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安迪

安迪

晚上,覃禹靠在廚臺前,雙手環抱,兩眼放空。

鍋裏的水滾開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夾雜着熱氣,覃禹後知後覺,丢了塊方便面進去。

韓呈輕手輕腳地開了門,手裏的行李靠在牆上,無聲地朝他身後走去。

覃禹手裏吊着帶調料包,正準備撕開時,耳後一股熱氣襲來,一雙手突然環上他的腰。

他吓得手一抖,身體僵住,稍微側過頭,對上的是韓呈明亮如水的眼睛。

“靠,”他舒了口氣,眉頭微皺,打了下他放在腰上的手,“你吓死我了,走路沒聲啊。”

“想我了沒?”韓呈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升溫,聲音柔得快化了,“一周不見對我就是種折磨,以後再也不離開這麽久了。”

覃禹此刻卻無心和他暢談思念之情,主要韓呈這七天留給他的幾乎只有害怕,韓呈一回來,肯定會逼他面對他最不敢面對的事實。

“你怎麽一點都不熱情?”韓呈不滿地嘟囔一聲,撒氣般的咬了口他的耳垂。他把火一關,順手把人一抱,直接往卧室走。

“哎我的面……”

“你的面什麽面,”韓呈一邊親他一邊含混不清,“現在我比較餓……”

他把他扔在床上,圍巾都沒脫就撲了上去,抓着他的手來解自己的衣服,“先把老子喂飽再說吧。”

覃禹來不及回應他的吻,一時只是幹躺着,全程一直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重重心事更加洶湧而至。

韓呈平時對他都很溫柔,順着他脾氣的時候就百依百順的,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永遠像匹狼似的,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剝。

覃禹總想找機會教教他溫柔二字怎麽寫,可是人家根本不給他機會,事後特敷衍地留一句:看見你就把持不住。

誰信呢,從來就沒把持過。

只是這次,在韓呈拽掉他褲子的時候,覃禹把腿弓了起來。

韓呈被打斷自然很不爽,他瞪着覃禹,“你什麽意思啊?”

他用力去掰他的腿,忍着粗氣哄道,“快打開,我等不及了。”

覃禹看着他發紅的眼睛,抿了抿唇,“我有話跟你說。”

“有什麽話明天說。”

“就現在,”他擡高聲音,随即又迅速低了下去,嘴唇抿了半天,深吸口氣問,“你母親她對我……”

韓呈心裏煩死了,對着他的腿就是一巴掌,“你今天怎麽盡給我掃興呢。”

“誰讓你一聲不吭就把這事兒攤牌了,”覃禹憋着口氣,“反正你趕緊告訴我,你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不然我真要崩潰了。”

韓呈眉頭一挑,眼睛一眯,一把撕開了他的褲子,粗魯地把他扒了個精光,“你再玩兒欲擒故縱,我才要崩潰。”

“韓呈!”覃禹急得拿手去架住他的肩膀,“你能不能替我想想!”

韓呈啧了一句,煩躁地抓着他的手腕壓在床上,也顧不上其他。

覃禹一聲痛苦的悶哼,被韓呈灼熱的吻堵了回去。

他的思緒在□□和現實中起起伏伏,沉淪又清醒,最後随着韓呈滿足的嘆息,恍惚了神志,陷入暫時的遺忘。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

韓呈坐在床邊,見他睜開眼睛,立刻笑眯眯地彎着眉毛,“醒了?”

覃禹翻了個白眼,想轉個身,結果腰酸得啊,他擰着眉不動了。

“餓不餓,”韓呈心情甚好地幫他揉着腰,“我做了早餐,起來吃點兒。”

“不想吃,”覃禹把頭扭在窗戶一側,“你出去。”

“吃點兒來,”韓呈甜甜地說,“昨晚不是還喊餓嘛。”

不提還好,一提覃禹就氣,“昨晚你怎麽不說讓我吃口東西。”

“小別勝新婚,”韓呈無辜地眨了眨眼,“我沒把持住。”

“………”又來了。

覃禹揉了揉眉心,嘆口氣,正了正臉色,“咱們現在談談正事兒行嗎?”

