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嫁

“怎麽了您這是?”齊霜見任修齊咳得厲害,忙過去輕撫着他的背問道。

任修齊咳了一陣兒才直起身子,看着手邊翻開的黃歷愣了一會兒,然後在那本黃歷上拍了一把,轉向齊霜:“齊霜,你和齊雪兩個人是一直跟着我的,我一直很相信你。所以我今兒想問問你,你覺得莫子衿這個人如何?”

齊霜被任修齊這忽然扯遠的話題問得一怔,緩了一會兒後才回答了兩個字:“很好。”

任修齊撫須淡淡笑笑,接着對齊霜說道:“那你覺得,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讓莫子衿來頂替我的位子如何?”

“這……”齊霜吞吐着,臉色有些驚訝,“好端端的,您提這事兒幹嘛?”

“總得事先有個準備。”任修齊輕敲着桌案說道,“我這身子骨我自己也知道,還是早作打算為好,你就說說,你覺得他适不适合?”

齊霜穩了一下心思,頗為冷靜地說道:“我拿莫子衿當兄弟,知道他這人講義氣也穩重,只是……”齊霜頓了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只是他的性子有些悶,來的時間又短,怕是有人不服。”

任修齊聽着齊霜的這番話慢慢點了點頭,“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思來想去,也沒找到個比他更合适的人選。”

齊霜看着任修齊,微微嘆了一口氣,心裏忽然湧起了一點兒酸澀,倒不是因為任修齊看重莫子衿,而是因為此刻老态盡顯的任修齊,當年披甲躍馬的人,也敵不過風霜雕刻。

任修齊沒在意齊霜眼神中細微的變化,眯着眼睛繼續說道:“其實對于莫子衿,我倒是還在擔心一件事兒。”

“嗯?還有什麽事兒?”任修齊問道。

任修齊挪了挪身子,面向齊霜,說道:“那日你在矮門前救下莫子衿之後,我曾經派人去暗中打探過他的底細,只是查了許久,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

“您是怕……”

“我不了解他的過去,所以并不能完全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所以我今兒定要托你一件事兒。”任修齊嚴肅地說道。

齊霜擰着眉毛點了點頭,“您說,我保準答應。”

任修齊緩緩舒了口氣,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和莫子衿是朋友,可是我想提醒你,如果莫子衿以後真的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來的話,你要記得以大局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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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任修齊的話音剛落,齊霜就接着說道,“他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任修齊撚撚胡子,幽幽地說道:“我當然也知道他不會,但這話對你說出來,我才能更加安心一些。”

齊霜聽了這話後沉默了,良久之後才說道:“您放心吧。”

任修齊聽後雲淡風輕地笑笑,這時才轉頭翻看着桌上的黃歷,翻了片刻後,指着上面的一個日子推給齊霜看,說道:“就這個日子吧,吉利。”

齊霜看着黃歷,咧開嘴笑了笑,說道:“成,多謝任叔了。”

齊霜自任叔的屋子出來後,正巧看到莫子衿和阿雪在院子裏頭說着話,兩個人都淡淡地笑着,和往常一樣,齊霜看着這樣的場景,心裏卻有一點兒沉重,拖沓着步子向二人走過去。

“你身子又不舒坦了?怎麽走個路就像烏龜似的?”阿雪見齊霜慢吞吞地走了過來,便向他調侃道。

齊霜勉強地向她笑了笑,說道:“說話越來越沒個正經。”

阿雪睨了齊霜一眼,不大服氣地撅了撅嘴。

“行了,我跟你說個正事兒。”齊霜向阿雪說道:“我跟任叔商量過了,你的婚期在十日後,嫁妝什麽的我幫你準備着,你自己的東西也要抓緊時間收拾。”

随着齊霜說出這番話,阿雪的臉色就漸漸冷了下去,看得齊霜說話的聲音都越來越小。等齊霜說完,阿雪狠狠地瞪了自己的親哥哥兩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齊霜看着阿雪走遠的背影,心裏頭很不是滋味,自小到大,齊霜對自己的這個親妹妹呵護有加,不過到最後,他還是不能護着阿雪一輩子。

“你幫我去安慰安慰她吧,她也就只能聽進去你說的話了。”齊霜轉頭,向一旁的莫子衿說道。

莫子衿垂下眼睛,點了點頭,輕拍了一下齊霜的肩膀,去找阿雪。

阿雪躲在屋後,正好是那日她尋到莫子衿的地方,她蹲下身子,把臉深深地埋在臂彎中。

“大小姐。”莫子衿走過去,輕聲喚了阿雪一下。

阿雪沒理他,仍舊埋着臉,好一會兒後才擡起頭,抹了抹臉上的淚珠,頂着發紅的眼圈兒看着莫子衿,卻是向他笑笑。

阿雪這一笑,讓莫子衿心裏也不是滋味,忙蹲下身子說道:“大小姐,你要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場。”

“我哭完了。”阿雪淡淡地說道,站起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裙,“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哭了。而且……”阿雪擡起頭,“而且其實我也不恨我哥,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可我就想讓他難受一下,所以表現得很恨他。”

莫子衿愣了一下,問道:“你當真是這麽想的?”

