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騙(二更)

被騙(二更)

覃禹一個人坐在出租裏往公司回去時,腦子裏全都是韓呈方才那個吻。

他心底充斥着一種難言的不安,來自于對自我的懷疑,更多的是對韓呈。

憤怒過後,當他終于能夠冷靜下來,去思考一些什麽時,卻感到越發難受。

覃禹胳膊肘拄着窗沿,手指有意無意摩挲着下巴,指尖略過嘴唇時,他仿佛還能感覺到一股殘存的餘熱,那裏面,裹挾着韓呈的張揚和瘋狂,它們攜卷着他的心神,把控和消磨着他的理智。

在他的理解裏,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情/欲,大多數時候還是欲更多。至于情,可遇不可求。

誰沒有欲望呢,他活了這麽多年,到了如今依舊孑然一身,過去那些來來往往的人,陪他抒解欲望,陪他消解孤單,陪他享受一時的快樂;這裏面,沒有憤怒,沒有激動,沒有瘋狂,也沒有愛情。

他為數不多的兩次真心的付出,到了最後,都被時間證明,只是路過他生命,留下了難以忘懷的足跡。也許他們在他的心裏仍然重要,可是融不進他們的生活。

多少年裏在欲望裏活着,讓他即使孤獨,也會學着遺忘。

對于他們而言,接吻這種事,是從來不會做的。

覃禹心裏一直抱有一個初衷,他認為親吻嘴唇是一件鄭重而嚴肅的事情,如果沒有什麽真感情,實在沒有必要。更別說是深吻之類。

覃禹下意識皺起了眉頭,咬了咬嘴唇。

所以他才會對韓呈的行為感到不可原諒。假使像剛開始那樣,韓呈不是他的侄子,只是單純和他睡一覺,倒也沒什麽。可是他強吻是幾個意思,覃禹耳朵一燥,揉了揉臉。

都這年紀了,講這個詞真特麽難為情。

他越想越篤定,韓呈除了是在戲弄他,報複他,或者替韓雅報仇故意惹他難堪,還能有什麽原因。

這麽一想,他也覺得自己好像倒退回了過去。他何曾把這種幼稚無聊,連晚輩都稱不上的人放在眼裏。

他應該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不能表現的太生氣,也不能太好脾氣,畢竟,總不能讓一個小屁孩兒給騎頭上。

覃禹算了算,再過一周就該回北京了。待一切回歸正軌,今天發生過的一切,也就只是他漫長歲月裏,一粒毫不起眼的沙子。一時硌了嗓子,終會被消化殆盡。

這天,他忙到很晚,才慢悠悠地開車往家走。

不知怎麽,他突然很不想回去,就好像怕碰見韓呈。

覃禹在心裏自嘲:他又沒做錯事,為什麽反而還要躲着韓呈。不應該是那小子意識到再沒臉見他然後自己拎包走人?

這麽一想,他又稍微放松一些,默默期待着回到家只有他一個人。

然而,家裏真的有人在等他。不過,不是韓呈。

覃禹在客廳看見韓雅時,眼神莫名地避開了,心裏有些發虛。

韓雅卻沒注意到,只是狀态很不對。覃禹走近,發現她滿臉都是淚水,眼睛鼻子嘴唇成了一個色。

韓雅很少這樣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覃禹還記得前兩次,第一次,是她懷孕期間獨特的妊娠反應;第二次,是自己提出離婚後,幾近慘絕人寰的哭鬧。

事隔多年,再一次看見這副場面,覃禹下意識地有些緊張。

他是一個很讨厭大吵大鬧的人,更別說這種下大雨似的哭泣,光聽着就頭疼。

不過為了盡快解決問題,他還是坐到了她的旁邊,擰眉溫聲道,“出什麽事了?”

他一開口,韓雅哭的更兇了。覃禹有種繼續下去真怕她背過去的錯覺。

“別着急,”他嘆了口氣,拍了拍韓雅的背,“跟我說說,到底怎麽了?”

韓雅順勢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抽噎得脖子根通紅,胳膊緊緊地抱着他的腰。

覃禹不太習慣這樣的親密,可是看了看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推開的手終究僵在了原地。

“我被騙了!”韓雅抽泣道,眼睛閉得越來越緊,“Nathan他是個大騙子!賤人!王八蛋!”

