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坐上車,溫青唯觑着前面的司機,順勢先俯身,湊着陳頌深肩頭嗅了嗅。
“喝酒了?”
“沒有。”男人靠在座椅裏散漫應聲,側目卻正瞧着她奉上近在咫尺的紅唇,送過來的氣息帶着香甜,陳頌深眼睫低垂,遮得眸光微暗,一時興起,指尖勾住溫青唯尖尖下颌撫了撫,總像是要吻下來。
可實際上并沒那樣做,前面有司機,他不會這樣放任自己。
“你容易教我分心,開車不安全。”
彼此聲息糾纏,溫青唯分明嗅到些淺淡酒氣,蹙眉笑着觑他一眼,“沒正經。”
她身子坐正回去,又自然往他這邊靠近些,陳頌深嘴角勾了下,朝前吩咐司機往榮館回去,男人寬大的手掌順勢落在她腿上,指腹輕微地摩挲跟消遣似得,弄得溫青唯有點癢。
晚霞夕照的時間,去了大抵就沒可能再走。
溫青唯忙出聲兒,“不行,我今天得回學校,你送送我。”
身旁的男人聞言便看過來。
“快畢業了好多事嘛,”溫青唯有自己的安排,順便也安排了他,“等閑下來我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兩人新婚第一天,她公務繁忙還主意大,陳頌深不太願意,可她說着指尖搭在他手腕上輕輕戳了戳,撒嬌似得,男人眉尖微挑了挑,反手捏住了她,倒也沒多言語,轉而還是吩咐司機往學校開。
路程近40分鐘,碾過街道的日落,停在了學校南門前。
溫青唯下車時兩頰莫名透出些酡紅,鼻尖沁着層細細的汗,車裏的冷氣仿佛只對她無用。
站在車窗外望裏頭懶散靠坐的男人,陳頌深朝這邊側過臉,眸底幽深好似兩灣寒潭,只望着她溫然笑了笑,囑咐句:“最近恐怕要出國一段時間,月底回國我就來接你,專心做功課。”
溫青唯觑他這幅假正經,只覺男人果然都有內外兩面,抿唇沖他努了努鼻子說:“知道啦!”
她說完轉身往學校裏走,知道身後那輛車在目送着她,直到快經過拐角處的樹下時,溫青唯放在包裏的手機響,她還以為是那個男人打來的電話,略忍着笑拿出來看,屏幕上卻是串陌生號碼。
幸好提示裏并沒标注騷擾電話,不然她可能直接就挂斷了,拿起來按下接聽,聽筒裏很快傳來道女聲。
“溫小姐你好,我是李靜好。”
這互聯網發達的時代,想找個人實在毫不費力。
那天林曼遞給溫青唯名片至今,她險些都要忘記這回事,對方倒主動找上了她,圈裏數得上名字的著名經紀人,之前經手帶過的藝人算上林曼,哪怕合作短暫,也全部都算得上聲名大噪。
溫青唯沒理由拒絕跟人家見面。
同李靜好約在周三下午,城東寫字樓下的一間咖啡廳,溫青唯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李靜好和林曼合開的工作室也就在樓上,那跟林曼還是大學同學,林曼前些年低谷期,也虧得有她拉一把。
初次見面,兩人隔着張咖啡桌,李靜好的一頭紅發和塗成鮮紅的十根指甲,在溫青唯眼前存在感極強。
“曼曼前段時間找到我,問願不願意再帶個新人,我還好奇,什麽新人能入她的眼,差點兒以為她教哪個小鮮肉迷暈了頭腦,要拿自個兒身家給人家鋪路呢,後來知道是你,我才算她沒看錯人。”
李靜好邊說笑,邊捏起咖啡杯喝了口,模樣特像大會上講話等氣口的領導。
這話繞着圈兒捧了回溫青唯,她聽着本該謙虛應兩聲的,但卻只是微笑了下沒吱聲兒,林曼的朋友,都是人精,溫青唯總覺得跟對方來虛的,她大概也來不過,不如還是幹脆直接些好點。
對面也察覺到她不搭茬兒,放下咖啡杯抿唇望着她笑了笑,才問起她,“聽曼曼說你跟陳先生是朋友?”
