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蓮海
紅蓮海
流水潺潺,綠葉紅蓮,一葉小舟從一片蓮海中緩緩劃過,水中紅鯉悄悄探頭跟随。
微風掀動船尾之人的衣袂,香風陣陣。
穿着粉色衣服的西樓在火紅的蓮花映襯下清雅絕倫,他一只手袖在背後,風吹拂他的額發,露出高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溫潤的側臉,給人的感覺像如入畫一般。看着那花開正豔,就像一個絕色美人在向他招手。他露出一絲喜色,正準備伸出手去摘最近的一朵。手還未觸及那花葉,腰上就一緊,下一刻跌進一個懷抱。
船身被震得一晃,立在船頭的船夫一個踉跄差點栽進河裏,他扭頭看到那白衣的風騷公子将粉色衣裳的公子的腰摟住。
他咬着下唇,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眼斂下長長的睫毛,帶着朦胧的霧氣定定地看着西樓,然後說:“不許你摸!”
西樓懵了一陣,看着近在咫尺的妖孽容顏,心中一甜,勾下鳳離卿的脖子在嘴上親上一歇,笑的又賊又賤:“你莫多心,這花哪有我的親親小鳳兒好看,我只是想摘下鮮花送美人。”
那船夫在一旁可聽了個明白,感情這兩位公子是一對呢!那模樣清雅卻穿着豔麗的公子想摘這河裏的火蓮花,這可不得了,船夫冷汗淋淋地出聲解釋:“公子,這花可摸不得啊,你們人類摸了怕是連骨頭灰都撿不回啊!”
西樓聽了眼睛瞪得比雞蛋還大,這船夫不會在忽悠他吧,他半信半疑地看向鳳離卿,尋求真相。
鳳離卿睨了一眼那船夫,真多嘴。
那船夫吓了一身冷汗,心裏暗忖:這位公子的眼神也太乖戾了。此時他只想趕緊把這兩個燙手的山芋送走。
船輕巧地撐過紅蓮之海。
鳳離卿收回攬着西樓的手,眼睛轉了轉,歪着頭笑得天真,“說的也不錯,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類摸了就會被紅蓮業火焚寂。”
西樓摸着下巴,思索:“紅蓮業火,這不是地獄酷刑嗎?”
鳳離卿看了他一眼,皺起了眉,片刻臉上露出悵然之色,他回憶着說:“那時候我還很小,是爹爹跟我說的。”
萬魔國有名的花娘蓮姬才藝雙絕,一雙美眸足以傾城。四方座上賓絡繹不絕,卻無一人能獲取美人芳心。
一年大雪,蓮姬穿着雪白的裘衣,拎一壺煙花燙踏雪賞梅,不知是在老梅樹下或是纖陌轉角,她望見泛舟作畫的他,蓮姬的心怦然不已,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
他,叫闵書,是個人族學子。
初識,蓮姬邀他到湖邊小亭飲酒暖身,他們談天說地,把酒歡暢淋漓。
闵書住進了蓮姬的紅蓮小築,蓮姬關門謝絕了八方來客,終日與他吟詩作對。
事情的發展就像民間的折子戲上說的那樣相同。他指着心許她一生後,又許了她三世。闵書終是擁她上了榻,芙蓉帳暖一夜春宵。
闵書的國家——天國是個美麗的國家,美麗的無法用語言形容。闵書說要帶她去他的國家游歷山川,要帶她回去見家人。
等到後來,蓮姬才知道闵書口中所謂的家人乃是他的未婚妻,那個躺在水晶棺材裏的絕色女子,那個将要和闵書結冥婚的女子。
到那個時候蓮姬才知道,闵書與她,只是利用,只因為傳說萬魔國化形的高等魔物的心是可以活死人,并且自身是不會受傷的。
他跪在她的腳邊,不斷地哀求。
萬魔國的人生來驕傲,她的頭仍是高傲地擡着,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可愛可恨可憐的男人,她的心痛得如同有一萬只針紮在上面,手指也疼的抽搐。
哀求一陣後的闵書看到蓮姬像個木偶娃娃一樣木然地看着他,他不再哀求,瘋了一般撲向蓮姬。
蓮姬臉色蒼白,上衣血跡斑駁,她看着闵書撕裂她的身體,取了她的心神聖地放入另一個身體裏。蓮姬想笑,嘴動了動只有一聲痛吟,一口血順着嘴角不停流出,這單粗暴的方法真是致命的。
蓮姬看着闵書慌了神,放入了蓮姬的心髒,那女子的身體開始膨脹,蓮姬的心就像一顆毒芽,在那女子的身上開出了死亡的花。
女人的心容不下一粒沙子,蓮姬愛闵書,怎麽甘願把自己的心給別人。
蓮姬嘴角的血滴下,落在地上便成了一朵紅蓮花,碗口大的紅蓮一朵一朵冒出來,鮮紅欲滴,盛世妖嬈。
闵書吓的跌坐在地上,黑色的瞳孔恐懼地收縮,那些紅蓮化成了火焰,席卷上蓮姬的身體,紅色的火焰包裹着她,燃燒着她,把身上的血肉一塊塊燒化,蓮姬面色扭曲地看着闵書,愛之越深,恨之越深,她恨這個負心的男人,恨透了,可是她現在沒有心來恨了愛了,她能做的不過是一步步走向他。
闵書看着只剩一堆燃燒骨架的蓮姬一步步靠近他,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他。
“走開!別過來!”他嘶吼着,抗拒着。
“闵郎,你不該負我。”尖銳的聲音如老鴉的幹嘔,讓人渾身戰栗,她用生命做了詛咒“我要化成詛咒的火焰,把負心負情的男人都燒化!”
