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
章十
Lena出門後先去了一趟熟悉的攝影師的工作室，因為沒有預約，她也不太确定攝影師會否還記得之前對她的邀約，更不确定攝影師會不會優先拍攝她。但為了能吃上飯，她認為自尊心可以先抛棄掉。
她來找的這位叫安東尼奧，他算是時尚界近年來風頭較勁的一位先鋒攝影師了，因為風格獨特且受模特公司青睐，所以無論是初出茅頭的新人，人氣火熱的超模都喜歡找他拍簡歷照片，方便她們到意大利闖蕩所用。
之前這位攝影師在拍攝場所對Lena“一見傾心”，游說她，想為她專門拍攝一輯照片，誇張不已地稱她為自己的靈感缪斯。這些話Lena聽多了，個個攝影師模特都這麽甜言蜜語的，但沒有幾個是在說真心話。
而她又為什麽這次願意當真了呢？
其實也是學得他們，廣撒網，總有一條魚會上鈎。
大概是她最近太倒黴了，上天終于垂憐她了，第一次收網就有魚上鈎了。安東尼奧聽說是她來了，親自迎接，因為是宿醉他還有點疲憊，但是一見了她就精神抖擻地招呼着要進攝影棚。
“可算把你盼來了，我當時提議的時候，看你那副表情，已經做好沒戲的心理準備了，真沒想到啊，你最終還是來了。”安東尼奧說起當時的Lena還是有點難過，“這簡直是太棒了，親愛的。”
“來，你先坐着，我和助理去收拾一下攝影素材，我們出外景拍。”說完他便吩咐秘書幫自己推掉今天所有的會面和行程，說他生病了，今天休息。
果然是嘴巴裏沒什麽真話的攝影師，Lena有點好笑地想道，而之所以優待她，無非是她的外形剛好符合他的要求而已。假使她的外在不符合他願意以禮相待的條件，此刻可能已經用最惡毒難聽的醜陋話語将她掃地出門。
Lena的咖啡喝了幾口，安東尼奧和他的助理琳達就已經收拾好物品，備好車，可以出發了。這個陣仗，Lena瞥了一眼他們的裝備，再看一眼自己的穿着打扮，出言發問：“我不需要妝發造型，對嗎？”
安東尼奧興致勃勃地朝她說道：“不需要！親愛的你就站那兒，怎麽擺臭臉，都是我想要的女主角了！”
哦，原來還有人會喜歡她的臭臉？真是讓人想不通的時尚界。不過無所謂啦，模特這份工作也只是她謀生的工具，她還不至于蠢到覺得自己能吃一輩子的青春飯。
拍攝地點定在老城區的大街上，烈日當空的中午只有零星的車子會經過這裏，安東尼奧讓她在這條街上來回走，就放空大腦不帶情緒地走。人的臉部表情在放松的時候是會呈現出較為不好惹的臭臉表情，并不是真的不開心，或者在生氣。
但是Lena的确在不開心，畢竟這麽熱的天還這麽猛的太陽，讓她毫無目的地來回走，實在摸不透他想要的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系列照片。
走到快要汗流浃背的時候，安東尼奧終于喊停了，“親愛的，你去換一套吊帶連衣裙，按你自己的想法化一個妝。”然後叫喚琳達過來陪Lena去換衣服化妝，“就按照你喜歡的來，期待你的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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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圖他便宜不要錢，Lena興許就已經甩手不幹掉頭就走了，她還是更願意在空調房裏工作。
她皺了皺眉頭，便和琳達一同步行前去尋找可以換衣服的地方，她們一邊走一邊說話，琳達問她這樣子勤工儉學累不累，辛不辛苦……諸如此類的不算隐私的問題。
Lena搖了搖頭，調侃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上學呢，可能從明天起我就變成全職模特了呢？”
琳達也帶着玩笑的語氣問：“是因為不喜歡上學嗎？”
“還行，我只是沒得選。”至于是什麽沒得選，Lena就沒有解釋了，琳達也沒有再多問什麽。
從Lena今天的表現來看，算是比較特別的那種類型的模特了，她認為這小姑娘能在未來的模特界大放異彩，但同時她也認為Lena在成功之前走岔路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才會略微多嘴地問了Lena的學業，但Lena對人對戒心很重，她并未能問出什麽。神秘感和有故事對塑造一位标新立異的女模特來說很有必要，尤其是當一個人給人的感覺很有故事性時，她/他的藝術之路就會越好走。
