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我在你的鏡頭裏是好看的嗎?”
陳頌深低着頭,半垂眸查看相機裏的照片,聽這話淺淡勾了勾唇,“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我?”
溫青唯抿唇轉了轉眼珠,笑得嬌俏,“誰敢不相信陳大攝影師呢!”
陳頌深聽慣她哄人開心的話,只笑了笑沒言語,溫青唯朝他走過去,望着他修長的身影立在桌邊,眼底心事飄忽了又飄忽,終于打定主意,還是要問出來。
她總藏不住事。
“陳頌深,”她喚了聲他,嗓音尋常,“你家裏有人生病住院,之前忙碌那麽久,為什麽不告訴我?”
長桌邊的男人只手上按相機的動作微頓,擡眸看向她,面上仍舊一如既往地沉靜從容,“章睿說的?”
“你不想讓我知道嗎?”
溫青唯像是有意在學他的講話方式,用問題回答問題,陳頌深大抵也注意到她略顯執拗的問話,但并不以為忤,只有些無奈地揚了揚嘴角,語調也溫和地稱得上溫柔。
“你知道不也是徒增煩惱。”
話是這麽個理性的道理,但溫青唯是個感性的人,她不大喜歡講道理。
“可我今天還看到你和馮小姐,”溫青唯已經走到他跟前,仰着臉直直地望住他,藏不住負氣的樣子倒透出幾分稚氣的脾性,“你也沒跟我說過,她是你家人為你內定的未婚妻。”
有些本來以為千難開口的話,實際上一旦開了頭,接下去其實也沒想象中難以啓齒。
“陳頌深,她是你的未婚妻,那我是你什麽人呢?”溫青唯單手搭在桌邊,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劃動,指甲像要在上面留下印記,望着他微蹙的眉尖寫滿在乎,“女朋友還是情人?”
她到底是他什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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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青唯是得寸進尺也好、貪心不足也好,總之此時此刻,她想聽陳頌深親口确認這件事。
偌大的別墅裏只有他們兩人,她看着陳頌深時,滿室只剩下缱绻的靜谧,窗外飄然的雨絲敲打在玻璃上,風吹拂着枝葉沙沙作響,溫青唯站在那裏顯得極有耐心。
陳頌深對這問題似乎略覺意外,擡眸望向她,眼底幽深,目光似有實質地落在她面上,片刻卻沒言語。
在溫青唯執拗的目光中,他将手中的相機放在桌上,忽然擡手落在她眉心,用指腹去撫了撫她眉尖微蹙的痕跡,男人指腹略微粗糙的觸感像是塊上好的皮革,溫熱而有獨屬于他的紋理。
溫青唯眼睫不由得輕顫了顫,沉黑的瞳仁在昏暗的光線中格外亮。
“現在還想永遠跟着我?”
陳頌深沒答她的問題,嗓音帶着點探尋,指尖流連輾轉落在她眼尾,纏綿缱绻的摩挲,讓溫青唯心口極輕地起伏,她卻沒有躲,仰着臉就這樣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感受他的觸碰。
“現在想永遠、永遠跟着你。”
永遠之外還要再加個永遠,那真是沒有期限了。
陳頌深聽着像是笑了笑,看她閉着眼好似夢呓,察覺到他掌心近在咫尺,便側過臉,放任鼻尖緩緩碰了碰他的手腕,很輕地蹭了下,微涼一點的觸感,教人想起貓咪用濕潤的鼻頭,表達愛意。
人一旦隔絕了視覺,觸覺和聽覺就變得格外敏感,鼻息相接的距離,溫青唯聽到了他幾不可聞的笑。
上次她這樣說,陳頌深也只輕笑。
“你不信我是不是,覺得我年輕,所以信口開河?”
輕易出口的甜言蜜語,似乎總要少那麽幾分珍重,溫青唯很不想教他覺得她只是因為年輕而擅長哄人,她忽然擡手,捏着他放在她臉頰邊的手掌,鄭重地隔着襯衫衣料,貼上她心口的位置。
“書上說,人在說謊和心動的時候心跳都會加快,陳頌深,那你選擇相信哪個我?”
溫青唯依然閉着眼,這次不想去在陳頌深眼底細微的波瀾中找答案,只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她有顆赤忱的心,在他手掌下跳動有力,如果陳頌深對她也有愛意,她想他一定能夠感受得到。
溫青唯此刻簡直像個最富有經驗的頂級獵手,雖然年輕,但對待眼前的獵物耐心充足,她不心急、也絲毫都不倉促,只等着對方心甘情願地掉進她的甜蜜陷阱裏。
陳頌深望着她,這一刻覺得自己好像除了靠近她,也別無選擇。
呼吸間能嗅到男人的氣息靠近,他溫熱的鼻息輕而緩地萦繞覆上溫青唯眉間,她察覺到,微微朝他揚起臉,柔軟的唇瓣随之在她眉心,陳頌深捧她的臉,細碎地親吻滑向鼻尖,最後才停留在唇上。
“那就結婚吧。”
男人低啞的嗓音抵在溫青唯唇邊,她倏地睜開了低垂微阖的長睫。
陳頌深說出來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教溫青唯猝不及防地稍微呆怔在當場,她不由得朝他微睜了睜眼,好似在向他确定,這話究竟幾分真假,片刻的怔忡過後,還是忍不住脫口問出:
“陳頌深,你是認真的嗎?”
