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四章

兩人并肩坐在車辇上,搖搖晃晃向府邸駛去。

瑞寶晃了晃腦袋,就覺得頭上金飾重得令人發指。她剛試着摘下幾個,就被雲槿緊緊摟在懷中,同時耳邊響起低沉的嗓音,“阿寶,你覺得剛才那個提議怎麽樣?”

“……什麽?”瑞寶的心跳立刻加速。

“就是請皇兄賜婚啊!”雲槿蹙眉,“你覺得怎麽樣?”

瑞寶頓時僵住了。她握緊了手中的金飾,半天才擡起頭來,緊緊盯着雲槿的臉,“雲兄,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喜歡我哪點?”

雲槿怔怔回望着她,終于開口:“我也不知道。”

“不、不知道?”

“嗯。只是我每次一見你就覺得很歡喜,想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唔,以後不要問我這種問題,真無聊。”

“你這樣說了和沒說一樣嘛。我也很喜歡和小白在一起啊。”瑞寶一拍雲槿的肩,“說詳細點,別害羞嘛!”

雲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害羞?”

“唔,要誠實。來,鏡子給你。看,你臉紅了!”

雲槿捏着鏡子的手抖了半天:“顏、瑞、寶!!”

兩人鬧騰了一路,回到府邸後便各自睡下。

次日清晨,雲槿又開始往宮裏跑。而這次召見他的人,則是娍太妃。

鳳儀宮雕梁畫棟,美輪美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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娍太妃坐在華貴的金椅上,眉目溫柔。

她入宮已二十年。在風和日麗的日子裏,她也會回憶往昔。小時候的草原天空碧藍,綠草茵茵;大些時候,漓江城的春雨如絲,纏綿悱恻;最近的一個冬季,雲城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每一個,都是令人難忘的景色。

她的人生已是一潭死水,再也不會泛起漣漪。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便是親眼看到雲槿登上帝位。她堅信自己的兒子絕不是池中之物,但他從來不将自己的心思用在政權奪位上。有時候,他并不像一個生活在權利中心的皇族子弟。

門外傳來輕淺的腳步聲。随着腳步的由遠及近,少年低沉的聲音響起:“拜見母妃。”

娍太妃斂了神色,道:“進來吧。”

容貌與她如出一轍的少年走到她身畔,行了一禮。

娍太妃仔細端詳着他,冷哼一聲,“昨日……你可真長出息。”

雲槿笑了笑,“母妃在責怪兒臣麽?”

“母妃并未責怪你。”太妃嘆息,“你有異族血統,先帝就算再寵愛本宮,也不會立你為儲君。但是,母妃卻可以為你選一個傀儡。可如今你卻一門心思撲在那個顏家三小姐身上,莫要忘記你的立場。”

“母妃多慮了。”雲槿笑道,“兒臣知道自己要什麽。”

“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麽?”娍太妃凝視着他,輕聲道,“難道你忘記你對母妃說過的話了嗎?”

“兒臣不會忘。”雲槿柔聲道,“我小時候,曾向母妃說過,母妃要争,我便争。只是,母妃所要争的東西,卻已經變了。”

娍太妃蹙眉,“槿兒……”

“那時候,母妃所求的是能夠在後宮生存。可什麽時候,您的雙眼只能看到權利?”

娍太妃勃然大怒:“本宮不過是為了你!哪一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此生無憂,幸福美滿?你想讓我死不瞑目嗎?”

雲槿沉默片刻,低聲道:“母妃……兒臣沒有登上帝位,也會幸福美滿的。”

娍太妃猛地拿起茶盞,舉了半晌卻沒有砸下去。她深吸一口氣,道:“罷了。本宮也半個月沒見你了。今日就在這兒用了飯再回去吧。”

雲槿垂首:“……是。”

與此同時,瑞寶正在雲槿府邸中轉悠。

一個人轉悠的時候,不胡思亂想都不行。瑞寶坐在紫藤架下,又開始神游天外。

這幾日,雲兄希望與她順着通往夫妻的大道上狂奔,明示暗示了不下七八回。可是對于愛情,她向來懵懂。就連對于雲兄到底是個什麽感覺,她都不太明白。但是一輩子待在雲兄身邊,似乎……也不錯?

