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去往哈克的路途很遙遠,光是在路上便要走半個月。

整個浩浩蕩蕩的夏國隊伍,女子只有夏青若和蘭兒兩個人。

這樣正式的君主之間的會面,本是不應帶上女子,這件事在朝堂上其實引起了很大的争執,不過都被慕容度一意孤行的平息了下去。

甚至,這件事他并沒有讓夏青若知道。

位高權重的三朝元老何太師甚至專門為這件事來求見過慕容度,引了史上許多紅顏禍水,因美人誤江山的例子,也沒能把慕容度的心意勸松一分。

出行前一日。

何太師說:“皇上,女子雖然姣好,卻不可太過寵溺,寵溺過甚,只會助長其威風,導致其驕奢日增,擺權弄政,遺禍無窮。”

慕容度只回了一句,“朕自有分寸。”

“皇上。”江太師邁着老邁的身子跪了下來,臉上有着鄭重的懇求,“皇上這樣一意孤行要帶青妃出宮,被女子蠱惑,耽于享樂,簡直愧對于夏國列祖列宗,何談振興夏國?!”

慕容度“啪”的一聲放下朱筆,冷瞥了跪在地上何太師一眼。

黃公公幾乎都以為他會發火,但是随後慕容度只是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負手說道:“何太師,難道你以為朕是貪圖美色享樂的人?”

何太師過了一段才硬着脾氣說:“以前或許不是,現在卻還未知。”

慕容度淡淡一笑,走至窗前說道:“古來把禍國之亂歸于女子者,不外乎是以女子掩自己驕奢日甚,淫逸耽樂,朕何嘗是那種昏君?!朕已是萬人之上,要保這夏國萬千子民,又為何不能保自己一心愛的女人?”

“皇上可以寵愛青妃,但不可以獨寵她,青妃至今一無所出,皇上也該臨幸別的宮妃。”

慕容度笑容沉下去,“這個朕自有主張。”

想到有些君主為了這天下舍棄自己心愛的人而孤老一生,慕容度覺其無能,“朕既要江山,也要美人,有能者兼而得之,有何不可?”

慕容度想到何太師的話,看了看旁邊的夏青若。

的确這麽久了,還無消息,難道是自己不夠努力?

馬車颠簸地行駛在寂靜的路上,夏青若凝望這曠闊無垠的爛漫景色,慕容度正想說什麽,蘭兒已經叽叽喳喳地叫道:“小姐,小姐你看,那裏有只好大的鳥。”

夏青若望遠靜靜微笑。

他們還沒有到草原,還在夏國。可只是到了這邊界,便能看到到處栖息的水鳥和與夏國繁盛的花木完全不一樣的植株,每一處冒着碧綠的青翠欲滴,還有天高雲靜的雍容,脫離了夏國華貴繁雜的皇宮,人也分外變得輕朗了。

“它居然還是綠色的……”蘭兒很吃驚,趴在窗沿上看了很久,直到馬車向前再也看不見蹤影時,她轉頭恰好看到慕容度落到夏青若身上的目光。

有些深沉,有些濃烈,更多的是一份舍不得放不開的包容和愛慕。

但是瞬間慕容度的眼光落到她身上時,就變成了冰冷冷的嫌憎和□·裸的威脅。

本來只坐兩個人的馬車,偏偏擠上了三個人。

夏青若舍不得蘭兒一個人在後面跟着,也把她帶進了馬車裏。

雖然坐在中間,但她除了看書,常常就是跟蘭兒說話,蘭兒唧唧喳喳地沒完沒了,跟在宮裏并沒有什麽兩樣,除了他還不能吩咐蘭兒出去。

其實皇上每次都用那種目光看着她們小姐,她在這裏真是尴尬得一塌糊塗,然後他看見一雙手慢慢地纏過了她們小姐的腰。

夏青若輕輕皺了皺眉頭。

“咳,小姐,這裏好熱,我下去喝水了。”蘭兒慌忙的紅着臉出去了。

這次夏青若和慕容度是微服出宮。

因為覺得帶着龐大的軍隊和護衛出行,實在累人。更何況,這次是他和夏青若單獨出來,他也想帶她好好游歷一番。

所以表面上仍是皇帝帶兵前往哈克,而實際上他們早已輕裝便服,比大軍早好幾天到達了哈克和夏國的邊境,榕城。

他們并沒有張揚,以出來游玩的少爺少夫人來掩飾身份。

一路上也算過得平,然而,當夏青若穿着簡單的輕紗柳染裙出現客棧門口時,仍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乃至整個客棧內有短暫的寂靜……