陳頌深彎唇親她嘴角臉頰,手掌掐在腰間将溫青唯抱上身旁的長桌,略俯身雙臂撐着桌沿與她平視。
他沒言語,只沉靜的目光望着她,眼底很分明寫着:怎麽問這樣的話呢,她肯定是忘記了,總是會哄人開心的從來只有她自己,他從來都不會哄人開心,他只說自己想說的。
四目相對,溫青唯那點本就不算多的從容、游刃有餘突然之間被人瓦解,心口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下。
陳頌深看得見她的呆怔,沒有催卻也沒有多說別的,只是俯身來親她,親她秀致的鼻梁,小巧的耳垂,男人略顯粗粝的指尖實際上那麽靈巧,一顆顆解開襯衫的扣子,靈活的蛇一樣觸碰到她的皮膚。
不知是因為他指尖的動作,還是他的那句話,讓溫青唯渾身都不由得輕顫。
身前的男人安撫地用唇瓣摩挲她的耳垂,手掌落在她光潔背上強有力地支撐着她。
“害怕嗎?”
“怕。”溫青唯很誠實地回應他,但她只承認自己是被這份意外驚喜沖擊到了而已,巨大的驚詫過後,她神思回籠,唇邊便漸漸忍不住地浮出個笑來,“怕你是不是過了今天就要後悔呢。”
陳頌深的指腹落在那片柔軟停了停,擡起的長睫劃過溫青唯臉頰,讓她癢得不由得聳肩。
他大抵是故意的,逗弄她,不願意教溫青唯好過,俯身來親,唇齒很輕很輕地咬她,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接吻都溫柔,慢條斯理得仿佛要軟化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筋骨,低啞的嗓音仿佛浸透她的皮膚。
“那下周就去登記吧。”
溫青唯聽着這話時,其實有在心裏暗暗腹诽,他這時候難道不應該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可她大抵也被親得頭腦發熱、暈暈乎乎,舍不得再浪費片刻時間只同陳頌深講話,只想離他再近點、更近點,最好讓兩人變成彼此的一部分,伸出雙臂去攬他肩頸,寬大的男士襯衫松便松散落在纖細臂彎。
她願意替他問,再遵從自己的內心作答。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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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時分溫青唯才返回醫院。
不知不覺就耽誤了大半天過去,她很擔心周雅雯自己在醫院無聊到爆炸,回頭知道要罵她重色輕友。
不過幸好,她推門進去時病房裏正坐着來探病的關笑笑,下午那位阿姨也冒雨又來送了餐,周雅雯吃飽喝足,躺床上正和笑笑打游戲,玩兒得不亦樂乎,壓根兒沒心思問她幹嘛去了。
溫青唯放下給周雅雯拿的衣服,拿着手機又出了病房,找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給爸媽撥了通電話過去,等了十幾秒,對面接通的是溫先生,說楊女士這會兒正對着電視練瑜伽呢。
上回搬家時打電話,她就聽楊女士說自己最近特別容易累,老容易犯困沒精神。
這敢情倒是最近幾年在家閑出的毛病,她想看看楊女士的英姿,于是跟溫先生暫且挂了電話,換視頻重撥過去,楊女士瞧鏡頭對着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嗐,長久不動,人都生鏽了。”
是有點生鏽,溫青唯看着那動作做的艱難程度,免不得提醒,“您悠着點兒,可別把自己拉傷了。”
楊女士答應着,溫先生就不打攪她了,把鏡頭轉過來看溫青唯,卻正好看見她背後路過的白衣天使。
“你這怎麽在醫院,生病了?”
“沒,”溫青唯說:“我舍友闌尾炎做手術,我在這兒照顧她呢。”
溫先生聽着倒是笑了,“你還會照顧別人,把自己照顧好就不錯了,”又問她最近試鏡、學習怎麽樣?
溫青唯向來是個聽話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沒讓家裏人多餘操心過,她說一切都好那就确實是沒什麽大問題,就是這頭說着說着,她望着屏幕裏的溫先生,突然很鄭重其事叫了聲:
“爸……”
“怎麽了?”
“嗯……我……”
溫青唯話到嘴邊兒了,可又沒想好該怎麽說,思忖躊躇,最後變成句真情實感的:“我就是想你們了。”
溫先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逗笑了,順便轉達給楊女士,但看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直覺這後頭另有玄機,嘴角的笑帶着幾分心知肚明,問她:“最近是不是缺錢花了,我待會兒給你轉。”
“不是!”
