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
章三十
卡卡從浴室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朝露臺走，對上莉娜的視線他立刻便笑了，她以前不覺得他招牌式的露齒笑有何等魅力，如今成了情侶，才發現原來看得到大白牙的笑容，真的會讓人舒心，像是被太陽照耀到了似的。
“過來。”莉娜放下手機向卡卡招手，等他走近了，她拿過毛巾讓他坐到露臺的椅子上，幫他擦頭發。
其實她大可直接說自己明天要走，他也不會有任何異議，頂多會有點不開心，但很快就會調節好，再恭賀她有新工作，所以她不必找時機，也不必謹慎措辭以免傷他的心。
是她自己心軟了，想稍微不那麽冷硬地對待他。
“我聽說你有一次游泳的時候受了很重的傷，是這裏嗎？”
莉娜停下擦拭的動作，拿下毛巾看向頭發半濕的卡卡，他頭發蓬松眼神柔軟，提起舊傷他臉上一點陰霾都沒有。
“不在這裏。”他領着莉娜的手停在頭部的另一處，“在這裏。”
“還會疼嗎？”她有些漫不經心，視線卻緊鎖在舊傷口處，“那個時候我們認識了嗎？”
卡卡拿下她的手，雙手握住貼在他的臉頰摩擦，仰起頭看她，語氣輕松：“不會疼了。”他沉思了一會兒，才回答說：“那個時候我們還不認識，但我認識你，知道你……已經暗戀你有一段日子了。”
“如果我沒有蘇醒康複，我可能也不會有機會在地鐵上跟你認識。”
莉娜故意更正他，“是‘人贓并獲’，還要帶我回正途，不僅僅是認識這麽簡單吧。”
“那只是青春期的叛逆，你只是活在你自己嘴裏的壞人而已，你并不是真正無可救藥的壞人。況且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做聖人、做好人的……所以不要苛求自己！”
莉娜又一次認真更正了卡卡，“錯了，我是個不打算回頭的壞人，在你的教義裏，我就是徹頭徹尾的自私鬼。愛上我，追求我……真正反叛的人是你哦，裏卡多。”
在同樣的環境裏，她能不沉下去，已經比大部分人做得好了。
“那是你自保的一種手段而已。”他神情認真，并沒有說教的意味，“這世上不是只有非黑即白的，還是你覺得我愚鈍到只知道分好壞兩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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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對你有私心、有偏袒，我也确實在把你放在被我仰望的位置上，可這不代表我完全盲目，罔顧我的信條和原則來愛你。”
莉娜移開視線，輕聲笑道：“聽着，我可不會因為你對我高看而對你感激涕零，哪怕你給我戴高帽，我也不會真的信了你的恭維……”她捧起他的臉，俯身和他額頭貼額頭，四目相對，“成為你眼裏的好人。”
“我從來都不需要你為我做個好人，我只想你能為了你自己過好每一天，是不是好人沒關系！”
他說話時噴灑的氣息，還帶着漱口水淡淡的清新，配合他眼眸裏濃濃的笑意，莉娜打心底裏頭一回覺得他的相貌蠱惑人心了，于是在他眉心落下疑惑的一吻，“你好像那種很會騙人的神父啊，聽我告解，向我傳道，再騙我吻你。”
“那可不是什麽正派人物！”卡卡失笑，也不敢反對，圈住她的腰，把臉貼在她腹部，深吸一口氣，她身上才有蠱惑人心的氣味呢，明明都是一樣的沐浴露，為什麽從她皮膚上聞到會比他身上的好聞？
“真的不疼？”她又問，“看來人和人之間，對疼痛的耐受力都是不同的，如果是我……應該撐不下去，為了不在T臺上崴腳，我休息時間都會在家穿高跟鞋練習，保證永不出錯。即便如此，可我稍微崴到一點點，我就恨不得立刻打車去看門診……”
幾乎沒聽過她的抱怨，更沒聽她說過特別長的句子，他聽進耳朵的瞬間就立刻把她抱進懷裏坐好，沒讓她繼續站着。
莉娜在他懷裏笑得跟篩子似的，“幹嘛？我這幾天都是穿運動鞋，什麽事都沒有，你緊張什麽？再說了，我後天要去拍一個新gg，是一個主打極限運動的品牌……”
但卡卡的注意力還在前一句，她提到自己崴腳的事情，他一手圈緊她的腰，另一只手想去撈起她的腳踝，莉娜猜到他的意圖，擡起腿好讓他看清楚自己完好無損的腳踝，随即放下，他還想再仔細看看，傷筋動骨非同小可……
莉娜舉起手去擺正卡卡的臉，“先看我！”
卡卡疑惑卻認真地盯着她看，嘴上還在追問：“有沒有受過傷，傷過幾次？”
據他所知，她在秀場上是零失誤的，就不知道別的拍攝有沒有受傷，更想問，她在米蘭有沒有受過委屈，因為她不會主動提及，怕問起會惹她不快，所以他一直只敢在心裏擔心，可今晚她似乎願意打開話匣子，他才問的。
男人喋喋不休的嘴被堵住了。
察覺到莉娜主動吻了自己，卡卡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她薄薄的兩片紅唇離開後，他驚喜得就差把頭埋進她的頭發裏了。
“現在可以聽我說話了嗎？”
這讓他還怎麽聽啊？腦子裏已經是一團漿糊了，這又不是她第一次主動，他勸自己平複心跳和呼吸，但手裏的動作已經出賣他的緊張了，他緊緊擁抱着莉娜，“別太縱容我了，我真的會被你縱壞的！”
