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教他乖乖聽話?
男人聽得微怔住片刻,倒忍不住笑了,下巴支在她頸窩裏,胸膛略微沉悶一點動靜,鼻尖和下颌上短硬的青茬兒便來回蹭在溫青唯脖頸裏,惹得她怕癢,歪着身子直躲。
好一通撒嬌告饒,終于拿到了電話。
只沒想到才接起這通電話,溫青唯眉頭倏地就皺了,挂斷了憂心忡忡地跟他說:“我得馬上去趟醫院,雅雯兒闌尾炎正做手術呢……”
陳頌深這才不逗她了,閉目抱了會兒,在司機上車之前,整理好她被揉皺的裙子,安穩将人放了回去。
去醫院的路上趕上晚高峰,堵車耽誤太久,溫青唯到病房時周雅雯已經做完手術,躺在床上正休息。
床邊坐着的男人應該是她實習的同事,見她趕過來,起身簡單囑咐了幾句術後注意事項,便沒有多留,溫青唯去跟護士又補辦了些手續,再回到病房坐下掏出手機,才發現有陳頌深發來的消息。
——哪間病房,護工現在過去。
剛在醫院門口,陳頌深渾身酒氣未散,溫青唯沒教他進來,囑咐司機送他回家。
瞧這信息都過去了十幾分鐘,她忙回說:不用了,我已經請了假,我陪她就行。
陳頌深回得很快,想必這會兒還在車上,他沒說別的,只讓她有事給他發消息。
溫青唯應了聲嗯。
把手機重新裝進包裏,看病床上的周雅雯還熟睡着,她去樓下便利店買了些生活用品,一手一大包地提回來,安置好也給人累得夠嗆,剛打算坐下休息會兒,床上的周雅雯倒是醒了。
“唯唯……”周雅雯的麻藥勁兒大概還沒全過去,躺在床上生無可戀地跟她說:“我嘴裏好苦啊!”
怕溫青唯不能準确get,她形象比喻到:“簡直就跟吃了黃連的啞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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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可沒你這口條,”溫青唯給她嘴裏塞了顆糖,讓緩緩,瞧那嘴唇發白、面黃肌瘦的樣子,也不知道被萬惡的生活如何壓榨過,真教人唏噓皺眉,“再怎麽熱愛職業,也用不着你這麽拼吧?”
都把自己拼進醫院了,她個實習生,連正式員工都算不上,累死累活圖什麽呢?
周雅雯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笑,身為牛馬、心在羅馬,“可別熱愛工作了,但凡有人給我一個小目标,我立馬辭職世界各地潇灑去,誰還擱這兒充當資本主義的忠誠奴隸呀?”
虛得話都說不利索,怨氣倒是一點兒都不少,溫青唯瞧着皺眉搖頭,趕緊教她少說兩句吧。
周雅雯的狀況幸好不算太嚴重,醫生只給開了三天的住院單,但人生病的時候都多憂思,溫青唯怕她晚上一個人在醫院,夜深人靜想着自己孤身在外要止不住難受,于是留了下來陪床。
第二天一早天就灰蒙蒙的,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早上8點不到醫生查完房,溫青唯正打算去外面買早餐,沒等走,門口卻來了個上了年紀的阿姨敲門。
“請問溫青唯小姐是在這裏嗎?”
溫青唯聽這話扭頭去看,阿姨手裏還提着兩只食盒,她後知後覺地應聲,就聽對方說是陳先生讓來的。
周雅雯靠在床頭霎時間眼神兒一亮,帶着點琢磨地在背後瞧溫青唯上前将人領進來,對這事看起來全不是個多麽意外的模樣,趁阿姨去衛生間,周雅雯捧着鮮魚湯,特務接頭般地低聲問她句:
“你跟陳先生……好了?”
事到如今,溫青唯還有什麽好遮掩的,好笑地彎了彎嘴角,小表情不言而喻。
周雅雯自然看得秒懂,抿嘴湊了個普天同樂,不由得擡手對溫青唯比了個大拇指,“牛B啊!”
溫青唯眉尖輕挑了挑,略顯淡定而驕矜地說:“你不應該覺得他豔福不淺嗎,畢竟追我的人也排隊呢。”
“啧啧啧……”周雅雯觑着她笑,不乏肯定地點頭:“你說什麽都對!”