拍攝繼續，換了一身較為輕便的服裝後，Lena總算不覺得那麽難以忍受了，至少熱風拂過時能解少許的熱——也聊勝于無。
因為不需要考慮表情和動作，安東尼奧只要求她來回走，一開始穿的還是平底鞋，再換了一套衣服後，搭配的鞋就換成了高跟鞋。
于是走了将近半個小時的時候，她的腳開始有點受不了了，畢竟她不是專業模特，還沒有經歷過如此艱難的拍攝。
為了轉移對痛楚的注意力，她開始胡思亂想起來，看着路兩旁的綠樹發呆，微微仰着頭帶着審視的目光，被鏡頭捕捉到随即又激發了安東尼奧的靈感，一陣快門聲接連響起。
大概是因為年輕吧，她做什麽樣的表情都帶着一股天真，哪怕是看起來很不耐煩的表情，都不會讓人感到不快，反而願意奉上千金只求被她不屑一顧地嗤之以鼻一次。
人類的劣根性大概就是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一旦得到總會不珍惜然後放肆揮霍掉，偶爾會有例外吧，但這個例外太少了，只有非常幸運的人才會遇上。
雖然Lena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放空，但還是忍不住想，萬一今天漫無目的地拍這麽一堆過後，沒有可以用得上的怎麽辦？她是不是得想想辦法，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盡管安東尼奧在業內都算個人物，可他的藝術性不夠貼合流行和大衆審美，那她咋吃上飯？
Lena現在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吃上飯，對于藝術性什麽的，她向來不強求。對于旁人的欣賞，她從來坦然接受，不會深思，因為藝術這種東西很難談什麽解釋，她不懂，也不想懂，而時尚界似乎更青睐對此采取毫不在乎态度的模特兒。
可現在由不得她不在乎了，她得思考一下，怎麽再拍一輯更适合去面試快銷品牌的照片，還有寄給雜志社面試的，她不能只挑這種讓人摸不着頭腦的、曲高和寡的時尚藝術照。她過去之所以拍這種風格，皆因不需要她特地去裝可愛，也不辛苦，因為攝影師會靠自己的想象力，來填補她的面無表情。
少女品牌服裝gg照對她來說宛若酷刑，她不愛笑，也不愛努力讓自己露出甜美的笑容。合作過的攝影師形容她笑起來像狐貍，不是那種關在動物園的籠子裏那種狐貍，是游走在野外不受管控的，凝視別人的時候，會讓人有種自己早晚會是她手下敗将的感覺。
所以她有在思考，要不要改掉這個特點，好讓自己能多吃幾家飯。
拍攝就在她渾渾噩噩的步行中結束，此時天邊的雲朵已經如同燒着了一般在人們眼中呈現出一副纏綿的夕陽西下畫面。安東尼奧換了一臺傻瓜機，趁着Lena望向天空時，偷拍了一張，如果曬出來的照片是好的，再告訴她。
“一起吃晚飯？”
從中午拍到現在太陽快下山，Lena只喝了咖啡吃了幾口雞蛋白，但因為天氣過于炎熱的原因，她只覺得累并不覺得餓，于是拒絕了安東尼奧的提議。
“我有約了，下次一定陪你。”
琳達陪她去打車，還幫她付了車資。臨開車之前，琳達遞給Lena一張名片，“你如果有需要簽約經紀公司可以看一下這個公司。”
計程車的司機開了震耳欲聾的音樂，Lena并沒有聽清琳達說了什麽，匆匆把名片放進包裏，朝她禮貌點頭道謝後，車子如離弦之箭一般開走了。
Ricardo出了校門口，擡頭就認出了戴着墨鏡站在馬路對面的樹蔭下的Lena，他打賭墨鏡下的她一定是毫無聚焦地盯着大門的疲憊模樣。太陽還未徹底下山，光線仍舊猛烈，他揮別同學朝她奔去。
站在她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同他打招呼：“今天下課有點早。”
他點點頭，站到她側邊，用身體擋住了太陽的光線。
Lena半摘下墨鏡，略帶疑惑地問：“不走？”是有什麽人要等嗎？
“不等你弟弟了嗎？”他同樣疑惑地反問。Lena聽完把墨鏡戴上，往拐彎處走，邊走邊說：“不等他，我找你有事。”
正好這個時候Ricardo往校門口一瞥，對上一前一後走出來的加西亞和羅德裏戈多，前頭Lena已經走遠了，他滿懷歉意地朝兩個弟弟揮揮手，然後指指前面已經快沒影的Lena，然後得到了他們同時的揮手動作——快跟上去吧。
Ricardo跟上Lena的步伐尤為驚喜和開心，真是沒救了，他如此想道，得到她半點在意，就樂極忘形，而她什麽時候才會開始在意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