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返校報到過後,悠閑的日子一去不複返,取而代之的,是沒有盡頭的作業,和淩晨還亮着的宿舍臺燈。

那天燈紅酒綠的熱鬧之後,溫青唯沒有再跟柯潔出去聚餐過,後來課業忙起來,宋承澤也鮮少再能約出去柯潔,于是每天晚上,溫青唯都能聽到床頭那側,柯潔悄悄地在被窩裏煲電話粥。

兩個人簡直有說不完的話。

溫青唯高中的時候也學人家早戀過。

算早戀,雖然互相沒表白,可那男生根本不和她同條線路回家,但每天下學都等她、繞路送她,兩個人用同副耳機聽歌,人家打籃球,她也拿瓶水在旁邊給人家加油,怎麽不算早戀呢?

只是兩個人,從沒有像柯潔和宋承澤這樣,有那麽多的話可說。

前兩年剛上大學,大一新生入校,她也湊過熱鬧,受個學長的邀請參加社團,但不到半年,察覺學長似乎對她關心過度,沒必要的話說太多,只覺得煩,索性又退出了社團,自此再也沒參加過任何活動。

柯潔那時候說她,心冷得宛如遁入空門、紅塵盡斷的師太。

但溫青唯自認還沒到那境界。

她是個俗人,很俗很俗的人。

淩晨2點鐘,天氣漸漸回暖後,窗外枝葉間隐約已能聽到些蟲鳴,柯潔終于挂斷電話,從被窩裏露出腦袋一瞧,溫青唯的床下書桌還亮着電腦屏幕的藍光,探身出去看,她果然還坐在書桌前。

“唯唯,你還不睡啊?”

“我也還沒睡呢……”昏暗中,對面床的周雅雯先幽幽冒出來句,緊接着,關笑笑也附議,“我也。”

溫青唯從椅子裏轉過身,仰頭輕聲說:“是不是我電腦的光太刺眼,抱歉啊,再有一點點就弄完了。”

“不是,”關笑笑說:“明兒周末,你随便造,我是好不容易得了空盡情刷手機,剛在搜哪裏值得去打卡吃點東西呢,好像三裏屯兒新開了家日料,诶,你們誰明天有空,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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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潔:“抱歉啊笑笑寶貝,我明天有約會。”

周雅雯:“我要去外頭聽個公開課,完事說不定能去找你。”

溫青唯:“我明天有個試鏡。”

“嗯?”三個人同時起了興趣,柯潔率先發問:“終于打算去試鏡啦,什麽戲啊,靠不靠譜?”

溫青唯指尖敲着鍵盤,說:“誰知道呢,能不能成還得看天意。”

關笑笑大概從她的話裏,沒聽出太多勢在必得的信心,立馬化身充氣小能手,鼓勵她說一定能成。

溫青唯聽着笑笑,借着昏暗的光線,沖趴在床邊像只小貓咪的笑笑寶貝,握拳作必勝狀,“我會加油噠!”

