑞寶更甚。瑞寶卻有些怔忪,下一刻,她的臉漲得通紅,磨磨蹭蹭就想往後退,卻聽雲槿低聲道:“……我準備入宮了。”

瑞寶只好停下,敷衍地應了一聲。

“我會讓紫蓼過來陪你。傍晚,我就回來。”

“……哦。”

雲槿深深地凝視着她,又道:“還有昨天的事……”

瑞寶一個激靈,立刻跳了起來,卻被雲槿一把扣住手腕。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我說過的話,絕不收回!”

瑞寶心跳得極快,臉簡直要燒起來。為了止住這種傳說中的心疾的前兆,她只得低着頭捂住胸口拼命淡定。

雲槿見瑞寶不語,輕嘆一聲,又道:“若有什麽事,可差人找我。”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雲槿走後不久,紫蓼郡主來訪。

郡主和長寧公主完全不同,像個鄰家少女一般爽朗明媚。她非常健談,從帝君新納的妃子說到滿臉皺紋的皇後,又從滿臉皺紋的皇後談到今早才出生的四十七皇子。此時忽然語風一轉,吞吞吐吐地道:“唔……說到皇子嘛,我這位十九哥哥他……”

瑞寶原本心不在焉,這會頓時來了精神:“怎麽說?”

郡主似乎很是為難:“诶呀,這個實在不好說。”

瑞寶一怔。

“其實……其實……”郡主側着頭,似乎很是難以啓齒。就在瑞寶忍住不讓自己爪子默默伸過去時,她忽然飛快地道,“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說的,按理說,別的哥哥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成婚了,可他一點動靜都沒有。本郡主一直在懷疑,他是不是……是不是……”

瑞寶湊上去,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郡主卡了半天,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大聲道:“他是不是看上了我家顧郎!”

門外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瑞寶嘴角抽了抽,“此……此話怎講?”

“我們家顧郎如此英俊,如此潇灑!試問這世上有哪個男子如他這般偉岸?本郡主就喜歡這樣大氣的男子!”郡主慷慨激昂地道,“而且十九哥哥有時還與顧郎同寝一室,這委實令人懷疑!”

瑞寶嘴角抽得更狠了。郡主,您确定不是你家十九哥哥在床上睡着,而顧逵兄在一邊站崗麽……

郡主忽然一把握住瑞寶雙手,“但是,自從顏小姐來了之後,本郡主就知道,是我多慮了!我的十九哥哥還是喜歡女子的。顏三小姐,請你給我皇兄幸福!”

瑞寶哆嗦了一下,她猛然覺得兩人的交談在向一個詭異的方向發展。這時,遠處忽然傳來雄渾的鐘聲,一聲接着一聲,連綿一片,袅袅不絕。十九皇子府邸的侍從侍女争相奔走,只為傳達一個信息——帝君駕崩!

當朝陽宮的鐘聲響起時,雄渾連綿的鐘聲回蕩在陰霾的天光中,沉重而肅穆。雲城百姓停下手中的活計,湧出街道,沖着皇宮的方向徐徐下拜。

也許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帝君駕崩的如此幹脆。當文武百官還在盤算今日的帝君打算怎麽折騰人的時候,宮裏還傳出帝君精神很好明日請早的消息,誰知午時未過,帝君卻殡天了。

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帝君纏綿病榻近三載,又病危了十七八回,衆位大臣早已心生倦怠。現在帝君已經殡天,衆人心中放下重擔的同時,又不約而同地關注起另一件大事:誰将是新帝人選?

午後。

朝陽殿。

殿內燃着清淡的熏香,青煙袅袅。文武百官與皇族世子們聚集于此。蒼老的皇後跪在大殿前方左側,一身缟素,神色悲戚,她身側跪着地位僅次于皇後的皇貴妃,一雙琥珀色的雙眸顧盼多情,絕色傾城。兩人身後便是宮內妃嫔與公主,密密麻麻竟有上千人之多。文武百官與皇族世子聚集于大殿右側,皆伏地跪拜,靜待遺诏公布于衆。