她越想越覺得心跳加速,心疾又開始犯了。這時,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阿寶。”

她僵了僵,正想回頭,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

這人一暈倒,就愛亂做夢。

她又夢到了開遍蓮花的碧玉湖畔,黑衣的少年負手站在她的身前,衣袂層層翻飛,背影卻無端生出孤寂之感。她忽然生出一種錯覺,如果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她便會輕易得到他的一切寵愛。

可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輕輕地叫了一聲:“……哥哥。”

室內燭火昏黃,窗外夜色沉沉。

瑞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感到身上極為溫暖,仿佛身後躺着一個暖暖的火爐。她正想側過身子,卻赫然發現自己腰間橫着一條手臂!

她頓時清醒了,隐隐感到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綿長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脖頸處。

鼻尖都是蘅蕪香的味道。瑞寶心中已經開始哀嚎。這人不會是哥哥吧?!

她在心中默默數了三下,僵着脖子回頭看去。只見顏琛躺在身側,烏發逶迤,閉眼沉睡。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陰影,似乎極為疲倦。衣襟有些散亂,露出堅實的胸膛。

此景讓瑞寶差點魂飛魄散。她都這麽大了,怎麽能和哥哥睡在一處?唔,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不是本應在雲槿府邸嗎,怎麽躺到二哥床上了?!

她迅速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起來。哪知她深深的高估了自己的身手,剛跳起來就被錦被絆倒,然後……狠狠地砸到了顏琛身上。

瑞寶痛得直抽氣,雙手支着顏琛的胸膛正想直起身子,卻忽然腰間一緊,同時低啞的聲音響起,“……你做什麽?”

瑞寶頭皮發麻,一低頭正對上顏琛的雙眼。那雙眼睛極黑,卻因為剛睡醒,顯得有些氤氲,再無往日銳利。

瑞寶顫聲道:“我,我被絆了一下。”

顏琛眉心蹙起,“……哦。”

瑞寶傻眼了。看哥哥這架勢,好像是想就這樣抱着她繼續睡?她咬了咬牙,在顏琛耳邊道:“……哥哥,這是哪兒?”

顏琛閉了閉雙眼,再睜開時,已是冷靜清明,再無分毫缱绻。他放開瑞寶,起床披衣。瑞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問了一遍:“哥哥,這是哪兒?”

“宛江閣。”

“宛江閣?”瑞寶臉色發青。

“嗯。你就在這兒住着,等這次事情了了,我們便回家。”

瑞寶一聽“回家”兩字就覺得寒毛倒豎,她定定神,道:“哥哥,我,我不回去……”

“為什麽?”

“……”瑞寶不說話。二哥自小就比她聰明百倍,又怎能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彼此背負着血海深仇,還要怎麽一起生活?

“怎麽不說話?”顏琛問道:“難道……你不回去,就是為了和姬雲槿雙宿雙飛麽?我倒不知你與他如此親近。”

瑞寶低聲道:“和雲兄無關。”

“不必替他狡辯。只是,但你絕不能與他在一起!”

瑞寶瑟縮了一下,“……為,為什麽?”

“你還不明白?雲城一直想削弱各城的勢力,而削弱的第一步,便是要回兵權。他是姬氏皇子,你與他在一起,并沒有什麽好處。也許他願意娶你,就是把你當做一枚棋子而已。”

瑞寶沉默片刻,低聲道:“哥哥,這是我和雲槿的私事,為何要牽扯上這麽多東西?想這麽多,難道不累嗎?”

顏琛冷哼:“婦人之見!你敢說,他接近你就沒一點私心嗎?”

瑞寶無法反駁。她和雲兄相識,就是為了幫他偷自家東西……這确實稱得上私心。

“阿寶,我很累。”顏琛凝視着她,忽然軟下語氣:“為了你,我必須什麽都要顧及。”

瑞寶睜大雙眼,怔怔地看着他。兩人原本争執不休,現在顏琛忽然軟下語氣,倒讓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顏琛與她對視,忽然輕嘆一聲俯下身來,柔軟的薄唇印上她的臉頰,猶如蜻蜓點水。瑞寶卻一個激靈,迅速從床上跳起來,然後……一路滾到了床下。

顏琛嘆了口氣,他将瑞寶抱起,低聲道:“我不介意你心存芥蒂。待我們回漓江城,一切都會如初。”

瑞寶正想反駁,卻發覺他又輕吻上她的臉頰,喃喃低語,“記住,哥哥不會害你……”

曙光悄然來臨。

昨夜顏琛與她進行了一場深刻的談話之後,揚長而去。她則抱着膝蓋坐在床上,開始發呆。直到陽光灑下,這才回過神來。

——看這樣子,莫不是她被綁架了吧?

