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溫青唯回校時天色已晚。
她從日料店裏打包了點吃的帶給其他三人,和陳頌深在路口分道揚镳,這時原本僻靜的林蔭道上反倒人多熱鬧起來,路上三兩結伴的好友,小樹林長椅上還有成雙入對的情侶。
回到寝室推開門,一擡眼,卻正看見其他三個人圍在周雅雯的電腦前,屁股一致對外。
小蜜蜂開會般聚精會神。
柯潔嘴裏念念有詞:“靠,真的假的,這怎麽都在偶遇主人公啊,合着就咱仨啥都沒看到?”
關笑笑心急催周雅雯:“你看那個人在胡說什麽,造謠過分,你快罵回去!”
“別急,”周雅雯雙手在鍵盤上敲得噼裏啪啦,說:“诶,還有人說那是唯唯男朋友……”
“什麽男朋友,我都不知道?”
溫青唯淡定走進去放下壽司,擡手敲了兩下桌子以作提醒。
三人聽見聲響轉過頭,一看見她,柯潔瞬間來了精神,雙臂環抱,拿出滿臉準備升堂的架勢,問:“溫青唯同學,現在請你老實交代,演出結束後你去哪裏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對,老實交代,還有和誰?”關笑笑湊熱鬧,“你談戀愛,我們居然是全校最後知道的,離譜噢!”
“談戀愛?”溫青唯聽着想笑,“談夢裏的戀愛嗎?”
她氣定神閑地擡手指了指桌上的壽司,“喏,剛去吃了福壽司,順便給你們帶了點夜宵。”
小吃貨關笑笑一看見吃的,立刻笑成月牙眼,旁的什麽要問的都抛諸腦後,樂呵呵走過來準備幹飯了。
柯潔卻沒那麽好忽悠,伸手一把拉住路過的溫青唯,“不許轉移話題啊,你晚上沒去跟學姐們聚餐,卻跟個神秘男人去吃了壽司,論壇上的帖子可都蓋高樓了,偏瞞着我們,太不夠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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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青唯滴水不漏,“沒有神秘男人,是之前試鏡認識的朋友,今天抽空來看了演出,我請人吃了個飯。”
“有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溫青唯也算是實話實說,頂着張坦蕩無辜的臉,任誰都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柯潔靈活的眉毛頓時失去興趣地皺了皺,可誰知道下一刻,她好像突然間靈光乍現,脫口而出一聲國粹,“卧槽!不會是上次給你送手機附贈雞湯的男人吧!”
溫青唯都教她整呆住了。
剛兩秒鐘沒應聲兒,柯潔的八卦之魂已經熊熊燃燒起來,“呦,也不知道那時候,到底是哪個人工智能跟我說和人家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溫青唯,你不厚道啊,藏着掖着這麽久!”
溫青唯面對柯潔的對號入座,沒想好說什麽,只好抿唇笑笑表示默認,打算就此蒙混過關。
旁邊的周雅雯陡然聽聞個新大陸,忙拉着柯潔追問什麽送雞湯的男人,柯潔這可不得從頭講起,溫青唯忙順勢出逃往洗手間去,想着磨蹭洗個澡出來,再大的好奇心也該風平浪靜了。
沒成想才走出去兩步,身後周雅雯忽然喊了聲,“诶,這還真有人發照片了!”
“哪兒,快讓我看看何方神聖,帥不帥?”柯潔和關笑笑霎時全都圍了過去。
說不清道不明的,溫青唯陡然下意識提了口氣起來,沒有多想,也幾步返回去看周雅雯的電腦屏幕,眼神聚焦的那剎那,視線觸及照片裏那兩道昏暗模糊的背影,她默默從胸膛裏極輕地呼了口氣。
照片看不清,頂多能看出溫青唯寶藍色的裙子,男人的背影被拐角的枝葉擋住大半,更加看不見。
“這算什麽照片,帕金森都比TA拍得清楚,沒勁!”