……

晚上越聊越精神,四個人插科打诨到3點,總算偃旗息鼓。

早上,周雅雯平時上課定的鬧鐘忘了關,7點吵起來時,整個宿舍的怨氣簡直差點兒爆棚,手忙腳亂地關掉繼續睡,直到10點鐘,門外腳步聲從嘈雜漸歸于平靜,真該起了。

重回課堂一個多月,溫青唯眼下堆積的青色,就沒有消下去過,遮瑕鋪了兩層,才蓋得差不多。

大三的學生,褪去了大一新生的青蔥,剛剛度過美妙燦然的大二,離長跑即将告一段落而或光明激動、或佛系躺平的大四卻又還差一截,不上不下,光剩下雞血都拯救不了的焦慮。

表演系的學生,倒也不是個個都想當演員。

比如柯潔,在她眼裏,演員這份工作,挨罵那部分就要比光鮮亮麗那部分,刺眼的多,沒出名的時候挨劇組工作人員的罵,出名了挨網友的罵,不值當。

但班裏想當演員的,現在基本都已經積極地在抽空去跑劇組試鏡,有些人脈的,興許已經簽了經紀公司,還有少數年少成名的,他們的焦慮,和溫青唯早都不在一個層面。

溫青唯比較特殊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完全沒有目标的焦慮。

她目前還沒有考研的打算,似乎按父母說的畢業回成都也可,按老師建議的,考話劇院也可,雖然也并不一定能考得上就是了,總之毫無方向,很迷茫。

但眼下既然有試鏡的機會擺在面前,再鹹魚躺在宿舍也說不過去,總還是要上心的。

臨走之前,溫青唯按照國際慣例,去了趟洗手間。

回來收拾東西時,柯潔正對着鏡子化妝,突然幽幽跟她說:“有個不好的消息,剛方方上樓來溜達一圈兒,看見你桌上的打火機,說是危險品,給收走了,話說你又不抽煙,哪裏來的打——”

“啊?”

溫青唯本來在拿手機約車,心不在焉,聽見打火機并沒立刻想起來,餘光瞥見剛從包裏翻找東西時,倒出的滿桌淩亂,才總算回過神,手指迅速在約車界面又點了取消。

“那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誰的?”

柯潔還沒問完話,人已經消失在門口,教人挑眉狐疑,一個打火機而已,收走就收走呗?

溫青唯顯然今兒印堂發黑,出師不利,才過了不到10分鐘,柯潔的妝還沒畫完,她就又打道回府了。

“東西拿回來了?”

溫青唯滿臉佛系地攤了攤手,結果不言而喻,邊收拾東西,邊跟柯潔說了這短暫10分鐘的經過。

方方是這棟宿舍的宿管阿姨,因為其酷似包租婆的行事作風,而被學生們私下冠以了親切的稱呼,剛才跑下樓去找人之前,溫青唯還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會來事兒些,在便利店買了點水果。

然而提拎着水果去敲門,聽見裏頭傳來聲“進”,推門進去,就看到方姨正坐在桌邊嗑瓜子跟小孫子打視頻,沒功夫理她來幹嘛,她提着東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大敗而歸,順便,還把貢品給繳納了上去。

“得,你這可是肉包子打狗啊!”柯潔聽完笑得眼線都差點兒畫歪。

溫青唯觑她一眼,“柯女士,請你注意言辭,怎麽還能罵人呢?”

中午12點鐘的寝室,已經只剩下她們兩個人,柯潔樂得花枝亂顫,嘲笑她成事不足還容易惱羞成怒,又記挂着悄咪咪地問,她那個不同尋常的打火機,到底是哪個不知名男人的?

溫青唯說起來很尋常,“吃飯那天在包廂門口,和你男朋友說話那——”

“誰?”柯潔好像不小心受到了驚吓,扭個頭,這下眼線真畫歪了,“你跟那位認識啊?”

但凡把話聽完……

“不認識,打火機是我在酒店門前碰巧問人家借來的,”溫青唯把手機塞進包裏,無奈之餘又忽然好奇,“你跟宋承澤不是認識人家嗎?怎麽一驚一乍成這樣?”

柯潔沒了吃瓜的興致,嗐了聲,“我哪裏夠格兒去認識那種大佬啊。”

她對鏡用棉簽擦歪掉的眼線,嘀咕說:“聽老宋說那是錘子他哥的發小,家裏背景挺厚的,但人不走家裏安排的路,剛成年就自己去了國外,玩兒攝影玩成了業界大牛,前兩年他家老爺子生病才回來,要不說牛逼的人到哪兒都牛逼呢?老宋也就跟着錘子混那圈裏玩兒了兩年,跟人家比起來,頂多算個暴發戶。”

溫青唯聽完糾正她,“小柯同學,請牢記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可別教資本階級主義沖昏了你的頭腦。”

柯潔從鏡子裏望着她笑,“狗屁資本主義,我只信顏值主義,诶,你也看見那位的正臉了,是不是絕?可你再看看錘子那二百五的樣,還沒我們家老宋養眼呢,可見貴和有錢,還真不是一回事。”

“剛那話我應該錄下來,回頭給你們家老宋,他肯定願意珍藏回放。”

柯潔樂着又說:“那打火機沒了就沒了吧,人家大概都不記得這回事了,不會再問你要的,但是錘子嘛……那貨對你有點兒意思,這幾次出去都跟我追着問你忙什麽呢。”

扯到這兒,溫青唯就提上了包,“忙着好好學習呗,我3點半的試鏡,就不等你了,約會愉快。”

打火機索性已經沒了,那還能怎麽辦?

