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一

章十一

跟着Lena的腳步,Ricardo随她走到了一間西班牙餐廳門口,她突然回頭對他說:“西班牙菜……你吃的吧?”

驟然被問到這樣一個稀松平常的問題,他也有一點懵,看了一眼門口微微點頭,還想問更多的時候,Lena已經擡腳走入餐廳,看她背影走路已經有少許超模的雛形了,還是那種招搖又橫行無忌的那種。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

侍者引他們落座,奉上菜單便開始為他們介紹今天的佳肴美酒,但在推薦美酒的時候似乎突然想起他們長得太過學生氣,不知到了法定可飲酒年齡沒有。

侍者的忽然啞聲讓Lena擡起頭,猜到他的顧慮,于是小聲告知他,“我們确定好再喊你,謝謝。”

“不客氣。”侍者順從地退下,徹底離開之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還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只不過……一男一女一正一邪,很強烈的不是一路人的感覺。

Lena合上菜單,擡頭看向Ricardo,他的年紀正處于男人與男孩的交界點,稚氣和成熟雜糅,從他有魄力将她從裏約帶回來安置在他家能看得出,他已經不是她第一眼所判定的那樣,因為無知而無畏的熱血青年,盡管他仍舊單純又天真,但她總覺得未來不久吧,他會因為自己而迅速走入成人世界。

無論于他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她總之是不可能會因此可憐他的。成為某個人的人生劫難,應該就是(如果存在上帝的話)祂的旨意吧。

“随便點,這頓我請。”Lena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說,“我有事求你,所以請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Ricardo一直以來對Lena的內心世界都是只能等她告知,而無從猜測,更別說猜對了。所以他索性不去好奇了,只要能陪在她身邊,予以她支持的力量,如果可以幫到她就更好。

“好啊。看來你今天的收獲很大,真不錯。”

是呀,再過一天就未必還能像今天這樣輕松,只需要走走停停就能完成拍攝工作。

侍者記錄好Ricardo所點的菜品,望向Lena,她的容貌使人們駐足,而她的氣質才是讓人想一直探究,不願離去的緣由,大概這位年輕的先生也是如此。

“我只要一份海鮮沙拉就好。”Lena将菜單遞給侍者,“再來一杯氣泡酒,他喝檸檬水。”

這樣正式的宴客終于讓Ricardo心裏警鈴大作,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思前想後,還是問了出來:“突然請我吃飯,是有什麽事情要宣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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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聰明了。”可她的語氣聽不出稱贊,她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哪怕生氣難過的時候都在笑,Ricardo好希望自己能早點變得像加西亞那樣了解他的姐姐。

“我可以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嗎?”

“是一件較為艱難的好事,我相信我們都能很好處理的。”Lena沒有明說,“先吃飯吧,在飯後甜點上來的時候,我們再說。”

不是壞事就好,他想,于是舉杯碰了一下她的,愉悅地說:“敬好事。”

只是檸檬水,可喝起來卻有股甜味,他忍不住喝了一大半。

吊燈下的Lena仿佛被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融掉了她身上的冰冷和拒人千裏,她微微側着臉望向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在思考着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沒有想。

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她回過頭來看他,挑眉:“看我做什麽?”

“從我認識你開始,我就總是忍不住看你,有時候是光明正大看,但更多的時候是偷偷看一眼又再偷偷看第二眼……”他不好意思地低頭笑道,“我知道,肯定不止我一個這樣看你。可我真的覺得你有魔力,哪怕你再怎麽樣表現你的惡劣,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在你遞出橄榄枝的時候,朝你走去。”

“所以Lena啊,你的未來會很光明,一定會順利,你只管去做。”

他相信,Lena所想所要的一切都會實現。

他忍下羞澀将話說完,企圖用喝水這個動作來掩蓋緊張,不知道在哪本青春雜志上看到的一句話,如果你當下有感激的、誇贊的話,請順從心意,抓緊時間說出,因為不知道下次再有機會說是什麽時候了。