蓮姬撲向了闵書,緊緊的抱着他,纏着他。
紅色的火舌舔上了他,帶着燒化一切的溫度。闵書痛苦地掙紮。
蓮姬很悲哀,明明昨日還是那麽相愛。
“砰!”面目全非的闵書被狠狠甩了出去,蓮姬所在的地方在一點點傾蹋,仿佛洞開了一扇連接地獄的門。
闵書顧不得全身焦化的灼痛,跌跌撞撞地出了這水底地宮。
蓮姬死了,生前無心,血液化為紅蓮業火,死後下了無垠地獄,做了魔鬼的仆人。
闵書雖然回到了陸地,不過他全身被燒爛,面目全非,此後瘋瘋癫癫,兩個女人,他一個也沒有得到。
蓮姬的怒火還沒有熄滅,一直在這個湖上燃燒。因為這些火焰,兩岸的人都沒法渡河了。後來碰到一個高僧經過此地,就把她化成蓮花。渡河的人只要不碰那些花就沒事,可以平安度過。
折扇一合,猶如說書人的驚堂木,醒了一方沉迷在虛幻中的人。
嘩啦的水聲劃動,水波下一雙青幽幽的眼上翻着死死盯着西樓,詭異中透着一絲森冷。
西樓全身抖了三抖,害怕的湊近了鳳離卿拽着他的袖子,悄悄說:“離卿,怎麽我覺得你說的故事怪怪的,聽的我全身發毛。”
鳳離卿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看着撐着槳,背影僵硬的船夫,悄悄地回答:“因為啊,傳說,凡是在這湖上說起蓮姬的人,都會消失的!”
西樓嘴角抽搐,無奈地擡袖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在這裏你們不是妖就是魔,就我一個是凡人啊!
鳳離卿見狀展開扇子偷笑,他眯着的眼裏閃過一絲危險。
西樓的背脊泛起絲絲涼意,他起身擡手按住船家的肩膀,說:“哎,船家……”
卻在此時,船家一把摔開西樓的手,丢下槳就往水裏跳。
西樓剛才的話還沒說完,便硬生生的止住了,一臉茫然地看着那瘦弱的船家變成一條水桶粗細的斑斓蛇兒潛進水中不見。
似乎是那船夫的聲音從船底下傳上來:
“姑奶奶哎,這兩人你慢慢享用……小的,小的不打擾您的雅興喽!……”
此時此刻,船周圍的平靜湖面一陣陣騷動,過了一會兒就炸開了鍋似的翻滾,一股股旋窩席卷着小船,小船就如一葉扁舟,被風刮的顫顫巍巍地搖晃。
西樓幾乎要站不住,然後他也恍然大悟明白過來,感情今天是上了賊船被魔物盯上了!
“離卿!”西樓緊緊拽着鳳離卿的袖子,一臉惶惶然,“這該死的妖風,刮的船晃來晃去,我要暈船了!”