誰成想人到樓底下,經過方姨窗口,卻聽裏頭叫了聲“小溫”。

溫青唯回過頭去,就見方姨從窗口遞出來那個銀質小方盒,目光如炬看着她,“拿回去吧,下不為例啊。”

她接過來彎唇笑笑,“知道啦,謝謝方姨,最近換季容易嗓子發幹,您回頭記得煮點冰糖雪梨喝。”

“小丫頭片子,就數你嘴甜。”方姨睨她一眼。

/

試鏡的地址在郊外一個私人工作室。

溫青唯之前沒去過,昨晚搜了地鐵和公交線路,沒一個能到,她怕麻煩也怕折騰,幹脆就在校門口打了網約車,路上趕上堵車,2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車最後停在一棟兩層的工業風格建築前。

溫青唯擡頭看了看二層的巨大落地窗,給選角助理打了電話,但對方應該正在忙,聽說她是來試鏡的,話音簡短給了門禁密碼,讓她直接進來上二樓,就按了挂斷。

溫青唯按照對方說的,順利進去,工作室的陳設空曠,很像藝術館的調性,人在裏頭,不自覺就将聲音壓得很低,工作人員各自忙碌,她在二樓樓梯口剛好碰到個人經過,迎面就問她:

“試鏡?”

“資料。”

她沒得到講話的機會,依言遞上簡歷,對方接過,擡手一指,就讓先去那邊準備,等叫名字。

溫青唯也聽從指揮,去到等候的地方,看見另外幾名來試鏡的女生,其中還有個她的同學,但人家沒功夫看見她,正和別人湊着看裏面那扇落地窗,藏不住地火熱低語。

“那是來試鏡的男演員嗎,這麽帥,圈裏怎麽沒聽說過呀?”

“看着也不像還在校的學生,我來的時候他就在,總不能是這地方的保安吧?”

“開什麽玩笑,你家保安會帶百達的訂制款?”

“真的假的!”

“真假也別想,那看着就是普通人得不到的男人……”

下午的日光透過落地窗,将室內烘得略微幹燥,蚊蠅般細碎的講話聲,像是突兀地在空中灑進去把看不見的沙塵,摩挲着溫青唯的耳膜。

受好奇心驅使,她沿着幾人的視線所至,也往裏看了眼。

就在那面落地窗下的單人沙發裏,看見個出奇眼熟的側影,今天沒有沉厚的黑色大衣,而是件輕淺寬松的絲麻襯衫,将人顯得單薄随性了許多,也沒有漫天風雪遮擋,男人的側影被日光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無端照出了幾分暖意。

明明只見過兩眼,溫青唯也訝異自己腦海裏,竟還有那麽清晰的印象。

男人靠坐在沙發裏,姿态帶着些慵然的散漫,膝上放置着筆記本電腦,略低頭緩慢浏覽文件,搭在鍵盤上的手,袖口卷起半截,完整露出骨骼感分明的五指和手腕。

大抵是因為那幾個女生的話,溫青唯的目光在他的腕表上停留片刻,不由在心底輕笑了聲,她确實是不識貨,那天這只手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結果她只注意到了——

對方的手好冰。

“溫青唯!”

身後突然有人脆聲叫她的名字,嗓音無遮無攔,霎時壓平了周遭一切竊竊低語。

沙發裏的男人大抵受了打攪,聞聲轉過臉,正與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的溫青唯,四目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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