周雅雯無語地倒回椅子裏,尤其看不上爆照那人的拍攝質量。
三個人的興趣加起來也就只有三分鐘熱度,并沒想過打破砂鍋地來追問溫青唯,都知道溫青唯那性子,但凡她不想說的事,刀架脖子上也絕露不出來半個字,索性暫且揭過不提那茬了。
只是溫青唯也沒想到,這事第二天又以更直白的方式,被重新掀了起來。
上午電影史課間休息,溫青唯閑得無聊,正在論壇上翻那個帖子,看裏頭各種花式打聽陳頌深的身份、甚至發散延伸出了她被人包養的留言,大教室前門忽然有學生喊了聲
——“溫青唯,有人找。”
話音剛落,教室裏緊随其後響起陣心照不宣的起哄聲。
溫青唯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目光,擡眼就看見,校門口的保安大叔抱了一大束百合花站在外面。
她猝不及防怔了下,在周遭此起彼伏的調侃聲中起身走出去收花,大叔抱着花挺樂呵,只說是外面花店送來的,不知道送花人是誰,遞到她手上還得拍個照,出去給送花的小妹看一眼,确保他送到了。
溫青唯道聲謝,也就沒再多問。
無視教室裏衆多看熱鬧的目光抱進去,她放在旁邊座椅上特地找了找花間,并沒有發現任何留言牌,但她看到這束花時,腦海中浮現的只有陳頌深的面容,算不得紳士,要教人提醒才送花的男人。
溫青唯瞧着這花,想起微信裏那張號碼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快要上課前,柯潔上洗手間回來,溫青唯和她座椅上那束來歷不明的花,正處在整個教室竊竊低語的輿論中心。
前排幾個其他系的女生湊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
“昨兒演出之後,論壇上那校花評選的帖子裏,她的票一夜之間超過阮京安一倍诶。”
“投票的有幾個不是屌絲,長得帥的誰天天在網上追着喊“女神”,就是可惜他們的女神早就有主了。”
“我聽說有人昨天看見來接她的男人,在劇院裏是跟外界領導坐一起的,估計得是某個大佬吧。”
“金主這麽高調,難怪現在外頭都說,表演系就是京滬公子哥兒的後花園呢……”
溫青唯和她們坐得不算特別遠,大致能聽見,但都是帖子裏差不多的話翻來覆去,她覺得半點不新鮮。
可耐不住柯潔脾氣比她爆,進門開始耳朵就靈活地豎起來,湊熱鬧圍過去聽了兩句,戲精上身裝得還挺像個樣子,“啊?表演系這麽熱鬧嗎?還有什麽八卦,快讓我也聽聽。”
那幾人課上也沒注意她是哪個系,天真地真把她當同志,接連又說了兩個不知從哪裏道聽途說的八卦。
結果柯潔越聽越不滿意,冷不防沖人家問出來句:“怎麽沒有我啊?”
周圍一圈人都教她整得懵住。
柯小姐趴在人家桌上,特別認真地反對,“我男朋友有事沒事就開豪車過來找我,怎麽都沒人看見,啧……看來要麽是他還不夠格兒當金主,要麽就是怪他露臉了,沒金主的神秘感,你們說對吧?”
溫青唯噗嗤一聲沒忍住笑。
俗話說:多嘴的怕發瘋的。
那幾個臉皮倒薄,禁不住這種當衆叫賣吆喝的路數,一下子全都悻悻地閉嘴散開了,消停地各回各家。
戲精柯小姐哼笑了聲站直身子,順手潇灑撩了下頭發,這才提着兩盒牛奶,在衆人的注視中得勝而歸。
“當心人家明天讓你在論壇帖子首頁,C位光榮出道!”
溫青唯把座椅上的花挪到腳邊放下,沖她笑。
“人都編排到頭上了,就你還能忍得住瞧熱鬧,”柯潔睨她一眼,順手遞過來一盒牛奶,說:“多喝點吧,喝啥補啥,免得再被人嘲笑是小豆包,連夜從網上買胸墊。”
溫青唯:“……”
柯小姐損起人來,當真有種六親不認的殘忍。
溫青唯無話可說,只能默默插根吸管,低頭喝自己的牛奶。
柯潔笑得蔫壞,咬着吸管落座,目光掃了下她腳邊的百合花,“唔……真是那神秘大佬送的?”
溫青唯遲疑着點頭嗯了聲。
“送百合卻不送玫瑰的男人,看起來有點悶騷噢~”柯潔靈活的眉毛挑起來,問她:“你跟人家發展到哪步了?”
溫青唯真是萬萬沒料到,“悶騷”這個詞有天會被人用來形容陳頌深,那人常時淡漠疏離得——甚至不經意間會稍顯傲慢,似乎沒什麽人真正被他放在了眼裏。
她倏忽覺得有點好笑,但也不知該不該慶幸,柯潔完全不記得,其實當初她說過送手機的人叫鄭淼,如果柯潔記得,那麽只需要無意中跟章睿提一嘴,就能知道對方是陳頌深的助理。
這導致現在,她背後好像真有個“神秘大佬”存在,不便于人言。
“有沒有種可能,我跟人家就是沒有那麽熟,送百合最合适。”溫青唯滿臉冷靜而認真。
“你把男人想得像做慈善的!”