慕容度并不怎麽喜歡那些人看着夏青若的目光,仿佛太過粗俗了都會亵渎她一般,他為此把整個二樓的天子號房全部包了下來,不準外人進入。

掌櫃的都奇怪,怎麽會忽然來了這麽大一個客人?居然能夠包得起一整層樓,可是當看到慕容度和夏青若時,便也感慨,原來這世上真有神仙伴侶般的人物。

不禁暗笑自己沒見過世面,在邊關這種粗俗的地方久了,見了什麽都當成寶?!人家也只不過是夏國的普通商戶,在夏國都城裏,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神仙般的人物呢!

來到榕城之後幾天,慕容度因為這幾天延遲的政務而一直繁忙,等到真正有時間想要帶她一起出去的時候,夏青若卻早已經跟蘭兒兩個人出去了。

“小姐,這裏好多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夏青若和蘭兒走在熱鬧的街市上,蘭兒的眼睛都快被這些多彩多姿的東西給填得滿滿的,一邊走還一邊不住的叫喚。

蘭兒跑到一個紮着頭巾的哈克小販旁,拿起了一串紅繩鈴铛。

輕輕地搖了搖,鈴聲清脆非常好聽。

其實,夏青若一直都并不喜歡太熱鬧的場面,但或許是因為宮廷晚宴間的觥籌熱鬧的讓她煩累,但是在這裏卻無端端地有一種舒心的感覺。

像普通人一樣,走在繁盛的大街上,擦肩而過各色人等,看着街邊小販的嚷嚷,為喜歡的東西雀躍不已。

像是什麽都縮小了一般,傷心,痛苦,都湮滅在人聲鼎沸中了,有種最平淡認真的幸福。

蘭兒很想問價錢,但是那個哈克族的小販只懂得哈克語。

兩個人雞同鴨講的說了半天,蘭兒還是悻悻地放下了鈴铛,不過蘭兒并沒有被打擊到,一路走過去,一路看着各式各樣精巧的飾物,還每件必問價錢……即使碰到了哈克人,也似乎正經威嚴地和他讨價還價,豎着手指頭比劃來比劃去。

夏青若在一旁總不住輕輕地笑。

她們走了一陣,很多哈克族的老板姓都在看着她們。

榕城因為是邊界,哈克人和夏國人混居,又因為氣候偏向于哈克的沙漠氣候,所以哈克人習慣包着頭巾,臉上也總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很少能夠看到面容這麽精致,皮膚白如細雪的夏國女子。

蘭兒有點享受這樣飄飄然的感覺,臉上幾乎笑開了花,畢竟是曾經經歷過毀容的事,所以對自己現在的容貌變得分外珍惜和滿意。

已經很不錯了,自己就是這個樣子,不可能變得更美,卻可能變得更醜。

所以要在自己最美的時候把她展現出來,得到衆人的贊賞并不是一件值得羞怯的事情,如果連自己最美好的一面都不肯露出來,那麽又怎麽讓別人真正的了解你?

誰會因為你的缺點而喜歡你?

有些事情蘭兒想了很久,也就漸漸有些心得。

有一天,她也希望能跟自己的小姐一樣,別人在注意到她容貌的同時,也能漸漸的被她的內心所懾服。

蘭兒和夏青若走了一陣,忽然從街道後傳來陣陣馬蹄聲。

夏青若拉過蘭兒站在一邊等他們過去,然而那些馬蹄聲在越來越近的時候忽然放緩了速度,她擡起頭一看,一個眼神十分銳利,看起來也非常強壯的男人也正看着她。

他的馬停在她的身邊,身後十幾個像是護衛的人也漸漸地停了下來。

那個男人穿着一件明黃色的布袍,身後的十幾人都是統一的灰色,看着夏青若他忽然用哈克語說了一句什麽。

夏青若完全聽不懂。

高頭大馬繞着她打轉,那個男人拿起馬鞭又問了一句。

夏青若和蘭兒還是沒聽明白。

有一個精通夏國和哈克語的哈克小販站了出來,走到夏青若身邊說道:“這是我們哈克的大王蒙馬。”

蒙馬看他會翻譯,繼續盯着夏青若說了什麽。

那個小販點頭哈腰後,繼續跟夏青若說道:“他問你住哪裏?想要娶你為妃。”

這下蘭兒和夏青若都大吃了一驚,想到可能是這裏的風俗,夏青若朝那個書生說道:“請您告訴他,我已經嫁人了。”