大太監王總管神色凝重地從白玉匣子中取出遺诏,清清嗓子開始宣讀。遺诏開頭中規中矩,無非就是那些“朕受命于天,膺大任于世”等冠冕堂皇的言語,任命了幾位輔政大臣,并提到了葬祭之儀。其後便開始有些不正經,不僅吩咐衆人将《孫子兵法》與他合葬,還命衆人多做幾個貴妃的人偶下去陪他。

衆人耐着性子往下聽,就等王總管念出儲君的名字。這期間,已經有好幾個大臣将目光放在十八皇子和十九皇子之間巡回。這兩位皇子年歲相當,一直都是先帝最為寵愛的。十八皇子姬雲苒乃皇後所出,身形微胖。雖無大作為,但性子敦厚溫和,成為暴君的幾率較低。十九皇子姬雲槿乃貴妃所出,是帝君子嗣中最為耀眼的一位,但他的性子……實在是一言難以蔽之啊!

突然,王大總管尖細的嗓子突然拔高了八度,大聲念道:“……新帝乃是……”

所有人一個激靈,都伸長了脖子。王總管卻臉色青白,憋了半晌,才道:“十八皇子姬雲苒,仁明孝友,天下歸心,易登大位。”嗚嗚,可憐他在十九殿下身上壓了一半積蓄,這下子又等于自宮了一次……

他話音一落,衆人面面相觑,一個個神色各異。十八皇子卻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愕然道:“新,新帝是我?”

王總管強笑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陛下還不快謝恩?”

十八皇子忙伏地叩首。待他直起身子,卻可憐兮兮地看向雲槿,神色黯然,“十九皇弟,哥哥從來沒想過要和你争……你千萬不要責怪哥哥。”

雲槿面沉如水,“皇兄說什麽傻話,這位置,本就是你的。”

十八皇子卻以為雲槿打落牙齒往肚裏吞,更是一臉焦急,哪知剛出口的話卻被殿中三呼萬歲的聲浪淹沒。

而大殿之上,娍貴妃卻神色淡然,似乎毫不意外。

她微微側首,瞥了人群中的雲槿一眼,唇邊含着意味深長的笑意。

雲槿回去時,已是深夜。

傍晚時下了一場雨,夜風微涼。十九皇子的府邸已是沉寂一片,大多數人都已入眠。他屏退侍從,随手卸下玉冠,卻見小廳內燭光微弱,瑞寶伏在桌旁,支着頭睡着了。

雲槿正欲過去喚醒她,想了想,卻脫下外袍,細細将她裹住,然後輕柔地抱在懷中。正當他打算将她抱去廂房時,瑞寶忽然睜開了眼睛,與雲槿對視片刻,然後慘叫一聲,迅速從雲槿懷中滾了出來……趴在了地上。

雲槿怔了怔,忙俯下身去扶她。瑞寶卻扶着腰往後一縮,慌道:“別,別過來!”

雲槿頓時怒火中燒,也不顧她的抵抗,惡狠狠地将她拉起來,蹙眉道:“你幹什麽?”

瑞寶那傳說中的心疾又犯了,她強忍着眩暈,“沒事,就是剛才吓了一跳。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我等了你好久……”

“……你在等我?”

“嗯。”瑞寶點點頭。她覺得自己也成了摯友中的典範了,這麽晚了還為朋友等門,此等精神值得誇獎。

雲槿卻垂下頭去,臉頰浮起一抹紅暈:“多、多謝。”

瑞寶極少見他這副模樣,一時間連自己也覺得尴尬起來。她直愣愣地瞅了雲槿半天,才回過神一般轉身去拿燭臺。雲槿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開口:“我的父皇他……駕崩了。”

瑞寶頓了頓,“嗯。”

“父皇生前風流不羁,光皇子皇女就有一百多個。而我只是那一百分之一,父子情分自然不若平常百姓,更何況……是他下令殺的師父。”雲槿輕聲道,“可是,我……”

瑞寶道:“覺得很難過嗎?唔,叔父也說過血濃于水,你難過是正常的,這世上沒有人會真正憎恨自己的親人,所以,請盡情的難過吧!”

雲槿蹙眉:“ ……你這算是安慰我嗎?”

“啊?這是很明顯的安慰吧?”

