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戴好手表之後，就見沉光将手中的紳士手杖轉了一圈，杖尖向前，然後不知道他按了哪個開關，原本纖細的手杖竟然“唰”地向兩邊展開，變成了一個滑翔用的三角翼。

恰好一陣微風吹過，青年趁着風跳下了天臺，還朝着淩一昊揮了揮手——“這棟樓快塌了，你也早點離開吧，有緣再見！”

不等淩一昊回答，青年已經乘着三角翼飛遠了。

一同飛走的，還有淩一昊的心。

雖然這很像是不值錢的土味情話，但淩一昊此刻的感受就是如此。

他站在天臺上，目送青年和三角翼徹底消失在天際，然後才轉身下樓去。

看起來有點失魂落魄。

“淩哥？”見到淩一昊回來，胡曼貝最先開口打招呼道。

淩一昊點點頭，并沒有太多交流的欲望，只是指了指88層的安全門，道：“那個莎姐他們就在裏面，你們要一起進去看看嗎？”

至于那個不要臉的中年男人，不行就把他揍一頓好了——淩一昊如是想着。

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等淩一昊他們再次踏進88層的辦公區之後，卻發現這裏一個人影也沒有了，別說中年男人，就連莎姐他們那些昏迷的玩家，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場甚至連一張卡片都不曾落下。

幾人都有些懵逼，胡曼貝他們相信淩一昊不會開這種玩笑。

小徐推測道：“沒有屍體也沒有血跡，難道淩哥你說的中年男人也是玩家？他先一擊斃命了所有玩家，然後再自殺了？”

然而這種推測也完全不合理，如果殺死了莎姐他們，得到的卡片肯定不會少，那他根本沒必要在游戲結束之前自殺，哪怕是迫于壓力分給淩一昊他們一部分，也絕對能在游戲結束時大賺特賺。

就在此時，幾人的腦海裏同時響起了游戲播報的機械音——

【請注意！請注意！

由于技術問題，本次副本突然出現異常BUG，請所有玩家做好準備，五分鐘之後，副本将關閉，請大家做好強制退出游戲的準備。

再說一遍，本次副本突然……】

幾人全部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呆了好一會兒，胡曼貝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調出自己電子手表的聯系人界面，沖到淩一昊的面前，“淩哥，能加個游戲好友嗎？以後有機會我們再組隊好不好？”

淩一昊這次是真的不淡定了，“什麽？還能加好友？”

早知道還有這功能，他說什麽也要跟沉光先加個好友呀！

盡管郁悶，淩一昊還是一一同意了三人的好友申請，于是他原本空空如也的好友列表上，便多出了胡曼貝、白佳佳和徐亦澄三個名字。

然後在等待游戲強制退出的間隙裏，小徐還給他們科普了一下：“這款游戲宣傳做得很好，最近很火爆。

但到底上線不久，所以偶爾還是會出現BUG強退的情況。這種情況下，游戲一般會在事後，根據我們強退時的綜合情況給予一定的補償。”

“像淩哥你已經拿到了通關卡，你完全不用擔心，肯定會被判定已經通關游戲的，至于能不能拿到名次獎勵，那就得看其他玩家的情況了。”

“至于我們，雖然還沒拿到通關卡，不過游戲進行到現在還不到十個小時，我們就有三四張卡片了，也是大概率會判定通關的，就算不通關，相應的積分補償也不會少的。”

小徐一解釋完，幾人便同時聽到了腦海裏游戲強退倒計時的聲音——【5，4，3，2，1——】

眼前三團白光閃過，胡曼貝、白佳佳和小徐同時消失，唯獨淩一昊依舊還停留在原地。

也是，畢竟他的游戲界面裏，根本就沒有【退出游戲】這個選項。

整座富安金融大廈在一瞬間變成了空樓，玩家和NPC都消失了，唯獨熊熊的大火還在往高樓層蔓延。

忽然，淩一昊感覺腳下的地面略微晃了晃，他走到落地窗邊，在青年坐過的位子上坐下，俯瞰着這座虛拟的城市。

華燈初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燈紅酒綠。

只能說，創造這座虛拟城市的人真的很厲害，因為他把這一切做得太逼真了。

就像淩一昊，不光玩家們沒有發覺他不是真人，就連游戲本身也被愚弄了。

所以最厲害的，還是創造出淩一昊的人吧。

——作為一個AI，他竟然有了人性。

或許是自己有了人性這件事，讓人感到恐懼，所以那個創造了自己的造物主，才會選擇把他的記憶格式化吧。

只是可惜了，格式化只格掉了淩一昊的記憶，并沒能格掉他的人性。

特別是在遇見名為沉光的青年之後，他原本還算淡薄的人性，瞬間就濃烈了起來。

淩一昊在窗邊坐了好一會兒，直到吸入鼻腔的空氣已經充滿了嗆人的燃燒味時，他終于不得不思考該如何從這棟着火的大樓裏逃出去了。

沿着窗邊轉了一圈，淩一昊發現大火已經燒到了這棟大樓的中間部分樓層。

地面上先前攻擊大廈的那些NPC早已不見了，如今消防車、警車、救護車正将大樓圍了一圈，但這棟建築太高了，即便搭上了雲梯，消防員也只能滅到二十層以下的火。

如今游戲已經結束，游戲說的救援直升飛機就算會來，淩一昊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消防栓裏的儲水已全部用完，消防噴淋已經失去作用，大樓裏也處于停水停電的狀态，這種情況下，即便突然天降暴雨，也很難一下子澆滅樓裏的大火。