蒙馬聽說後并沒有表示詫異,只用深色銳利如鷹的眸子看着她。

“大王說,沒有關系,照我們哈克人的風俗,只要你的丈夫願意的話,是可以轉讓妻子的,他有很多個夏國女人,卻沒有一個比你漂亮的,如果你的丈夫肯讓出你,我們大王可以出一千頭羊和一百匹馬。要是你的丈夫不願意,他可以和他決鬥。”

蘭兒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

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蒙馬,怪不得說哈克人是蠻夷,居然可以轉讓妻子?還用羊和馬換她家小姐……

看她神情似乎在沉吟,蒙馬說完之後,那個小販繼續翻譯:“如果你還嫌不夠,我們大王可以再追加一些,不過這些事情要跟你的丈夫商量。”

夏青若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正在僵持間,鄭明卻騎着馬走過來,看到是夏青若,也微微一怔。

原來今日正是大軍到達榕城的日子,鄭明随軍而來,出來巡視。

很快的,他就問清了事情,并且用哈克語和蒙馬交談了一陣。

夏青若注意到鄭明開始的表情還是有商有量,到後面就慢慢凝重了,語氣和眼神都有一種夏國大将的迫人之勢。

蒙馬的眼神瞥過夏青若似乎在做什麽決斷,過了一段時間,他就騎着馬走了。

鄭明跳下馬,問:“你怎麽會在這裏?”又立刻覺得自己問了個白癡問題,他說道:“以後最好不要單獨出來了,這裏龍蛇混雜,很危險。”

與她第一次見到的有些活潑刁鑽的鄭明完全不一樣。

即便上一次在亭中見他,他還隐隐有些局促。

但是現在,似乎邊關的歷練給他的眼神中添加了很多的沉穩,他像一個令世人敬仰的大将軍。

慕容度微微朝他一笑。

鄭明呆了一呆,臉上瞬時有些加深。

身後的幾個騎在小兵笑道:“将軍,你害羞了!”

鄭明有些黝黑的神色立刻變得更深,但他立刻有些威嚴地皺了皺眉,揮道:“去!”

幾個小兵哈哈大笑勒着馬遠去了。

夏青若忽然覺得,他的神态真的很像一個人,也許因為他們是兄弟,給她的感覺也非常類似。

想到那個人她心微微黯然。

之後不久,鄭明送夏青若回去。

兩個人聊的大多是鄭明在軍營裏的生活,卻都只字不提謝朗。

這個時候,因為大軍已經行至榕城,慕容度的身份也沒有必要隐藏。

回到客棧的時候,這裏已經變成了慕容度的專屬行宮,整個客棧周圍站着的都是守護的親衛。

夏青若回到房間,慕容度已經回來了,并且負手站在窗口。

他等了很久,她沒有給他一點解釋的意願。

她并不知道他在這裏已經等了她多久,又擔心了她多久,在他幾乎要親自去找她的時候,卻看到她和鄭明一路談笑風生走過來……

他心中的翻覆幾乎無法用言語述說。

其實,他知道她一直都不喜歡他對她做太過親密的舉動,所以他克制了,她也不喜歡他因為一些小事而發怒,他也克制了……

只是為什麽她對他的感情還是疏于表面,不是真心的想要跟他在一起?

他轉頭,眼光落到她頭上的那個黛月流雲簪上。

據蘭兒說,那是鄭明送給她的,她一直很小心地保管,而當初自己送給了她那麽多東西,她卻沒有一件用的,反而全都賞賜給宮女了。

在她的眼裏,自己真的如此不堪嗎?

蘭兒問她,在她心裏她真的比得過謝朗嗎?

她點了點頭,也許蘭兒都知道,她心中刻得最深的那個人始終是謝朗。

而他,或許根本就不在她心上。

看他一直站在窗口沉默不語,轉身之後望了她一眼,便坐到案上處理公事。

她知道,他今天是特地挪出時間來想帶她出去的,有些東西她只是不說,并不是代表不知道。他為她做的事,她真的都記在心裏,而且有些事情她現在已經分不清是感激還是別的。

看到他那樣,她居然會覺得有些不安。她倒了一杯茶送到他的案邊,靜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我今天跟蘭兒在外面遇到了一些事情,你想不想聽一下?”

慕容度的眼神卻有些震驚和詫異,她這算是在向自己示好?

但他立刻就把她拉入懷中,眼神裏是止不住的興奮和欣喜,望着她說道:“好,朕想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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