“……”覃禹的第一反應是這人是誰,随即聯想了一下,便明白了。

“我們、我們本來特別好,”韓雅哽咽道,“他有禮貌,謙虛,又細心,每一次出去,都不用我操心,他就可以把一切打點好。我從來沒遇過這麽完美的,我覺得和他總有說不完的話,我以為我們是最登對的。在他心裏,我應該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什麽可以取代我。”

“我也不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他這麽愛我,我也想盡自己所能地對他好。我送他房子,幫他找工作,他喜歡拳擊,我就幫他聯系了好多家拳擊館任他挑選。他和家裏鬧翻沒了生活費,我就把我一半兒的卡都給了他,我還怕他喝酒不好好吃飯,我就恨不得每晚去給他做飯。”

覃禹疲倦地揉了揉眼。

“可是,”韓雅聲音小了許多,“他竟然,竟然拿着我的錢,我送的房子,重新找了一個女朋友。”

“你知道她有多過分嗎?她當着Nathan的面稱我為老女人,說Nathan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我的錢,就是為了拿我的錢去給她買訂婚戒指,你說她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我為這段感情所有的付出,到頭來,竟然只是為那對狗男女搭橋鋪路。我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啊啊啊”

“誰都可能遇人不淑,”覃禹嘆道,“雖說我也半斤八兩。”

“你不一樣。”韓雅又往他身上靠了靠,低聲道,“你不一樣。”

覃禹摸了摸口袋裏的煙,剛翻出打火機,又瞄了眼韓雅,最後,沉默地放了回去。

“年輕時候糾結感情,現在還是多看看利弊為好,”不知為什麽,聽完她的遭遇,讓覃禹有種不想面對,也不敢面對的感覺。

他拍了拍韓雅的肩,“具體損失了多少,跟我講講。”

韓雅慢吞吞地直起身子,“那個公寓,還有我的那些卡,我想要回來。”

覃禹目光望着牆壁,若有所思。

“總共大概有個六百萬……”她頭低得越來越低。

“多少?”覃禹瞪大眼睛轉過身,“你買了座金山送他嗎?”

“主要還有兩臺車,”韓雅愧疚地搓了搓手,“這還不算我找關系替他找工作之類的人情費。”

“現在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她扒着覃禹的胳膊不撒手,“我就想把房子和車子啥的要回來,你能不能?”

“那本來就是你的,直接叫人把他倆趕出去不就行了。”

韓雅赧道,“那房産證什麽都寫的他的名字。。”

覃禹眼睛都直了。

“韓雅!”他擡高嗓門,“你怎麽到現在還能做出這種荒唐事!”

“我真的不想啊,”韓雅好久沒聽他這麽吼,吓得眼淚又出來了,“我我那時真的被沖昏了頭,我……”

“行了你別說了,”覃禹揉了揉太陽穴,顧不上紳士風度之類,粗魯地打斷她。

“明天把所有你在他身上投入的,無論房産還是什麽,都給我列一個表,還有,當初辦理的相關證件也都帶過來,”覃禹沉着臉色,敲了敲桌子,

“送來公司,你明天親自過來一趟。”

“其實我要的不多,”韓雅自以為安慰他似的補充道,“就房子和車。”

“這不僅僅是為你要的,”覃禹嚴肅地看着她,“這麽大筆錢,裏面不可能沒有我給你的吧。韓雅,我是說過養你,你要多少我給多少這沒問題,但是你現在拿我的錢去養這麽一個垃圾,你覺得我會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嗎?”

“對不起,”韓雅淚水漣漣,“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我以為他會對我一直好,到時候你也不用再為我花太多……”

“行了別扯那些沒用的了,”覃禹說,他現在看到她就煩,“回去吧。”

韓雅往他身上貼,“我今晚留在這裏好嗎?你陪陪我。”

“我不敢回家……”她哭道,“我哪兒還有臉回去啊。”

覃禹頭疼得發暈。他掰開她的手,站起身帶上了鑰匙,“你自己在這兒休息吧。”