瑞寶頓時不淡定了,腦子裏亂成一團。雲兄家也太不安全了,連個大活人都能丢。現在她被二哥逮了回來,如無意外,她也許這輩子都出不去了……

想到此處,瑞寶再也坐不住了,便推門而出,借着曙光開始尋找出逃的路,哪知路沒找到,倒遇見了早起練劍的顏駿。

眼前的男子神色如常,恭敬地向她行禮,瑞寶卻覺得有些唏噓。她還記得,昨夜在朝陽殿之上,他看到雲槿時那複雜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可礙着士族與新帝在場,他生生忍了下來,這該是多麽強大的自制力啊!

她感慨完畢,問道:“哥哥呢?”

顏駿卻有些莫名,指了指瑞寶身後的屋子,“那是城主寝居。他難道不在裏面嗎?”

瑞寶也有些驚訝。想不到二哥昨天把她綁回來,直接就扔自己屋裏了。那麽昨天半夜三更該走的是她才對吧。但瑞寶實在參不透二哥的心思,于是換個話題,“顏大總管呢?怎麽沒見他老人家?”

顏駿沒出聲。

瑞寶有些疑惑,“怎麽了?”

顏駿沉默片刻,低聲道:“顏大總管他……他已不是漓江城的總管了。自從老城主病了後,他便遞交一封辭書,隐退了。”

瑞寶有些悵然:“哦……”

“而且,由于他放走了小姐,惹得城主不快……”顏駿又道,“老總管認為自己背叛了城主,便去刑堂領罰……一頓板子下來,雖無性命之憂,但受傷卻是極重。”

瑞寶一驚,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不過老總管沒事,真沒事。城主當然不會為了這件事便要了他的命。他現在回去享受天倫之樂,總比這麽一把年紀還要為漓江城操勞強。不過……有些話,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瑞寶道:“你說。”

顏駿斟酌片刻,低聲道,“城主一直将您愛若珍寶。只要您回來,就可以成為全天下……咳咳,最幸福的女子。可您為什麽一定要離開他呢?”

瑞寶覺得這個問題很深奧。她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麽很多人都說哥哥很寵愛她,可她卻一點沒感覺到。那麽,這樣的寵愛,要不要有什麽意思?然而,也曾有人說過雲兄心懷叵測,她卻在雲兄身邊感到很快樂。如此說來,心懷叵測又是從哪裏看出來的?難道僅僅是因為立場不同嗎?

她嘆了口氣,道:“哥哥到底對我如何,我想我這輩子都想不明白了。不過,你既是哥哥的心腹,我爺爺的死,你應當全部知曉吧?”

顏駿微微颔首。

“那就對了啊。”瑞寶拍拍他的肩,“如果你站在我這個位置,你該怎麽想?我要是回去了,每天一看哥哥的臉,我就想到我爺爺死在他手裏,心裏不舒服倒罷了,可有朝一日,他突然想起我爺爺殺了他全家,他心中不舒服突然把我砍了怎麽辦?所以那句話怎麽說來着,相見争如不見啊……”

顏駿道:“可是……小姐,其實,您與城主的血緣關系還是很淡的……而且……”

瑞寶怔了怔,莫名奇妙地看着他。

顏駿咬了咬牙:“您可以試着從另一種角度看他。譬如……譬如……”他臉色陡然一變,結巴道:“小姐,屬下繼續練劍去了,走好不送……”說罷掉頭就跑。

瑞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此情此景只有一個緣故。那便是她身後應該站着一個人——顏琛!

話說。。。我們家彩虹MM,真是傻妞啊傻妞啊傻妞。。。

不能責怪作者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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