韓呈做了個請的手勢,“洗耳恭聽。”

“……”覃禹看着他,試圖在他眼裏尋找到一絲和自己一樣操心憂慮的陰影,“你母親到底對我們的事是個什麽态度?”

“她真沒跟我明說,只是說過兩天要請咱倆一起吃飯,”韓呈說,“我媽思想挺開明的,我覺得問題不大。”

覃禹一聽眉頭蹙得更深,“可我有種直覺,她不會喜歡我,也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管她喜不喜歡,我喜歡你就夠了,”韓呈笑道,“你就放心吧,我這次回去,主要是聽你的,給家裏打個招呼。至于她們怎麽想,我根本不在乎,有我在,她還能刁難你不成。”

“可是我……”

“好了別可是了,”韓呈認真地看着他,“你只要記住,堅定不移地和我在一起,陪着我,不放開我的手,我就有勇氣有信心,對付未來可能出現的所有結果。關鍵是你,你必須站在我這邊。”

他握住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一吻,“你現在是我最在乎的人,任何惡劣的情況都不會把我逼瘋,除了你的離開。”

覃禹看着他,心裏卻如鼓剎鐘鳴,那是虔誠的信念被一次次抛向高空,又一次次堕入深淵的彷徨和震撼。

又過了幾天,他意外地接到了安迪助理的電話。

光是這就足夠令他緊張了,電話裏的人說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請問是覃先生嗎?”

覃禹默默鎖上辦公室的門,“是。”

“會長想邀您今晚七點見一面,到時會有車去接您,請問方便嗎?”

覃禹愣了愣,他沒想到安迪會親自找他,韓呈呢,他怎麽沒聽韓呈提起?

“好的,”他沉默了一會兒,“謝謝。”

“不客氣。”

覃禹趕緊給韓呈打了個電話。

可是一直沒有人接。覃禹更加疑惑,韓呈已經提前回安迪那裏了嗎?

他想了想,放下手機,走進裏間的休息室,從衣櫃裏挑出一件新的西裝。

他對着鏡子比劃了半天,手心的細汗潤濕了衣角。

晚上五點,安迪的助理過來接他了。

覃禹上了車,就一直端正地坐在那裏,動都不敢動。

他想問些什麽,比如韓呈是不是已經去了,他們是在哪個酒店吃飯,安迪平常喜歡些什麽禮物。

可是一對上助理面無表情的,如機器人一般的臉,他就什麽也問不出口了。問多了反而不禮貌,不問又緊張,權衡一下,他還是選擇自我折磨。

距離他上一次如此緊張,已經過了十五年。那時他為了争取保研名額,在考試和競賽裏忙得焦頭爛額。從那以後,他很少有像現在這樣,面臨坐立難安的困境。

這麽一想,他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怎麽說也是三十多歲,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卻會在這種時候,産生被逼上考場的恐慌。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棟燈火通明的別墅前。別墅高五層,歐式設計,矗立在那兒,林木都難掩它的光彩。

覃禹提着一個禮盒下了車,跟着助理走進房子。

正對大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右手邊,是餐廳。

安迪坐在一旁的沙發裏,看見覃禹的那一刻,合上了筆記本。

覃禹腳步慢了下來。他看着安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

這個女人比照片裏還要漂亮,年輕十倍。她穿着一襲黑色過膝裙,精致的設計襯得她身材姣好如魔鬼,膚色雪白,眼睛如黑珍珠般透亮,眼白卻較多,眼角狹長。嘴唇紅豔似血,眉峰陡而直,眉角短而尖,鼻梁高挺,下巴輪廓硬如雕琢。

她不笑的時候,渾身散發着傲人的冷意;笑起來時,一颦一蹙霸氣明媚,卻又飽含拒人千裏之外的俯視。

覃禹深吸口氣,定了定神,走了過去。

安迪從沙發裏站起來,向他伸出手,臉上挂着微笑,“你好。”

覃禹一怔,他本以為安迪會和他說英文。他伸出手,輕輕和她的手指點了一下便收回了,“您好。”

“叫我安迪就行,”她說,“我中文不差,你不用擔心。”

覃禹點點頭,“謝謝。”

他把禮盒舉起來,正想遞給她時,想了想,拿給了她的助理。

安迪走向餐桌,坐在了最前方的位置。

覃禹小心翼翼地也坐了下來,心想着韓呈怎麽還沒來。

“今天的晚餐,”安迪平靜地打量着他,“我沒有通知Elewn,因為想提前和你聊聊,你會介意嗎?”