溫青唯并沒避諱,“我們月初剛結婚。”
李靜好倒是才知道這事,眉頭不由得微動了動,神情看上去有點意外。
有關陳頌深和章程,林曼知道的事她知道,林曼還不知道的事,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原以為只是個有人捧、恰好還有天賦的金絲雀,簽下來也是門皆大歡喜的生意,現在卻跟陳頌深結了婚。
有些事認真起來……可就不一樣了。
她回過神兒先道了聲恭喜,再開口就帶上了點遲疑,“那陳先生對你往後的工作,會不會有一些保留意見,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會更願意單獨成立間工作室,全權負責你?”
“我目前沒有這個打算,”溫青唯垂眸正喝咖啡,聽着只松然搖了搖頭,“他也不會幹涉我。”
李靜好坐在對面,精明的目光細細打量兩眼她,沒有再多說廢話。
話都說在前面,李靜好打從這兒起才認真跟她談起簽約的條件,當然,主動權都在溫青唯,這天前後聊了2個多小時,臨走時李靜好問她要了郵箱,讓她考慮之後早日作出答複。
走出咖啡店,溫青唯婉拒了李靜好打算載她的提議,自己在手機上約了車。
目送李靜好那輛紅色小跑車經過面前,透過車窗沖她揮了揮手,而後彙入進車流裏,溫青唯提着包,慢悠悠穿過廣場往街道邊走去,等車時,卻嗅到街道裏飄蕩的風帶着陣甜甜的奶油面包香。
她聞得有點饞,順着味道尋見旁邊的甜品店,走過去,經過燈光溫暖的玻璃櫥窗時,看到裏面擺放的生日蛋糕,溫青唯腦海裏忽地浮現出結婚的紅本本,便緩緩停下了腳步。
那時在民政局登記,她記得自己留意看到過,陳頌深的生日就在7月14。
這眼看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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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底,柯潔辦好了所有出國手續,她臨走挑了個時間,約大家出來吃了頓飯。
笑笑彼時正跟着京劇團在外地學習,大家聚在飯桌上給她打視頻,接通視頻,就看到張畫着油彩的笑臉杵在鏡頭前,問起演什麽,不吝給大家來了段兒聲情并茂的《金玉奴棒打薄情郎》。
溫青唯在年初酒局上見過謝逢時那次後,私下同笑笑委婉提過,讓她喜歡就大膽去跟對方講出來試試。
但後來的事,她沒再過問,也不知道結果怎樣。
沒唱幾句,後面門外有人探頭連聲兒喚笑笑,她忙得歇不下,匆匆跟柯潔道了別,只得挂斷了視頻。
餘下三人吃完飯,又跑去夜店happy到淩晨,回到溫青唯巴掌大的公寓裏,擠在張1.5米寬的小床上宛如蒸桑拿,痛快出了幾身汗,柯潔在中間被擠成夾心餅幹,終于受不了爬了起來。
“靠,這空調是壞掉了吧,整半天跟守着公雞等下蛋一樣,白搭工!”
柯小姐嘴裏罵罵咧咧,很沒形象地跨過溫青唯下床,邊去冰箱裏拿冰水,邊扭頭調侃:“溫同學,信我,回頭讓你老公過來住一晚,趕明兒他就得幡然醒悟,麻利兒送你個大別野。”
周雅雯也熱得不行,撅着腚湊在電風扇跟前,伸手問柯潔要水喝。
只剩溫青唯心如止水地躺在床上。
她穿件高腰背心加齊臀小短褲,細胳膊細腰細腿,翻身從枕頭底下拿手機看時間,動作跟條翻邊兒的鹹魚般懶散,話音也懶,“咱們這是共患難的交情,等你們走了,我就跟他同富貴去了。”
這話大概太欠揍,周雅雯就近朝她翹臀上給了一巴掌,“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可都讓你給學明白了!”
柯潔附和,“我早說過這女人的面相,看起來就屬于重色輕友那一挂。”
她拿過兩瓶水遞來,冰涼的瓶身貼到溫青唯腰窩裏,瞬間教人冷不防一激靈。
鹹魚溫青唯輕微撲騰了下,把手機扔到枕頭邊,縮着雙腿靠回到床頭,想起來問她打算什麽時候走?
