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寺廟
莫子衿怔了下,看着任修齊嚴正的臉色也沒敢多問,跟着他進了屋子中。
屋內,任修齊示意莫子衿坐下,回身關上了門之後,走到櫃子前取了一疊紙出來,放到了莫子衿的面前。
莫子衿瞟了那摞子紙一眼,向任修齊說道:“任叔,您這是……”
任修齊微眯着眼睛,将那一摞紙一張張鋪展在莫子衿的面前,說道:“這是所有知曉咱們這裏的人和各地驿站,我已經囑咐過,他們以後會找你聯系。”
對于任修齊的這番話,莫子衿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怔怔地看着他。
“你代替我,令這裏運轉下去。”見莫子衿愣着,任修齊輕點着桌面,語重心長地說道。
“任叔……”莫子衿帶上幾分驚訝說道,不過接下來的話還沒出口,就被任修齊的一個手勢打了回去。
“你不用答複我。”任修齊說道,“我知道你心裏一定不願接這個位子。不過沒關系,這事兒你好好想想,路我給你鋪好了,走不走是你自己的選擇。不過,如果日後你真的不願意走這條路的話,記得将我今日給你看的這些東西交給齊霜。”
莫子衿聞言沉默半晌,而後幽幽嘆了一口氣,“我會的。”
“嗯。”任修齊只滿意地笑笑。
自任修齊的屋子出來後,莫子衿看見齊霜仍在院子裏撒着酒瘋,滿是肌肉的胳膊挎在陵游的肩上,在那兒叽裏呱啦地不知所雲。
陵游一邊呲牙咧嘴地掰着齊霜的胳膊,一邊推開齊霜醉意朦胧湊過來的臉,嘴裏不大愉快地嚷道:“你離我遠點兒。”
莫子衿看着這一幕,無奈地搖搖頭,沒理陵游向他投來的求救的目光,爬上房頂喝酒去了。
也許是被阿雪照管習慣了,又也許是任修齊真的老了,在那天之後,任修齊的病就愈發嚴重,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一樣,院裏的人輪流照管着,可最後仍沒能留住,那年秋天,任修齊還是走了。
“你覺不覺得,一切都跟做夢似的?”任修齊走了幾日後,齊霜倚着廊柱子,向莫子衿說道:“我覺得昨天我妹還在我身邊跟我鬧別扭,任叔還罵我莽撞不知輕重來着,但是你看看現在,什麽都沒有。”
莫子衿擡起頭,看着天上飛過的一排大雁,秋日的陽光不那麽濃烈,只淡淡地在院中撒上了一層。莫子衿沒說話,低下頭翻看着手中的一摞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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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霜轉頭看着莫子衿,忽然說道:“我還真的擔心,你永遠不會接受任叔托給你的這件事。”
莫子衿揚了揚手中的紙張,向齊霜說道:“任叔說,我若是真不願意做,這東西就交給你。”
齊霜笑着搖搖頭,“那你還是別給我了,我嫌這東西燙手。”
莫子衿将那幾張紙攥在手裏,低下頭笑了笑,他覺得齊霜說得對,很多事情都跟做夢似的,一邊掙紮着想要夢醒,一邊又期盼地留在夢中。
“對了。”齊霜又說道:“過幾日,我想去廟裏上點兒香,一來為我妹妹,二來為任叔,怎麽樣,你要不要和我去一趟?”
莫子衿本不信神佛的這些東西,不過如今攥着手裏的紙,他還是點了點頭。
庸城城外,有一個不大的寺廟,寺廟雖不大,但是香火卻很旺,齊霜說,那是因為這裏的菩薩很靈。
“你別苦着個臉,既然來了就誠心地拜一拜。”齊霜戳了戳身邊的莫子衿說道。
莫子衿被寺廟裏香火的味道弄得有些頭疼,所以一直皺着眉頭,潦草地向齊霜應付道:“知道了,我就是頭有些暈。”
齊霜撇了撇嘴,塞給莫子衿幾根香火,逮到一尊佛像便跪上前去拜,跪到蒲團上的時候還要回頭向莫子衿看一眼,示意他也過來。
莫子衿無奈地嘆口氣,拎着手裏的香火也跪到蒲團上,仰頭看着面前的佛像默了片刻,然後将手中的三根香一根一根地插在香爐中。
“你這人為什麽要一根一根地上香。”齊霜早就拜完了這尊佛,看着莫子衿的舉動感到有些好笑。
“都一樣都一樣。”莫子衿說道。然而齊霜不知,莫子衿實際是在心裏想了三個人,那個他從沒見過面的燕北,潦倒了一世的宋薄衣,還有,并不知身在何地的秦奕。
“成了成了。”在莫子衿拜好之後,齊霜聳了聳肩說道,“該拜的都拜過了,最後陪我求個簽。”
“求簽?”莫子衿從蒲團上起身問道:“你要求什麽簽?”