兩人就着阿姨送來的早餐吃完,看外面天色越來越陰沉,周雅雯也完全沒到不能自理的程度,就讓阿姨先回家去了,臨下雨前的天氣總是悶,溫青唯也打算回公寓去洗澡換身衣服。
臨走時正好周雅雯的同事也過來看她,溫青唯提了包出門,邊在電梯裏就邊在手機上約了車。
電梯叮咚一聲到達一樓,她把手機放進包裏,邁步出來剛拐個彎兒,卻冷不防從前面成排的玻璃幕牆外,看到個再熟悉不過的男人身影,溫青唯步子倏地停了一停,還以為認錯,複又仔細确認看了眼。
那确實是陳頌深,但她不知道他來了這裏。
陳頌深身邊的那個人溫青唯也認得,是馮雪,兩人正一起往醫院外的停車場去,頭頂天色晦暗壓着,男人略低着頭,大抵是在聽馮雪講話,只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
溫青唯站在原地頓了頓,沒思忖太久,還是想給陳頌深打個電話。
正從包裏掏手機,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聲問話,“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聲音也是熟悉的,溫青唯毫不懷疑對方問的就是自己,轉過頭去看,果然見章睿正站在走廊後面望着她,大概早看到她站在這裏不挪步,他上前幾步,有意順着她的目光朝外頭看了眼。
那邊的兩人背影依然清晰可見,再看回到她,章睿唇邊勾出了個玩味的笑。
那笑落在溫青唯眼裏無端刺眼,好似不懷好意地看熱鬧,她眉頭微皺了皺,反問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沒病,來醫院當然就是探病,”章睿語氣理所當然,“闵家大伯在醫院住個把月了,深哥沒告訴你?”
溫青唯不由得啞然。
可再細想想那一個多月陳頌深的忙碌,她也沒有什麽懷疑章睿故意诓她的必要,那一個多月,陳頌深每逢晚上打來的視頻,昏暗不清的背景,偶爾傳來回聲的環境,現在想想大概都是在醫院。
章睿問到跟前,她一問三不知,對着這人,溫青唯莫名覺得胸口悶,下意識調開了目光。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溫青唯說着捏了捏肩頭的包帶,轉過身要往出走,可又見陳頌深與馮雪站在輛白色轎車前仍在談話。
陳頌深來這裏沒告訴她,她心底裏便不想走出去跟人碰個臉對臉,腳下動作稍顯得頓了下不自在,章睿在身後全看在了眼裏,接着又說出句:“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深哥本來是應該跟她訂婚的。”
溫青唯這下是真走不動了。
詫異過後,沒來由地一股悶氣沖上心口,她轉過來不遮不掩地皺眉瞧章睿,“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
“我不跟你說,你自己回頭就不瞎想嗎?”章睿混不吝地笑,往前走了兩步看着外面接着說:“婚事是兩家大人看好的,老爺子想讓深哥往後留在國內,幾年前非要他回來,就是為了這樁事。”
先留下一時,等成了家,就再留下一輩子,不難理解。
他講話擠牙膏似得,專門為了看溫青唯變換的臉色,“可拖了好幾年,這不到現在也沒成。”
溫青唯從沒那一刻覺得這人的脾性如此欠揍過,“難不成你覺得是我,當了他們之間的第三者?”
“這不至于,”章睿話音輕飄飄的,“我現在跟你說這些,只是想你心裏有個數,老爺子實話已經沒多少日子了,深哥天天守在跟前,那事之前沒成,往後……估計誰也沒法兒說得準。”
這話溫青唯聽得清楚明白,委實算不得半點悅耳,但她沒想出什麽話好反駁。
身後電梯忽然間又發出叮咚一聲,門打開,方敏從裏面走出來,溫青唯被章睿整個遮着,她只看到章睿還在樓下,一時不由得笑,“我不是跟你說不用等我嘛,你怎麽還沒走?”
到跟前才看到溫青唯也在,方敏目光不由得一頓,随即才彎起唇角跟她打招呼。
“你還有事嗎?”她到跟前挽章睿的手臂,“沒事正好送我回學校。”
章睿懶散應了句沒。
目送兩人走出大門,溫青唯包裏的手機嗡嗡地振動把她思緒拉回來,她才想起是自己約的車,拿出來接聽時,視線掃到玻璃窗外的陳頌深,他正在往回走,并且已經看到了她。
溫青唯給司機賠付了爽約的金額,然後取消了行程。
“你什麽時候來醫院的,怎麽也沒跟我打個電話?”
