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像愛心
像愛心
教室窗外大雨初歇，偶有雨滴順着房檐滴答而下。
太陽初升而起，語文課後的課間時間，喻格試圖将原本被池遲塞入桌肚內的幾片銀杏葉掏出。
見半邊臉貼在桌上，伸出手在自己的桌肚內瞎搗鼓的喻格，池遲臉色瞬間變得紅白交替：“喻格，你在亂摸什麽？”
喻格手一頓，擡眸瞥向池遲的如刀工雕刻般完美的下颌線，含着笑：“同桌，摸摸怎麽了？我還抓呢！”
“……”
池遲無語，你直接開口讓我拿出來我能不拿？
銀杏葉之所以被池遲塞入桌肚內，是因為當時在上語文課。
“抓什麽？！”文曲星聽見喻格的話，一臉驚訝地轉過身。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喻格的手似乎搭在池遲的大腿上。
文曲星頓覺渾身起雞皮疙瘩：“哥，我是直男。如果可以，請你們拉了燈再徹夜長談！”
茍一俊冷着張臉，拍了下文曲星的後腦勺，低聲警告：“這題你會了？心思放回來。”
“哦……”文曲星揉了揉被茍一俊輕拍的腦袋，轉回了身子。
掏了半響，喻格終于将銀杏葉盡數抓出，一把放至池遲的桌面上：“我中午給你的那袋東西呢？”
“在你自己抽屜裏。”池遲正拿着筆低頭寫作業，抽空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現在就要做書簽？”
“嗯吶呗！”喻格開始伸手在自己的桌肚內搗鼓，最終翻出一瓶“葉脈書簽制作專用料”和一個不鏽鋼盆出來。
池遲好奇停筆，見他将白色的專用料打開倒入不鏽鋼盆中，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幹嘛？”
“我去接點熱水，你就在這裏等我。”喻格将不鏽鋼盆放在桌上，拿着自己的保溫杯起身，從後門出去。
池遲見喻格出門，猜測他應當是去走廊角落放置的燒水桶那裏接熱水了。
便轉回了頭，繼續寫作業。
“這是喻格的？”一道并不标準的普通話從池遲頭頂傳來。
池遲停下筆，擡頭望去。
只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過道，雙手叉腰，頭頂地中海。
“這是給我們上化學課的梁老師。”文曲星轉過身見池遲一臉茫然，随即解釋了一嘴，而後朝梁文侯打招呼，“老梁，喻格格打算做葉脈書簽，這盆和料都是他的。”
“哦...”梁文侯點點頭，伸手将料拿起來查看，片刻後又放回桌上。
他将不鏽鋼盆端起，往講臺方向走去，“要上課了，都抓緊時間回教室哈。”
此時的喻格端着保溫杯從後門回來，還未坐到座位上，忽地驚呼一聲：“诶？！我盆兒呢？”
“......”
由于班級同學們已保持安靜，喻格的聲音瞬間回蕩在整間教室。
全班同學如同眼鏡猴般閃亮的目光再次齊刷刷傳來，池遲如坐針氈，頓覺十分丢臉。
“你的盆在我這裏。”梁文侯的聲音從講臺方向傳來，“喻格，将你要做葉脈書簽所用到的東西都拿上來，今天我正好給大家科普科普制作葉脈書簽的化學原理。”
“是......”喻格一臉無奈，“老梁啊，我可是打算親手給我同桌做，你別給我霍霍完咯！”
他邊說邊從桌肚中拿出裝有軟毛刷、漂白-粉以及紅色顏料等的塑料袋就着保溫杯和銀杏葉一并送上講臺，“老梁，講講原理就得了，用不上的東西盡量別用，我還有用的哈。”
梁文侯瞪了他一眼：“瞧把你摳的。快上課了，抓緊回到座位上去吧。”
伴随着上課鈴聲，喻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剛坐下便又湊近池遲對他進行騷擾：“同桌，這可是我第一次親手為你制作東西，很有紀念意義，我不會讓他發生任何差池。”