該如何滅火呢？

幾種滅火的方法閃過淩一昊的腦海裏，但都被他一一否決，比如滅火器什麽的，雖然每層的消防栓裏都配備了滅火器，但他一個人根本沒辦法用手持滅火器滅掉整棟樓的火。

突然，一個念頭在淩一昊的腦海裏冒了出來——

幹淨的水源沒有，但56層的健身房裏可是配備了一個挺大的恒溫泳池，裏面蓄積了幾百上千噸的水，全部澆下去的話，足以澆滅這場大火了。

于是又出現了另一個問題：有了水源，但是該如何把水澆到火源上呢？

直接通過泳池的排水口肯定不行，讓他一個人慢慢拎水也不現實，所以需要抽水泵來抽水去澆。

淩一昊記得自己倒是在泳池邊旁邊的一個工具房裏見到過抽水泵，但現在大樓裏并沒有電……

等等——

71層！

之前大樓裏明明已經停電了，可是71層的照明、加濕器，乃至新風系統都能正常工作，當時淩一昊就覺得到處都不對勁，現在想想，可不就是不對勁嘛。

當時在救出白佳佳他們之後，淩一昊他們都覺得莎姐那幫人肯定已經把這一層徹底翻過一遍了，所以就沒有仔細地查看所有的房間。

現在回想，別的樓層都停電了，71層卻有電，說明肯定有備用電源的。

想到辦法，淩一昊當即就行動起來，他先是一路下到了71層，果然在這一層的配電間裏，找到了一臺備用發電機。

發電機并不輕，即便淩一昊的力量強悍，但是要把它從71層拖到56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他還很趕時間，于是淩一昊決定冒點險。

他試了一下那部唯一還在運行的消防電梯，如小徐所說，44層以上樓層的按鍵都需要刷卡，但是如果在電梯外面按上下鍵，電梯還是會到所在的樓層停下的。

淩一昊先将發電機拖進了電梯裏，之後他本人則是迅速從樓梯下到了56層，然後在56層按下電梯門邊的上下鍵，不到一分鐘，電梯便載着發電機停在了56層。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盡管這一層的空氣溫度已經高得可怕，但淩一昊除了流汗有點多以外，行動仍然迅速敏捷。

将發電機和抽水泵的電源連接好之後，淩一昊将抽水口放進了泳池當中，然後自己拎着出水管沿着窗戶邊緣淋了下去。

白色的蒸汽很快就彌漫了開來，火勢也被抑制住了。感覺空氣中的體感溫度沒有那麽灼人後，淩一昊又将出水口對準了樓梯間。

直到泳池裏的水快要被抽幹時，淩一昊在拳擊館裏找到了一塊大海綿墊子，把墊子放到泳池中吸飽水之後，淩一昊便扛着沉重的墊子從樓梯間走了下去。

此刻的樓梯間已經被水沖成了“水簾洞”，空氣中的溫度和毒煙的濃度也因此降低了很多。

海綿墊子上的水不停地流到淩一昊的身上，也保證了他在下樓的過程中沒有被灼傷。

十分鐘之後，看到從大樓裏走出來的淩一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然後，十幾名醫護人員沖了上來，幾乎是半架着把淩一昊弄上了救護車。

畢竟，消防人員一直在忙碌，警察也在忙着維持現場秩序，唯獨醫護人員們一個傷員也沒等到，看見身上帶傷的淩一昊，難免激動了一些。

為了避免警察的詢問，淩一昊在躺上擔架之後便順勢裝了個暈，因為關于游戲什麽的，他實在不好解釋。

幾分鐘之後，救護車響着警報，拉着淩一昊朝着醫院而去，躺在擔架車上的淩一昊用一只胳膊擋住了自己的臉，醫護人員在給他處理身上的傷口，并未發現他胳膊下的眼睛其實半睜開的。

淩一昊看了車窗外的富安金融大廈一眼，樓體中上部分已經明顯歪斜，就如沉光所說，這棟樓很快便要塌了。

消防員們還在努力滅火救人，警察也在疏散附近的人和車輛。

一切都顯得那麽真實，就連醫護人員正在小聲讨論着，要不要解開淩一昊的西褲，看看他的腹肌到底是六塊還是八塊這一點，也顯得那麽真實。

可是淩一昊還是明白這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