換做以前的他,肯定大大方方就說了,可對象是Lena的時候,他總怕拿出十二分的愛意會換來她的退縮。

幸好Lena對他對所作所為一直很理解,她聽完後點了點頭,答道:“我知道啊,我會做到的。”

她會自由,會離開這裏,自由自在無聲無息地活在這個地球上。

Lena伸出手遞給他一個禮盒:“打開看看,喜不喜歡。”東西是她在安東尼奧那裏順的,他說可以随便挑,看到她拿走一個男款西裝用的袖扣時,還神情暧昧地笑她是不是情窦初開了。

情窦初開了嗎?她也問自己,談不上吧,可倘若他突然變心離開,她可能會難過上那麽一陣子,但不可能長久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這是什麽?好精致。”

Lena托腮看着他驚喜的表情,眨了眨眼,燈光晃得她眼睛有點澀,“穿西裝的時候會用得上,你以後會用得上。”

“那這對袖扣會是我所有西裝的唯一。”

Lena本來想說,別把未來說得太過絕對,可此時此刻潑他冷水似乎不太好,她冷淡地點點頭,“如果還看到好看的,再送你。”

“真的嗎?!那太好了。”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很多以後,他也要準備回禮才行。Ricardo知道Lena這是在還他的人情,所以他才要回禮,這樣他們就有了切不斷的關聯,一來一回陸續有來。

實際上Lena并沒有想太多,她只管做好眼前的事情,靜候時機成熟,再做打算。

飯後甜點上來了,也是這晚上Ricardo最期待的時刻,吃飯的時候他盡量讓自己專注于食物,而不是去猜測。可人就是這樣的,越不去想,就越去想,所以熬到甜品時間,他偷偷松了一口氣。

他鼓起勇氣問:“你要跟我說什麽?”

Lena沒有回答Ricardo的問題,“你很緊張。”

“你在緊張什麽?”她明知道答案,但還是要問。看着Lena的笑容,他的臉轟的紅了,語氣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我沒有緊張啊,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說完又欲蓋彌彰地喝了一口水,結果嗆到,等他咳嗽完,甜品也上來了。

Lena抽了幾張餐巾紙遞過去,難得沒有整蠱他,大發慈悲地安撫道:“你可以不用緊張,我不是要跟你絕交,也不是要拒絕你。”

是的了,在她眼裏,他從來沒有秘密,只是不清楚她是帶着玩笑的态度提起,還是認真的。

“你說,我能承受得住。”他平複呼吸,洗耳恭聽。

Lena把甜品挪到Ricardo的手邊,“熱量太高了,給你吃。”

現在他哪裏還有心情吃甜品呢,心早就飛到關于她的事情上了。

“我好像沒有正式跟你道過謝。”Lena不鹹不淡地開了話頭,“你如此慷慨地幫助我,實在讓我感動,不過即将有許多糟心事要發生在我身上,所以今晚回去,我就得離開你的房子了。”

看着Ricardo再度恢複緊張的面孔,卻又不敢打斷她的說話的躊躇樣子,Lena難得又笑了:“別擔心,等風頭過了,我會找你的。”

“最快……我猜測,今晚夜裏我母親就會招架不住節目組了,然後在此之前會有一個以我為受害者的身份發出的采訪,這個采訪在我打電話讓你來接我回聖保羅那天就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我母親和節目組發現我不見時發出。接下來我還會轉學,會利用這件事收獲同情和關注,當我的父母親不再抓得到我時,我會再聯系你。”

Lena擡眸看向吊燈,修長秀氣的指尖在桌上宛若彈奏鋼琴一樣按下幾個音鍵,思考了幾秒後繼續說:“之所以特地給你說明,是到時候我離開了,沒留下只言片語怕你胡思亂想。”

再度看向他:“你也知道,你這個人,容易想太多。”

“你特地給我說明,我是不是多想一點——你是在乎我的。”

Lena眯着眼笑了起來,“你樂意這麽想也不是不可以的,我們之間不是還有賭約麽?”