柯潔嘁了聲,對此頗具見解,“如果他真和你不熟、或者壓根兒不想跟你熟,昨天演出時都想不起來送花,過後就更沒有必要,咱們老祖宗有句話叫禮尚往來,送禮,那就講究個有來有往,懂嗎?”
這一套一套流暢得都不用打草稿,直給溫青唯唬得一愣一愣的。
瞧她不說話,“戀愛大師”柯小姐眼尾高挑笑了笑,說:“我敢打賭,他很快就會再找借口,聯系你。”
再聯系?
溫青唯垂眸揚了揚眉頭,不得不說,她心底裏确是願意信服柯潔的。
只除開,如果她昨天沒有在見面的時候,玩笑地對陳頌深提起他本該送這束花。
百合花在座椅上暈染開幽幽香氣,日料店老板的熱心告誡言猶在耳,溫青唯兀自琢磨片晌,最後還是拿出手機翻到那張號碼圖片,斟酌着發了條不出錯的短信過去:
——百合花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
消息一旦發出去,心裏就容易滋長出些本來沒有的期待,為了讓自己脫敏,溫青唯給手機調成了靜音。
這堂電影史忽然變得格外漫長,使得期待在課堂逐漸變慢的時間中,無形地持續發酵。
于是當溫青唯當天下午重新打開手機,卻發現期待落空時,失望難免就像烘烤失敗的面包,打開烤箱的那一霎那,熱氣一哄而散,只留下個收縮成一團的面疙瘩。
陳頌深沒回信。
當天沒有,而且之後的很多天,也沒有。
溫青唯不是個記性很好的人,要不是寝室、論壇上時不時又翻上來的八卦,她興許會慢慢忘了這件事。
因為當她再聽到跟陳頌深有關的消息,已經是大半個多月後,那束百合早都凋謝枯萎,被她扔進了垃圾桶,而在暑假來臨前,她給周雅雯充當助理,約好去郊外工作室給闵琳琳拍寫真,才又聽人說起陳頌深。
“我哥去國外了?”
闵琳琳從手機游戲的間隙裏分神,擡起臉,臉上也是明顯詫異地問助理鄭淼,“剛回來幾個月怎麽又走了,什麽時候的事,他說什麽時候回來了嗎?”
不遠處窗邊工作臺,鄭淼正專注在電腦屏幕上處理文件,聞言扶了下眼鏡,十分嚴謹地回說:“三周前,但陳先生在國外的行程是由Andrea和Matteo負責的,我無權過問,有什麽需要我幫你轉達嗎?”
“能有什麽事……”闵琳琳聽得興味索然,沖近處的溫青唯努了努嘴,嘀咕說:“難怪電話又打不通。”
無權過問、又打不通。
溫青唯的耳朵忽然間異常敏銳,她沖闵琳琳笑了笑,随意似得問了句:“怎麽,陳先生經常出國失聯嗎?”
不過這句話可能有點問題,闵琳琳低着頭,從手機屏幕上分出根手指擺了擺,煞有其事地糾正她說:“應該說,不是他經常出國就失聯,而是只有他偶爾回來,別人才能找得到他。”
“漂流瓶式的男人,想不出到底擱哪個女的能受得了他?”闵琳琳笑得有點放肆,“要我說,全世界的航空公司,都該給我哥頒個最佳飛行貴賓獎,送面錦旗挂他身上。”
果真,調侃年長的哥哥最好的時候,就是當他不在場的時候。
溫青唯聽熱鬧地彎了彎唇。
她沒接話,只明确看出來,陳頌深身邊的每個人,都早已對他的界限與規矩習以為常。
可她不是闵琳琳和鄭淼,陳頌深現今對她而言忽然更像個陌生人,她還沒辦法那麽習以為常。
闵琳琳忽然突發奇想地問鄭淼,“話說,我哥一年半載都不回來的時候,你每天都做些什麽?”
鄭淼微笑回過頭,表情像給小學生上課,“鑒于我的主要工作是打理陳先生在國內的資産,而非陳先生的私生活,所以無論陳先生本人在不在國內,對我的工作并沒有太大影響。”
他講話時目光掃過旁邊的溫青唯,忽又補充說:“不過陳先生今年在國內還有事,這次應該不會太久。”
但溫青唯正走神,并沒太注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