“替阿雪求個姻緣簽。”齊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莫子衿哭笑不得地嘆口氣,“你這個哥當的……”
今日求簽文的地方人倒是很少,屋內一位老和尚半閉着眼睛安然地靠在椅上,見莫子衿二人過來了才直起些身子,向二人微笑着。
齊霜向那老和尚走過去,莫子衿卻沒上前,而是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着。
齊霜不知和老和尚說了些什麽,老和尚笑着點點頭,取出簽筒伸向了齊霜。但齊霜沒又立刻去抽,而是誇張地搓了搓手然後才将手伸過去,不過他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中卻頓住了,轉頭看向莫子衿。
“怎麽了?”莫子衿歪了一下腦袋向他問道。
齊霜咬咬牙,走向莫子衿吞吐地說道:“你,你來替我抽吧,我,我手氣一直不好,以前打賭總是輸,你替我抽一下,我憋了泡尿,先去放一放。”齊霜說罷就捂着肚子跑了。
“喂。”莫子衿喚了齊霜兩聲,但齊霜并沒回頭,莫子衿看着齊霜的背影搖頭嘆氣,轉身走向那個老和尚,也沒多想,随随便便地抽了個簽子出來,回遞給他。
老和尚接過簽子,眯眼瞧了瞧,什麽也沒說,将一紙卦文遞給了莫子衿。
那卦文上寫着:招婿未成來問蔔,誰知好事多反複,應來生世多成全,福祿悠然終分宿。
莫子衿捏着那張薄薄的紙愣神,這卦文并不好,而且本是齊霜為阿雪求的簽,這卦文卻和他的遭遇很像。
“怎麽樣怎麽樣。”在莫子衿愣神的空當,齊霜已經回來了,湊到他的身邊問道。
莫子衿回過神,連忙折起這紙卦文攥在手裏,換上笑臉向齊霜說道:“好簽,講的是夫妻之間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齊霜聽罷莫子衿的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低頭小聲說道:“那就好那就好。”然後又擡起頭,向那老和尚鞠了一躬說道:“大師,謝謝您了。”
老和尚并不拆穿莫子衿的謊話,仍是笑着點了點頭,面對門外向二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施主不必客氣,容老衲送送二位施主。”
“麻煩了。”莫子衿很勉強地笑笑。
齊霜也向老和尚咧嘴笑笑,笑容中卻是發自內心的輕松。
山上這寺廟雖不大,環境卻別有一番清幽之感,老和尚送二人出來的路上,偶爾會講一講廟中的草木和建築,齊霜雖沒什麽興趣,但也還算耐心地聽着,偶爾也向老和尚問上幾句,不過莫子衿卻是一直沉默着,只低着頭慢慢地走。
“大師,我看着這廟中爬着的蛇蟲鼠蟻具有,而且橫行霸道,你們當真不殺生?”齊霜看着腳邊爬過的一只毒蠍子問道。
“我佛慈悲。”老和尚雙手合十地說道。
齊霜笑笑,打了個呵欠繼續說道:“這倒也是,慈悲,我剛去你們這廟後面放水,還看見你們這裏住着的人有的也非是佛家子弟?”
老和尚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一般,“哦,你說的是那位施主啊。”老和尚攏了一下身上的袍子,慢慢說道:“那施主幾個月前就來了,剛開始的時候也就只是拜拜佛,不言也不語,在這兒待了好些日子,我見那施主氣度不凡,也就沒去擾他,之後慢慢地,那施主就在這兒宿下了。”
“還有這等事兒?”齊霜笑笑,“那麽大師可知那人的來歷?”
“不知。”老和尚搖搖頭,“那施主從不與人交流,我也僅僅知道那位施主姓秦而已。”
“這人倒是蠻奇怪的。”齊霜拍了拍後腦勺說道,一側腦袋,卻沒見剛剛還在自己身旁走着的莫子衿,回頭一看,一動不動地呆站在二人身後幾步遠的距離。
“怎麽了你?”齊霜向莫子衿走過去,問道:“你愣在這兒幹什麽呢?”
“那人在哪兒?”莫子衿向齊霜問道,聲音有些啞。
齊霜被莫子衿問得一怔,眨眨眼睛問道:“什……什麽人?”
“你剛見到的,姓秦的那個人。”莫子衿的聲音已經有些發抖。
“就……”齊霜被莫子衿的反應弄得摸不着頭腦,指向莫子衿身後的屋子,磕磕巴巴地說道:“就……就在那間屋子後面的小竹林中。”
莫子衿轉過身,看着齊霜手指指着的方向。
“你到底怎麽了?”齊霜看着肩膀微微發抖的莫子衿問道,不過話音剛落,就見莫子衿向那間屋子後面奔過去了,留了一紙被捏皺的卦文在地上。
齊霜拾起地上的卦文,展開讀了讀,爾後将那紙卦文撕碎,任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