覃禹反應過來,牽起嘴角,“當然不會。”

“Elewn今晚公司有急事,走不開,”她像話家常一樣随口道,“不過,我會幫他好好款待你的。”

覃禹只是點點頭。難怪他打韓呈的電話打不通,安迪早就把一切想好了。

助理這時走到她身邊,低頭道,“Ben已經把晚餐準備好了。”

“再等等,”安迪瞟了眼鐘,說話時有意無意看向覃禹,“還有位客人沒到。”

覃禹不知怎麽,心裏有些不安。

正好這時,門鈴響起。

一個熱情的聲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覃禹站起身。

“安迪,”那是個陽光俊朗的男孩兒,個子也很高,年齡和韓呈差不多。他穿着一件休閑西服,扣子也沒扣,像進自己家一樣,自然地走上前,給了安迪一個擁抱。

“Andrew,”安迪笑着回應了他,佯裝責怪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可真是難請的貴客。”

“誰讓你來中國不提前跟我說聲,”那男孩兒笑道,“怎麽着也得八擡大轎親自迎接啊。”

他轉身注意到覃禹,表情一怔,看了看安迪,“這位。。”

“Elewn的朋友,”安迪對覃禹說,“這是Andrew,Elewn大學同學,你們認識認識。”

“你好,”Andrew直接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笑容燦爛,“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麽名字,怎麽稱呼?”

“我姓覃,單字一個禹,”覃禹其實不反感這種見面禮,只是一想到這是在安迪面前,眼前這個人又是她請來的,他就不太自在。

安迪笑着請他倆都坐了下來。

吃飯的時候,她問了Andrew一些學校的情況,Andrew總是談笑風生,覃禹看着他,突然就覺得很羨慕,羨慕他這麽年輕就有能力讓安迪視為朋友,而不是像自己一樣,只能不偏不倚處在尴尬的邊緣位置。

聊着聊着,正當覃禹準備當個小透明吃完趕緊找理由離開時,安迪放下了刀叉,手肘拄着胳膊,看向他。

“覃先生,”她聲音輕快,餘光贊賞地掃了眼Andrew,

“你覺得Andrew怎麽樣?”

覃禹身體一僵,Andrew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前幾天,Elewn告訴我,說他有了結婚的想法,”她目光如常,只是笑容越看越古怪,“我當時還以為他在和我開玩笑,畢竟才二十出頭,”

“可是後來,他的态度越來越明确,我才知道,他是認真的。”

安迪随意地攏攏頭發,“其實我這人,對于性向方面,沒什麽偏見和顧忌。對于子孫後代,更是沒有那麽苛刻的觀念。雖然我知道,在中國很重視這個。”

她靠在椅子裏,“Elewn的性取向,我是早就知道的。說實在,其實我挺支持,因為真正的愛情不分性別。”

安迪将欣賞的目光投向Andrew,

“Andrew的母親和我母親是多年的朋友,我們在生意上也常有來往。這孩子自己也特別優秀,目前在中國創業,去年新年我們還一起為他舉辦了慶祝會。”

“當時Elewn也在場,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好到不分彼此的程度。”

“我知道覃先生自己也是從商多年,識人無數。不如你幫我看看?”她聲音漸銳,

“我們Elewn和Andrew,我覺得,他們會成為未來很好的伴侶,你看呢?”