本來他是想讓韓雅走的,可是想想這麽晚了,她一個女人回家也不安全,加上他真的不想開車送她。

“你去哪兒?”韓雅在他身後叫道。

“住酒店。”覃禹丢下這句話,随後,大門砰得合上了。

那晚,他一夜無眠。一天之內發生了太多難以很快消化的事,覃禹睜着眼看着漆黑一片,只覺更加迷茫。

第二天,他很早就去了公司。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韓雅被騙身騙心還騙錢的那個小白臉,其實就是個一事無成的江湖混混。長得人模狗樣,結實了一堆狐朋狗友,而且還是一堆不太好對付的,人渣。

覃禹找人查了查,了解到Nathan和一個地下賭場常年都有交易。他在那裏本來欠了很多錢,最近一下子全部補上,而且趁機賄賂了那賭場老板,還有意攀上老板的女兒,妄圖當金龜婿。

原來那錢,是被他拿來用在這裏了。覃禹盯着電腦上的數據,目光陰沉。

關鍵,□□上的人,他認識不多,想通過什麽常規手段制裁,只怕那人打擊報複玩兒陰的,到時候更不好收拾局面。

覃禹翻着手機通訊錄,尋摸了一圈兒,突然看見唐青揚的名字。

他隐約記得,唐青揚好像認識些這方面的朋友,也不能說是他認識,反正要麽他要麽林骁,也都是碰過這檔子事兒的,不知道能不能托他找人幫幫忙。

覃禹手指按在唐青揚的名字那裏,遲遲沒有動。

不知怎麽,他突然想起韓呈,想起了昨天。

覃禹嘆了口氣,心裏莫名堵得慌。他放下手機,反扣在桌面上,頭向後仰倒在了椅子裏。

沉思了一會兒,他重新調出手機通訊錄,給他在律師事務所的一個朋友打了通電話。

“喂,薛哥,”覃禹說,“有點事兒,想請你幫個忙。”

*

那天下午,覃禹在咖啡館和那位薛律師談了将近五個小時。

薛律師指出,由于韓雅的房産簽的是他人的名字,所以想要走法律手段收回,着實有些難度。

他還是建議覃禹去找一些黑白兩道通吃的人,至少得去了解Nathan背後的靠山具體是個什麽情況。在沒有摸清底細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這些覃禹自然也都知道。他本以為自己的人脈積累已經是人中之龍,可是此時才發現,也有他一時過不去的坎,也會陷入想要尋求幫助,卻不知該找誰才好的尴尬境地。

他讓司機把韓雅送去了她一個閨密那兒,孩子送回了他岳父那兒,自己回了家。

晚上八點,在家門口,他看見了韓呈。

韓呈坐在臺階上,長腿随意地敞着,手裏捏着根煙,腳下一堆黑燼和尚未燃盡的火星。

黑夜遮擋了他的眼睛,覃禹看不清他,但仍能感覺到一種想要逃避的壓力。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會去為了一個連玩笑都算不上的吻,想要逃避。

覃禹裝作沒看見他,自顧去掏鑰匙。

韓呈撣了撣褲子上的煙灰,重着雙腿站起來,靠近他,“談談。”

“不必了。”覃禹淡道,開了門,自己快速進了屋,扭着門鎖就想關門。

韓呈手往門邊一扒,輕而易舉地制止了覃禹的動作。覃禹再一次驚訝韓呈力氣之大,對于他随便不費力的舉動,自己卻用了狠勁兒也撼動不了。

韓呈就這樣,一點一點,打開了門,整個人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覃禹想也沒想就往外走,被韓呈一把握住腰扣了回去。

韓呈砰得關上門,在覃禹瞪圓了的眼睛裏,反鎖了。

他打開燈,冷冷地看着覃禹,“別躲我。”

覃禹看着他陰沉到發黑的臉色,眉頭緊鎖,嘴唇黯淡,整張臉裝滿了不懷好意的煞氣。

他心髒咚咚擊了好幾下,韓呈此時的樣子,是他從沒見過的。和第一次的張揚不羁不同,和後來的善談親切也不同。

覃禹默默咽了口口水,“沒躲你。”

“是嗎?”韓呈冰冷地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那為什麽給你打這麽多通電話,你不回?”

覃禹強裝理智,無所謂地看着他,“不想回就不回。”

韓呈聞言,低聲笑了笑,“不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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