“這幾天吧,再不走,我媽該又要改變主意了。”
“宋承澤呢?你們一起?”周雅雯問。
“我不等他,”柯潔盤腿坐在床尾,仰頭喝水,看起來無所謂,“他想來就來,不想來了就不來,随便。”
周雅雯聽着笑,“也是,那外頭還有大片原野等着柯美女前去開拓,有人看着,怕是要限制住你的發揮。”
“天高海闊任鳥飛,我可不會像某些人那樣,英年早婚噢。”
這話說得可太有針對性了,三人裏唯一英年早婚的溫青唯無可辯駁地聳了聳肩,拿瓶礦泉水舉出了老白幹的氣勢,“來,那就讓我們祝我們的柯美女花路似錦,前途無量。”
“敬過往。”
“敬将來。”
“敬當下。”
從她的小公寓回家的第四天,柯潔踏上了前往英國的飛機。
那天恰好是她們的畢業典禮,溫青唯沒得空去送,柯小姐起飛前在她們的小群聊裏發了張,哈利波特騎着魔法掃帚起飛的圖片,并在底下文字寫了句:
——麻瓜們再見。
溫青唯看到消息時,群聊裏刷屏的鬥圖已經告一段落,她拿着手機,站在禮堂外樹底斑駁的日光中駐足,耳邊能聽見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那響聲中藏着最後的蟬鳴。
她姍姍來遲,在群聊末尾回複過去句:一路順風。
夏天将會過去,屬于她們的蟬鳴,也終将要結束了。
身邊環繞着熱鬧的歡笑聲,穿着學士服的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從禮堂魚貫而出,有人來挽溫青唯去拍照,她站在人群裏正對着鏡頭比耶,身邊挽手的朋友忽地卻拿手肘輕輕碰了下她。
“诶,那是來找你的吧?”
朋友眉飛色舞,溫青唯聽着擡眼,順着她眼神兒示意的方向,便從不遠處葉底看到個熟悉的男人身影。
頭頂日光透亮生輝,陳頌深寬肩直背穿件銀灰襯衫站在那裏,姿态松然,什麽都不用做,也吸引走周遭衆多明暗打量的目光,偏他的目光只落在溫青唯身上,大抵已有好半會兒,在場唯獨只有她沒察覺。
總算得人提醒後知後覺,溫青唯望過去,男人瞧着她,嘴角便不由得勾起些戲谑的弧度。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悄悄就到了這兒,也沒個電話先給我?”
她穿着寬大學士服到他跟前,學士帽沿遮住半個額頭,越發顯得那雙黑亮的眼睛透着嬌俏,陳頌深擡起指尖輕撥了撥她帽子邊的麥穗,嗓音含笑,“陳太太今天畢業,家屬怎麽能不到場。”
他大抵是剛下飛機便直接就到了學校,專為她畢業典禮而來,眼底些許血絲看着還有點風塵仆仆的倦。
溫青唯觑着忍不住挑眉翹起嘴角,算作十分滿意他這個“突然出現的畢業驚喜”,餘光瞧見身邊有熟識同學恰好經過,她擡手攔了攔又遞給對方手機,請人家幫忙給拍張照。
“那這位家屬,麻煩你再陪我拍張畢業照,總是可以的吧?”
她沖他眉眼驕矜地揚了揚下颌,擡手已經來挽他臂彎,陳頌深觑着那模樣垂眸略勾了勾唇,沒言語,仍那麽松然站着,但腿上稍移重心,肩膀便朝她稍稍傾斜了過去。
男人身量高大,溫青唯站直了,也才只夠到他肩膀位置。
兩人面對鏡頭站着,她悄悄用餘光去瞥身旁的男人,在對面的同學即将按下第二下快門時,終于忍不住轉身踮起腳尖,挽他臂彎借力,雀躍揚起臉在他臉頰邊親了下。
舉止裏藏不住的喜歡與歡喜。
那天路過的所有人都看見了。
溫青唯在日光斑駁的樹影下,滿臉狡黠笑容地踮起腳,親了身邊的男人。
她嫣紅的唇印,惡作劇般地搗亂,以及陳頌深猝不及防被拉得微微躬腰時,眼底剎那浮出的訝然與無奈笑意,全都在衆目睽睽下,被夏日熱烈的陽光見證,定格在了那張照片裏。
鮮活而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