“嗯。”阿雪笑笑,“不過你可不能告訴他,我要狠狠懲罰他一下。”

莫子衿不說話,只看着阿雪發紅的眼睛,在他的心裏,阿雪是個善良聰明又有些任性的姑娘,不過莫子衿今日才知,阿雪是一個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這一點,要比他強多了。

“只是可惜。”阿雪見莫子衿不說話,忽然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本來還想繼續聽你講故事,講你聽過的故事,和你以前的故事,不過以後好像聽不到了。”

“你只是出嫁,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莫子衿笑道,“你回來看我們的時候,我保準給你講好不好?”

“真的?”阿雪笑問道。

“當然。”莫子衿鄭重地點了點頭。

阿雪臉上仍挂着笑,看着莫子衿的眼睛一瞬間晃了神,阿雪琢磨不透自己對莫子衿到底是怎樣的感情,為了這事兒,她也曾問過自己,不過現在看來,怎樣的感情都無所謂了,多思不過徒勞,還是不去想為好。

那天晚上,莫子衿依舊在屋頂喝酒。

“喂,你一個人喝酒悶不悶?”陵游舞完了劍,就向屋頂上大喊。

莫子衿晃了晃壺裏的酒笑笑,向院子中喊道:“悶了,你上來吧。”

陵游抿了抿嘴唇,将手中的劍背到背上,一路小跑着向屋頂爬去。

很多個晚上,陵游都喜歡和莫子衿這樣在屋頂上坐着,陵游不大喝酒,對于莫子衿遞過來的酒往往就只抿上一小口便還了回去,今日也不例外。

陵游将酒壺還給了莫子衿,抹了抹嘴向他問道:“聽說阿雪就要出嫁了?”

“嗯。”莫子衿淡淡說道:“婚期在十日之後。”

“哦。”陵游應了一聲,抱着雙膝蹲坐在一邊,他的氣息還未喘勻,肩膀一起一伏地望着屋下的院子出神。

莫子衿向陵游瞄了一眼,指了指他身後背着的劍,微微笑着說道:“越來越有模樣了。”

陵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連阿雪都說,你越來越有個劍客的模樣了。”莫子衿繼續說道:“她對你的照顧也不少,在她走之前,記得好好道謝。”

莫子衿說罷起身,将剩下的半壺就留在了房脊上,向房下走去了。

陵游沉默地看着莫子衿走下去,拎過房脊上的半壺酒,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只是聞了一口,就皺上了眉頭,他至今還是不喜歡酒的味道,揉了揉鼻子,又将酒壺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十日後,阿雪出嫁。

阿雪那日穿着鮮紅的嫁衣,很美,不過阿雪在上轎離開之前,仍是沒給齊霜留什麽好臉色,蓋上紅蓋頭之前,仍不忘狠狠地瞪上他幾眼,弄得齊霜臉上的笑容一直是僵着的。

那日的喜宴,院中的很多人都跟着去湊熱鬧了,但是齊霜并沒有去。

“你這當哥的不去,有點兒不大好吧。”空蕩的院中,莫子衿向齊霜說道。

齊霜耷拉着臉,有氣無力地說道:“反正她也不願意看見我,我還是別糟她的心了。”

莫子衿搖搖頭,拎了兩壺酒到齊霜的面前,說道:“糟的是你自己的心。”

“哎不管了不管了。”齊霜揮揮手,然後打開一壺酒,“我妹命好,我不用擔心她。”

莫子衿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目光忽然撇過院東側任修齊的屋子,見屋門半掩着,就像齊霜問道:“阿雪的喜宴,任叔也沒去?”

“沒去。”齊霜喝下一口酒,說道:“任叔嫌吵,就沒跟過去,再說任叔身子也不大爽利。”

“我去看一眼。”莫子衿起身說道。

“不用。”齊霜拽住要向任修齊屋子去的莫子衿,說道:“我剛去看了一眼,睡了,你甭去擾他了。”

莫子衿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回身坐回原來的位置,陪着齊霜喝酒。

後來齊霜在那日喝醉了,等到那些去吃喜宴的人回來後,逢人便問:“我妹今兒美不美。”還要人家演示拜天地是如何拜的,結果這整整一晚上,齊霜和院裏的好多人都拜過了天地。

莫子衿在一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他也攔不住齊霜,就只能看着他滿院子撒酒瘋。

“莫子衿。”正對齊霜感到頭疼呢,莫子衿聽見一旁有人叫他。

“任叔,你醒了。”莫子衿轉過身子說道。

任修齊點點頭,看着院中瘋癫的齊霜嘆口氣,然後拍了拍莫子衿的肩膀,說道:“你跟我來,我有事情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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