池遲一臉疑惑：“差池？”
“要是老梁想将制作好的銀杏葉書簽染色，我第一個不答應！”
“喻格！”梁文侯的聲音再次從講臺上傳來，“教室裏這麽安靜，你是覺得我聽不見？”
喻格立馬坐正身子，朝他谄媚一笑：“既然你都聽見了，那我就不重複第二遍，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話。”
“行吧。”梁文侯早已習慣喻格的話痨模樣，他不再多說廢話，伸手拿出一支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化學方程式，“想必大家對制作書簽都不陌生，其化學原理如何來看看我寫在黑板上的方程式。”
他轉回身後，将保溫杯內的熱水倒入不鏽鋼盆中，邊操作邊說，“這葉脈書簽制作專用料其實呈堿性。這葉肉被堿性溶液浸泡後，原有的細胞得以分解，化學結構得以改變，具體看黑板上的第一個方程式。而葉脈的主要成分是纖維素，纖維素在堿性環境中相對穩定。所以在這個過程中，葉脈被保存，葉肉被分解。纖維素的化學結構式也在黑板上寫清楚了，大家先抄下來，一會我再具體講解。”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現在用軟毛刷将葉肉去掉，給大家看看得以保存的葉脈。”
梁文侯拿起鑷子，輕按住不鏽鋼盆裏的銀杏葉，另一只手拿起軟毛刷在被浸泡的銀杏葉片上輕刷，“過程一定要溫柔，不然就......”
“哈哈哈哈，老梁，不然就像你這樣将它刷壞了？”坐在前排的一個男生探着頭湊近講臺，見老梁将銀杏葉片弄壞，立馬大笑出聲。
其餘同學聽了也紛紛笑話，“老梁，理論知識很好，實踐操作還有進步的空間啊！”
“咳咳！這不是重點。”梁文侯尴尬得輕咳兩聲，将壞了的銀杏葉夾起，扔進講臺上的垃圾簍中，“喻格，拿下去吧，老師一會兒賠你一片。”
喻格勾着唇起身靠近講臺，腳步都帶着愉悅：“算了吧老梁，你的科普就當是賠我的那片銀杏葉了。”
待喻格拿好所有東西回到座位上，老梁又開始講解：“黑板上的第三個方程式，是漂白-粉......”
“诶诶同桌，明白了麽？掉落的銀杏葉雖然幾個月就會腐爛，但葉脈書簽是可以長久保存的。”喻格邊說邊拿起鑷子和軟毛刷，在銀杏葉上小心翼翼的刷拭。
窗外的雨水早已在暖陽的擁抱中蒸發不見，此時暖陽打入教室窗內，給制作書簽的少年身周蒙上了一層光。
光暈在喻格的發間穿插而過，偶會刺亮池遲迷離的眼眸。
“你為什麽對這件事這麽上心？”池遲啞着嗓子詢問。
“嗯？”喻格還在漂白已經刷好的銀杏葉葉脈，并未擡頭，“哪有這麽多為什麽？見你喜歡，我便做了。”
喻格手中的動作一頓，忽地擡眸認真盯着池遲震愣的雙眼，“腐爛的銀杏就像記憶，時間久了會被淡忘。但總有方法不讓它腐爛，就像有些人有些事，總會有人一直記得。”
什麽意思？
池遲有些疑惑。
他并不明白喻格之後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只當他是忽然感悟了人生哲理。
“主題瞬間得到升華，牛比啊喻格格，就你這一番話，要是誰敢說你語文不及格，我文曲星第一個不答應！”文曲星又湊着個腦袋過來看熱鬧，見喻格拿起紅色顏料準備給刷好的葉脈上色，好奇問道，“格格，你喜歡紅色？”
喻格低着頭，認真做着手中的事，聽見文曲星的問話，難得好脾氣地回應：“紅色的銀杏葉書簽，更像愛心。”
池遲剛轉回頭準備做筆記，聞言，筆尖一頓。
像愛心？
他這是什麽意思？
“啧啧啧。”文曲星酸溜溜的回過頭，又朝茍一俊吐槽去了，“要說浪漫吶，有些人是天生就懂......”