Ricardo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因為Lena提起這個賭約才稍微安定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開始對甜品下手,雖然運動員不能攝入過多的糖,可糖也是能量來源之一不是麽?他需要一些力量,來面對接下來和Lena分開的時間。

他們掐點離開餐廳去搭乘巴士回家,Ricardo堅持要送她,Lena拗不過他,只得答應:“是你自己非要送的,我沒有要求你,更沒有強求你。”

“是,是我自己自願的。”他心裏稍微有點不爽,可想到,這是Lena啊,她如何拒絕別人的幫助守護都合理,但還是忍不住強調,“你不需要一直推開我,就算誰來算賬都好,我也不會說是你的錯,都是我自己情願的。”

聽完這番話,他原以為Lena會生氣,哪知她會握住自己自己的手,并勸誡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她停下話語,轉着眼睛在思考用詞,“善良且盲目信任別人?你這樣可是很容易讓別人利用,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一樣,拒絕你的。”

“所有人都能接受我的善意和付出,那你為什麽不可以呢?你是在擔心什麽?”

車停在了轉乘點,Lena先他一步下了車,是在逃避。Ricardo迅速跟上,下車後Lena沒有停在站臺,而是走向人行道,他跟在後面,繼續剛才的話題:“你不是別人,你知道的。讓我聽你的答案,哪怕……”哪怕是殘忍的話語。

Lena突然回頭,還未停下腳步的Ricardo差點撞上她的臉,兩人停下來面面相觑。已然是成熟男人輪廓的Richardo因為Lena的舉動瞪圓了眼睛,嘴巴也因為委屈而微微鼓起,相當可愛。

她并沒有被美色所惑,抱着雙臂冷淡中帶着試探說:“你能保證永遠把我當最特別的那個人來看待嗎?我能永遠是那個例外嗎?而不是給出了善意,又突然在某天收回,然後我再也不是你的The one了。”

“你才幾歲?別輕易許諾,也不要為別人改變,尤其是壞人。如你所見,你對我再好,我都是這種态度的了,又何必浪費時間浪費心力,別妄想打動我、改變我。而且你是個好人,我不想自己将來某天改邪歸正以後對你滿懷愧疚。”

Ricardo漸漸露出受傷的眼神,他別過臉深深呼吸才忍住哽咽,回過頭對上Lena的眼睛,裏面分明也是難過,他突然又覺得沒有什麽是不可原諒、不可忍受的了。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明白。誠如你所說,你不會感激也不會因此改變,可我對你從來就別無所求,你就當我是神父在履行聖職,救助你可以了吧?!”說到最後他紅了眼睛,難以繼續。

“我是一個極度自我又極度自私的人,你以後不要後悔就是了。”她嘆了嘆氣,今晚她的本意并不是要這樣不歡而散的,“是你要自找麻煩的,我也很好奇,是什麽原因讓你對我難以割舍,是《聖經》嗎?”

“還是可笑的、沒有定論的,蹤跡難尋的愛情?”她這樣笑着,然後踏前一步,抱住了他并說,“你完了,大校草,愛上我,你會從此對愛這個字有陰影,你真的想好了嗎?”

Ricardo回抱,痛快地把哭意抒發,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楚過,又或者是從來不曾存在過的叛逆期開始了,越是不可能的,他越想去證明。

“我想好了,讓我愛你吧,大混蛋。”

好矯情啊,可少男少女的愛情就是這樣,也許旁人看來稀松平常,可對他們一生來說,可謂相當轟烈,再回望都會紅着眼眶,不敢細想。

因為愛情從來不是以“我可以愛你嗎”開始,而是以“我無法不愛你”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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