呼呼的風把兩人的衣服刮的飛起,鼓鼓的廣袖仿佛要振翼而飛,他倆烏黑的青絲和銀色的發根根糾纏悱恻,倒像是一幅水墨畫。
鳳離卿穩如泰山地站在船上,指腹輕輕地摩挲着手上戴着的骷髅指環。
西樓撲上去抱住他,抓住他的肩膀搖晃,“離卿快別吹風了,我們跑吧!”
鳳離卿慵懶眯着眼略享受地任狂風吹着,吹去一身熱氣,通體舒暢。似乎很久沒有遇到過這種不知死活的妖了,也不看看在誰的地盤?
“我去看看。”
鳳離卿稍微推開西樓一點,飛身而起,上半身長出了一雙翅膀。
他的黑色的羽翼張開就像夜色一樣張狂,紅蓮映照在上面就像圈了一層紅色的邊緣。血骷髅戒子也打開了一身血紅色的戰甲覆蓋在他身上,惡魔一樣的角也出現在他頭頂,真是威風凜凜。
他見西樓在船上驚豔地望着他,表情癡癡的,不禁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家夥肯定是想和他一起飛呢!但是如果西樓上來摟着他的腰身肯定要動手動腳的,那就沒法幹活了。他身上的羽翼比之爹爹要差許多,因為爹爹的原身是火鳳凰。而他确是龍鳳之子!所以翅膀自然要比爹爹小許多,也不夠華麗。
他飛了一圈,看見西樓依依不舍的樣子,又忍不住飛下去給他落下一個香吻。
西樓接住他,心都快化了,這就是以前威武霸道的鳳親王啊,現在就是自己的人兒了,好開心!才剛想多回應幾下,哎,又飛走了,一時間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這時候水中突然生出紅蓮,朵朵妖冶的紅蓮圍繞在小船邊上開到奢靡。
紅蓮又突然化為毒蛇一般的烈焰,熊熊燃燒,那小船很快就燒化了。
鳳離卿把西樓一把摟在懷裏,帶到空中。然而那些火焰如影随形,不依不撓的漲上去要燒化他們兩個的衣衫。
“孽障!本王的人也敢碰!”鳳離卿一看那些火居然要燒到西樓的衣衫就生氣。他一把毒撒下去那些火焰居然被壓下去三分,後來又變成幽幽的藍焰繼續燒。
不過這時候鳳離卿已經不怕那火了。
只見湖面上的火越燒越小越燒越小。
西樓抱着他的腰在後面好奇地問:“小鳳兒,剛才怎麽了 ?”
鳳離卿抱臂笑着說:“這還不是你師弟給我送的好藥,叫斷子絕孫毒。現在,怕不是連根也斷了!”
“哇!怎麽會?我師弟不是最讨厭你了嗎?”西樓想起師弟那個小氣的樣子,不相信他會給鳳離卿那種毒。
“哎,那當然是為了拜托我保護他師兄啊!”鳳離卿看見西樓湊過來的那顆腦袋就想笑,摸摸他的腦袋說:“他其實還是很關心你的。”
西樓一聽就害怕極了,這師弟時不時的就來糾纏一下,害得他天天和小鳳兒解釋不清。大約是見他們日子過得好了,總想找點由頭破壞一下。
他連聲說:“娘子,你聽我說,我絕對絕對沒有想師弟,我的心都在你這兒!以前我和師弟都是鬧着玩的。”
“我當然知道了!”鳳離卿把西樓放到岸上,緩緩收回身上的翅膀和铠甲,換回原來的廣袖常服,又是一個風流妖孽的美人。
他看了一眼就要燃燒殆盡的紅蓮,伸手接回一顆蓮子。
那蓮子紅得像血一樣,就如同蓮姬的眼淚。
鳳離卿細細的把玩着,冷哼一聲,最後捏成粉碎!那蓮子發出一陣臭氣,蓮姬的最後一絲元神都消失殆盡。
他的眸中藍中帶紫,掠過一絲厲色:“敢燒我相公,真是活膩了!這鬼物,竟敢燒我萬魔國的王妃!”
他生氣的樣子真是有親王的威嚴,吓得西樓又是一抖,以為他要禍水東引了,他趕緊掏出手絹給自己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娘子,沒事,我沒事兒呢!”
鳳離卿莞爾一笑,全身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把下巴放在他肩窩上:“傻瓜,沒事你抖什麽?”
西樓說:“我這大概就是懼內了吧……”
鳳離卿笑着說:“不會的,你可是我的王妃呢!我們可是非常的恩愛。”
“走吧,走吧,帶你去找好玩的地方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