覃禹手裏的刀叉砰得一下砸在桌上。

Andrew臉色微變,此刻噤了聲,悶頭喝了口酒。

覃禹始終低着頭,他覺得安迪的視線像針一般刺着他的全身。

他自己都沒發現聲音低得不像話,“安迪……”

“覃先生今年也不年輕了,而且據我了解,你也算Elewn的長輩,這段時間對他照顧有佳,我很感激你。”

她眼神一暗,嘴角上揚,“但這不是你能夠勾引我兒子的理由,而且這種方式也很小人,你說呢?”

覃禹臉色一白,手指掐進了桌布。

Andrew偷偷看了他一眼,偏過頭去。

“所以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想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安迪挑挑眉,

“我心中認可的,Elewn的結婚對象,是Andrew這樣,各方面都能相配的優秀的人。是能夠在未來,給予Elewn事業上的幫助,生活中的熱情,是能夠和他站在一起風風光光,而不是飽受争議和诟病。”

“你呢,你可以給我兒子什麽呢?”

“且不說你的家庭我一點都不了解,不過我想也不需要了。因為就算了解,怕是也沒什麽能入眼的。”

“我現在最不能理解的,”安迪目光冷漠,神情刁鑽,“是你到底用了什麽方法,把我孩子騙得團團轉,騙到連結婚都敢提的地步。”

覃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沒有騙他。”

“你沒有嗎?”安迪聲音一厲,眯起眼睛,

“如果我沒有說錯,你應該是有妻子和孩子的吧?”

覃禹腦中劈過一道閃電,他兩手藏在了桌布下,咬了咬牙。

Andrew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打量着他。

“我思想是開明,但是你不能把我的包容,恬不知恥地作為你得寸進尺的借口。不管是中國,還是我們那裏,從來就沒有開放到,可以允許男性同時交往多個對象,這叫什麽,好像有個說法是腳踏兩條船,我沒說錯吧。”

“而且我也很好奇,你如果喜歡同性,為什麽當初會和你現在的妻子結婚甚至有了孩子;如果你性向不是我以為的,那麽你對我兒子,這樣死乞白賴地纏着又是出于什麽心理。兩種可能,要麽你的那段婚姻是你作假,你在騙婚,要麽,就是你現在在利用我兒子,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覃禹顫聲,“我不是……”

“你當然會不承認,畢竟我們不能指望一個沒有底線的人,承認他做過的那些不要臉的行為。”

安迪冷笑一聲,戲谑道,“你今天敢來見我,其實挺出乎我意料的。畢竟我們正常的,還有自知之明的人,這時候早就躲得遠遠的。你來見我,是想證明什麽呢,是想告訴我你不會放棄我兒子,你會繼續糾纏他,耽誤他的人生,讓他和你一樣一直堕落下去。”

“你知道當我發現,我唯一的孩子,愛上一個比他大這麽多的已婚男人時,我作為母親會有多崩潰嗎?你如果真心愛他,你怎麽連我的情緒都沒有考慮過。你又不是二十五歲,連這點事都不懂,我真的替我孩子感到不值。”

覃禹深吸口氣,盡管他此刻連站起來反駁一句的勇氣都沒有,“關于我的上一段婚姻,我确實有些問題還沒有解決好。但是,我沒有騙過韓呈,我也從沒想過。”

“你現在仗着他喜歡你,你說什麽都行,畢竟愛情使人盲目。”

安迪正色道,“我今天單獨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

“你們不會有結果的。因為我不會同意讓我孩子和一個沒有責任感,只會玩弄心機的人在一起。Elewn年紀小,單純,現在被你吸引只是多餘的荷爾蒙作祟,等他成長到一定時候,我相信他會比我看的更明白,自己當初的信誓旦旦究竟有多愚蠢。”

“小孩子,貪玩也正常,誰這個年紀不愛玩兒呢?”

“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玩玩兒就夠了,別想着占用他的未來一輩子,你不配。”

“今天這些話,你考慮清楚,要不要告訴Elewn。你要想告狀,挑撥我們母子關系,我當然無所謂。因為他是我兒子,他有多愛我我知道,當初他都可以為了我來英國念書,現在為了我放棄一個不值得的人更是理所當然。”

“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Elewn過段時間我會帶他回國,你盡量,把你們之間的事,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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