等陳頌深進來,溫青唯心裏醞釀了一堆話全無用武之地,問出來單就剩下這麽軟綿綿的兩句。
陳頌深卻也沒應,望着她只問了句:“打算去哪兒?”
“回公寓。”
“去車上等我。”
男人嗓音很淡,說着就從口袋掏出了車鑰匙遞給溫青唯,她接過來,便去了車上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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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将下雨的北京,格外悶熱、潮濕、粘膩。
溫青唯在車上等了十幾分鐘,陳頌深重新從醫院裏出來,上了車,他也沒問她剛跟章睿說了些什麽,徑直開車,她早忘了上回讓他自己找她公寓地址的事,心不在焉地報了出來。
也不知道他後來有沒有真的費心去找?
車子直到在王府井附近轉了個彎,溫青唯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正在去的不是她的公寓。
地址給了陳頌深,他不往那裏開,她能有什麽辦法,側目去看了眼陳頌深,男人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目視前方開車并沒開口講話的打算,溫青唯也就沒說什麽,偏過臉倚靠着去看窗外。
頭頂陰雲堆積灰蒙蒙一片,高樓間風刮得厲害。
街道兩旁的高樓随着陳頌深把車開出市中心逐漸變低,最後徹底被抛在腦後看不見,再等周遭環繞起綠樹,也就離他家不遠了,直到車子開進小區裏,豆大的雨滴終于落下來。
水珠接連不斷砸在車頂,沉悶響得噼裏啪啦。
陳頌深直接開進了地下車庫,帶着溫青唯上一樓,他在大廳裏扔了外套卻往玄關去,跟她說:“來。”
溫青唯正把包放在沙發上,還以為他要她換鞋,跟着後頭走過去,卻見陳頌深站在門口按了幾下密碼鎖,然後側身讓她把手伸過來,捏着她的大拇指往密碼采集處按了幾下。
“往後想來,随時過來。”
溫青唯手臂呆呆地任他擺布,目光瞧着他側臉,腦海裏卻總還回蕩着章睿先前的那些話。
該怎麽問?
她這一時半會兒怕是想不好了,錄入完密碼,陳頌深回身又随口問了句周雅雯的狀況。
難得他倒記挂着她的朋友,溫青唯輕呼出口悶氣,還是調整好心情說:“挺好的,估計再有兩天就能出院了。”
“我想洗澡,陳頌深。”
溫青唯身上這條裙子從昨兒穿到今兒,又往醫院摻和了一晚上,現在貼在身上,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髒髒的,只是第二次到男人家裏就要洗澡,這種話實在算不得多合适。
陳頌深倒是并沒覺得不妥帖,大概看她那雙眼睛,就跟雨夜那晚上,邀他進門換鞋差不多。
全都是字面意思。
他領着她上樓,取了套自己的襯衫和休閑褲,指給了溫青唯客房的淋浴間,而後就兀自下了樓去。
溫青唯在水流裏淋了快1小時,看着窗外的雨由大漸小,水從頭頂順着肩頸劃過全身,出來時她頭發半幹,發梢垂在腰間尚且還零星滴着水,渾身只穿了那件襯衫,男人的褲子又長又大,她穿不穩。
下樓來,整棟別墅都靜得只剩下她自己的腳步聲,陳頌深不見蹤影。
溫青唯并不急着尋他,上次踏足這裏,她拘謹、緊張、心底暗暗歡喜,怦怦跳動地讓人并沒時間與多餘心思,去探究這片屬于陳頌深的地界兒,直到現在才算是真正靜下心來,看清這裏。
可惜陳頌深的家太過于規整,全然就是設計師圖紙裏,沒有一絲差錯和居住痕跡的樣板間。
溫青唯沿着一樓走廊轉過大半,在西南方向看到扇關上的門,試着推了下,門并沒鎖,裏面擺放的各種攝影器材,牆邊放置的攝影作品,長桌上淩亂沒收拾的膠卷……
顯然這裏才是陳頌深平時最常待的地方。
她像個探險家走進去,借着落地窗照映進來黯淡的天光,走馬觀花似得看,連身後進來了人也沒察覺。
直到倏地傳來快門咔嚓聲,溫青唯餘光裏看見閃光燈猝然一亮,她轉過身去,就看見陳頌深舉着相機正對準她,彼此的視線一霎仿佛透過鏡頭相觸,陳頌深緊接着又按下了第二下快門。
溫青唯望着他倏地想起,原先鄭淼說過,陳頌深不愛拍人,那她很願意當他鏡頭下,打破不愛的那個特別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