溫青唯都不知道自己在爸媽心裏是這形象,在屏幕這頭不由得擰眉,沖溫先生很不滿意地哼唧了兩聲。
溫先生習以為常地瞧她撒嬌,一貫滿臉笑容,可大抵打從心眼兒裏還是覺得她肯定還是缺錢花,畢竟女兒大了要面子,肯定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挂在人脖子上,十八班武藝似得撒嬌要零花錢。
這頭正打算拿楊女士手機給她轉賬,卻聽溫青唯在這邊斟酌夠了,鄭重其事地又開了口:
“爸、媽,我在北京遇到了一個特別喜歡的人,今年過年就帶他回成都見你們好不好?”
這話說出去,毫不意外将電視機前正鍛煉的楊女士,立刻吸引到了鏡頭前,溫青唯望着對面一下子好奇心爆棚、化成戶口部工作人員的兩位,突然覺得很難為情,臉上禁不得迅速紅成了個熟透的大櫻桃。
楊女士觑着都不忍心再刨根究底地拷問,“小丫頭片子真是長大了啊,都有心事要瞞着你親媽了。”
溫青唯抿唇沖人老手段撒嬌,“哎呀,反正您二位就到時候等着瞧吧,他肯定不會教你們失望的!”
她想把結婚變得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從見家長過渡到談婚論嫁,那時候再皆大歡喜、其樂融融不遲。
溫先生和楊女士瞧她那個驕傲樣子,比小時候考試100分都眉飛色舞,想象得到要有多喜歡那人,才會像揣着個寶貝似得露出個角角給人看,既然她這麽喜歡,那就等着瞧吧。
閑話家常半小時,溫青唯心裏沉定。
捏着手機,瞧屏幕上顯示收到筆溫先生充滿關愛的轉賬彙款,她像是收到那二位的婚禮份子錢,
可人嘛,心裏一旦有了事,就需得有個流通的出口,真教她藏着掖着誰都不告訴,那也太難受。
第三天周雅雯出了院,隔天就在群裏吆喝,叫大家來陪她慶祝度過一劫,趕巧碰上周末,四個人吃完飯就直奔附近去唱K,溫青唯喝了些酒,沒忍住,在柯潔給她點的那首歌前奏,拿着麥當衆宣告:
“今天想跟大家分享一件開心的事……”
這兒話還沒說完,柯小姐在底下插科打诨地笑,“你買彩票中了五百萬是不是!”
溫青唯站在那方小圓臺上彎了彎唇,緩和的聲音伴着優美的音樂流淌出來,她說:“我要結婚了。”
“噗!”
算不得太意外,她的話音才剛落,沙發上正捧着杯子喝果汁的笑笑一個沒繃住,給自己嗆得差點兒背過去,柯潔嘴裏正塞着半塊兒蘋果,一下子眼睛圓睜,驚得忘了吃也想不起來吐,看起來傻傻的。
“你還是我認識的溫青唯嗎?”周雅雯回了神兒不敢相信,“你不是前兒才跟我說你還敢談戀愛呢嘛?”
溫青唯觑着三人的呆怔有些好笑,無辜而風輕雲淡地聳了聳肩,“是剛才談,也是剛确定要結婚。”
“靠!”柯潔總算把那塊蘋果吃下去,一下子沒忍住爆粗口,“溫青唯你居然是認真的要英年閃婚啊!”
“認真的。”
本人親口蓋章定論,童叟無欺。
三人直聽到這兒,才是真的确認溫青唯沒在喝醉了胡說八道,驚詫過後,柯小姐率先擡手“啪啪”地沖她鼓掌拍了好多下,禁不得笑着給她比了個大大的大拇指。
“可以啊溫唯唯,想幹的事沒有你幹不成的,想幹的人也沒有你幹不到的,恭喜你得償所願!”
這話可真糙得教人沒法兒聽了,周雅雯和關笑笑倆霎時睜大了眼,險些要笑過去,但那理溫青唯也不能說不認同,她站在臺子上好無奈地聳肩彎唇,沖幾人舉杯,算是提前慶祝了自己的如願以償。
她和陳頌深去民政局那天,恰好是六一,也是周六,節假日來登記的有情人很多。
兩人等了很久,跟這大廳裏所有等待登記的情侶一樣,按部就班聽從工作人員指示,填資料、拍攝紅底照片、辦理登記手續,最後由工作人員之手遞交過來一式兩份的紅本子。
一切原來這樣簡單。
她和陳頌深結婚了。
走出民政局大廳時,溫青唯聽到周遭有對年輕情侶在悄悄低語,議論他們是不是哪對明星,女生像是想拿手機拍照,不知陳頌深是否聽見,伸臂攬她腰靠近,男人寬闊的肩背就足夠擋住她。
溫青唯不由得垂眸笑了笑,“怕我往後出名帶你上隐婚熱搜?”
陳頌深巨大的墨鏡下眉眼淡然,“等你出名我們可以自己發。”
外面驕陽烈烈,熱風卷在稀薄的雲層下,溫青唯隔着墨鏡不由得挑眉笑了笑,也覺得這話在理。
兩人坐上車,男人側身從後座拿來只包裝盒遞給她,“陳太太,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