雲槿輕笑:“真蹩腳!”

他輕笑時,溫柔和煦,端可入畫,瑞寶立刻捂住胸口。老天爺,她的心疾真是越來越嚴重了……她強忍住蕩漾的心,又問道:“既然帝君駕崩,新帝是誰?”

雲槿道:“十八哥哥,姬雲苒。”

瑞寶有些疑惑。既然娍貴妃,哦,現在應該叫太妃了,她應該很想讓自家兒子登上帝位,既然她深得帝君寵愛,那麽這個新帝之位,怎麽會落在那個十八皇子身上呢?這可真是奇怪啊……

翌日,新帝登基,并将帝君駕崩的消息昭告天下,并将下葬之日定在五月十五。

先帝駕崩,新帝登基,便預示着權力的交替與更疊,正是很多人眼中渾水摸魚的好時機。大周朝各地士族借着參加葬禮的名義紛紛趕往雲城,希望可以分得一杯羹。而作為帝國四大名城之一的漓江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瑞寶聽說,那位年輕英俊的城主與心腹們乘坐車辇,在帝君駕崩的第七日抵達雲城,并下榻在離禁宮極近的宛江閣。一時間,宛江閣門口車水馬龍,人人擠破了頭都想見新城主一面。傳言漓江城城主龍章鳳姿,比十九殿下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性子卻是極為不同。殊不知他此番來雲城,到底作何打算了。

她夢中依然會出現漓江城開遍蓮花的碧玉湖,新長的蘆葦嫩綠,仿佛湖水侵染所致。老城主的笑聲在天空回蕩,間或響起顏大總管的一曲簫聲。而她的兄長,那個俊美而冷漠的少年,負手站在湖畔,黑眸中星光閃耀,璀璨之極,頭頂天色蔚藍,空曠悠遠。

——那是極美的夏景。

然而……終究是回不去了……

瑞寶嘆了口氣,一扭頭,就見雲槿一身厚重冕服,坐在案幾旁翻閱書冊。近日氣候炎熱,奈何冕服又太厚重,雲槿只得散開衣襟,衣衫淩亂,而更為悲慘的是,一起床就往宮裏跑的生活更使得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雲槿大為苦惱。

若說雲兄為何如此繁忙,一則是因為新帝太過……寵愛自家弟弟,一些事務必須經由雲槿之手。二則是新帝剛登基,一幹老臣便聯名上書,力薦十九殿下為攝政王,輔佐新帝攝政。再再究其這個“老臣為何如此熱心”的原因,那一定是皇太妃的傑作。

雲槿似乎并不願參與政事,但也不好違背母妃的意願,所以風雨無阻地往宮裏跑。而今晚則是一個重頭戲,因為新帝說了,晚上的宴會雲槿必須要到。

瑞寶對此表示同情。此宴乃為各地士族接風所設,到時整個大周朝的士族集聚一堂,定然不會只說些什麽“陛下萬歲天下太平”之類的話。而應付那些士族,定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并時刻提防陷阱和暗樁。瑞寶曾聽說過,在漓江城的一場晚宴上,老城主含着無比誠懇的笑容,忽悠一名臨城城主将貿易稅額減了三成……

雲兄,你……保重!

她正在為雲兄感到悲慘,門外忽然傳來侍女清亮的嗓音,“禀殿下,宮裏來了口谕。”

雲槿放下書冊,微微直起身子,“什麽口谕?”

那侍女道:“娘娘說,今晚三小姐的兄長也會出席晚宴。所以,請顏三小姐速去換衣,與殿下同去。”

瑞寶一聽“兄長”二字就去了半條命,一聽“同去”頓時僵住了。

她心中悲憤無比。太妃娘娘,我知道您很想把我趕回去,但是也不必如此着急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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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出版就不更VIP的事情,請大家諒解,作者也是沒有辦法的。。。。

俺坑了這麽久實在抱歉~如果有人想退款,可以把買V的截圖發到我專欄的那個郵箱裏。。。別忘了還有賬號,那個郵箱我一周會查看一次~

最後俺還得再說一次。。。如果俺事先知道這小破文能出版,俺打死都不會入V!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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