池遲自認為自己是個對外事物可以做到漠不關心地步的人，但在這節化學課期間，他總是不經意間将視線轉移至制作書簽的某人身上。
當他第N次側目，喻格已大功告成。
只見喻格用修長的食指與拇指捏起已制作好的紅色書簽葉柄，緩緩遞至池遲面前。
書簽似乎透着光，照映池遲白皙的臉頰，帶上紅暈。
“池遲，送給你。”喻格認真的語氣似是帶着蠱惑，聲音動人又好聽。
池遲大腦一片空白，待他反應過來時，書簽已落入他手中。
池遲視線轉移至喻格笑得燦爛的臉上，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以直線上升的方式越跳越快。
“喻格！”梁文侯大着嗓門朝教室最後一排吼來，“當我不存在是不是？忍你很久了，幹嘛撩撥你同桌？”
好吧。
池遲心中糾正，是以抛物線的方式。
“老梁，好好上你的課，我錯了。”喻格勾着唇背靠在椅背上，态度瞬間懶散至極。
“這還差不多。”
梁文侯滿意點頭，拿起課本正欲繼續講課，只聽喻格接着說：“下次我注意點分寸再撩撥，盡量不影響你上課。”
“哈哈哈。”班裏同學不約而同大笑。
“喻！格！”氣得梁文侯迅速掏出一只粉紅色的粉筆，直直朝喻格方向扔來。
粉筆穿越衆多同學，卻飛向池遲，直砸他的額間。
“......”
空氣瞬間安靜，池遲一臉懵逼，喻格捂嘴狂笑，老梁怒火中燒。
“老梁欸，你給我同桌點的這顆美人痣，嗯，很好看。”喻格側頭欣賞。
池遲臉色愈來愈沉，終于忍不住，一腳踩在喻格的腳背上。
“嗷嗚啊！！！”喻格腳背吃痛，瞬間發出豬叫聲，而後一臉委屈的朝池遲撒嬌，“同桌，不帶這樣的。以咱倆現在的關系，你怎麽忍心讓我受傷讓我痛苦呢？”
“......”
池遲原本見他真被自己踩疼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又見他如此欠揍的模樣，幹脆選擇直接無視。
梁文侯無語至極，沉着臉朝最後一排的兩人低吼：“喻格，還有這個叫池遲的，你們兩個給我站起來。”
二人乖乖起身。
梁文侯擡手看了下手表，吩咐道：“距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以你倆現在的關系，互相對視二十分鐘肯定沒有問題，現在就開始吧。”
還有這種好事？
喻格勾着唇，率先将視線落至池遲臉上。
“......”
池遲冷着臉，被迫營業。
見喻格竟一臉高興的模樣，池遲真覺得他喜歡在自己的底線上反複跳橫。
怎麽能有這麽讨打的人？
又怎麽能有......這麽溫柔的人......
看着嘴角挂笑的喻格，池遲臉色逐漸轉好，臉頰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
對視期間，池遲開始打量起喻格來。
他微微上翹的右眼尾有顆淚痣，他的鼻梁好高，他的皮膚怎麽一點瑕疵也沒有？
在池遲思緒渙散之際，喻格薄唇輕啓，用低沉好聽的磁性嗓音低聲說：“同桌，你的鼻尖痣真性感。”
“......”
面對眼含笑意的喻格，池遲臉色霎時變得通紅，就連白皙的耳根也紅得透徹。
他感覺自己心跳的節拍又開始變得紊亂，随即立馬捂住胸口。
看來回醫院後他得去做個心電圖，最近心髒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問題。
“行了行了，你倆都坐下好好聽課吧。也不是老梁非得懲罰你們，這次只是個小警告。”老梁朝二人說完，轉身繼續在黑板上寫板書。
池遲瞬間如釋負重，長舒一口氣，果斷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喻格則一副欲求不滿。
他懶散地坐回座位上，背靠椅背，勾着唇側頭盯着池遲泛紅的耳根。
見池遲僵硬着脖子面朝黑板，明明知道自己在看他卻故作淡定，喻格立馬收回視線。
算了，循序漸進就好，可不能吓着他的北極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