他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好像他們成了愛情電影裏的男女主角，盡管對別的情侶來說這些互動很平常，甚至可能是無趣的，但這可是莉娜啊，永遠不會遷就任何人，甚至會故意偏離別人想法，以此來規避傷害的莉娜啊。
她拿自己當男朋友了嗎？這個問題，他從開始到今天一直在問自己，但不敢問她，現在她突然給了答案，卡卡只覺得驚喜，如果她接下來沒有說自己要提前結束假期，他可能會更加快樂。
莉娜揉了揉卡卡的臉，他漂亮得跟玻璃珠子一樣似的眼睛裏，剛剛才完整呈現了“樂極生悲”，她看穿他的心思，慢悠悠地解釋：“你放心，我不是為了鋪墊我要離開的消息，才故意主動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讓你的心一直這樣不上不下嗎？”
他當然不知道啊，卡卡猛地搖頭，明明比她年長些許，卻總被她吃得死死的。
莉娜其實不是有意為之，她只是在試探卡卡，沒想到一句話就拆穿他之前扮演出來的鎮定和自信了，“所以你和我在一起很沒有安全感。”
卡卡下意識就誠實點頭了，下一秒他就後悔了，想解釋，被莉娜眼疾手快捂住了嘴，他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他想她用另一招堵住自己的嘴巴。
“反正……都是我故意的。”莉娜眼裏的惡劣不減，但這惡劣裏包含了幾分熱烈與甜蜜只有她本人知道。
他呆了幾秒，便接受現實，抱着她，臉蹭着她的肩膀：“沒關系，是我願意的，是我縱容的，你盡管試探我、考驗我吧！我不知道怎麽向你說明，我有多麽多麽想為你做點什麽，能在你人生擁有一席之地，我已經很滿足了，其它多出來的算恩賜！”
不同于卡卡對自己感情的篤定，莉娜對卡卡愛她這件事，其實不是不疑惑的，本來不想問，因為那會顯得她不自信，但今晚實在是個太好的提問機會了，所以她直接問了出口，以一種迂回的問法。
“我知道我漂亮，不止聖保羅，整個巴西都挑不出比我更有亮眼的漂亮女人……”
的确，比她漂亮沒她有個性，比她有個性的沒她漂亮，和她一樣漂亮又有個性的，不如她特別。這點不止卡卡同意，回頭問問當年那場模特比賽的評委，他們也會同意這個說法。在莉娜離開巴西的第二年，都還未有替代品，假以時日等她在米蘭闖出名堂……
他思緒飄遠了，懷裏的人兒還在說着話，狐貍一樣聰慧的雙眸此刻因為他染上遲疑和不确定，他真榮幸，有種扳回一城的開心。
“可我也知道我和她們比起來，有多麽惡劣，不僅不是一個好情人，甚至連一個好的路人都談不上。你說你愛我，你離不開我，你想為我做很多很多事……”
“所以我想問問你，為什麽呢？我知道你不是在同情我，那你想得到什麽呢？恕我不能理解，沒有好處的事情，你做了，真的會開心嗎？”
卡卡點頭，不摻假地回答說：“說來你可能不信，當我看到你臉上不再是烏雲，看到你因為我對你好而笑出來，我特別開心，我想讓你快樂，因為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這沒有什麽難以理解的。如果有，那也因為你不是我，所以你沒法體會到我這種心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來體會，讓我去過那些艱苦的日子。”
卡卡講得有點亂，但莉娜聽懂了，她眼神沒什麽波瀾地點點頭，“我懂你的意思。”
“雖然我還是沒辦法感同身受，但我明白你想表達什麽……”
莉娜的招牌狡黠笑意在眼波裏流轉，最後定格在她故作算計的笑容上，“你願意無怨無悔供養我的意思，是吧？哪怕沒有回抱，你都會為能給我提供過養分，而感到榮幸和開心。”
“是這個意思嗎？”她頓了頓，“還是說，你不是無所圖的。老實點，告訴我。”
他當然不會是無所圖的啊，卡卡凝望懷內正等待他答案的莉娜，“是秘密，不告訴你，要你也來猜，也像我一樣七上八下，為了愛情上蹿下跳。”
“裏卡多你想得有點美，你上蹿下跳一百回，都不會看到我半次為愛情皺眉頭的。”
“好嘛，我知道輸的只會是我。”他撒嬌，“那你能不能為我思來想去半秒鐘啊，猜一下呀！”
莉娜突然抱住他，把心口也貼在了他的脖頸處，感受他脈搏的加快，幾秒她就得出答案了。她退開些許距離，和他對視，像說咒語一樣，“你想我愛你。”
看莉娜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又有點貪心了。
“可是，裏卡多，我已經在愛你了呀。你不能指望我這樣一個從未得到過善意的人，像你一樣熱烈回應，那是不現實的。”
他心裏演奏的情歌突然變調了，仿佛舞臺劇到了劇情高||潮的時候，禮花炸開散落，她在追光燈下給他頒獎，獎勵他終于獲得她“愛的肯定”。他沒把她後面的警告當一回事，只把那當成她挂在嘴邊的老話。
卡卡這副感動到無以複加的傻樣子把莉娜逗笑了，她繼續說回正事，“我們明天的行程要更改了，我下午的飛機。”
“啊，什麽？好的，我來安排。”他才想起來，問莉娜接下來的新gg要去哪拍攝，得知是去美國，“洛杉矶嗎？能給我寄明信片嗎？如果可以，真希望我們能一起去。”
按計劃，他們明天是要去看電影、逛展覽，現在只能二選一了。
“反正電影不看也沒關系，但我想和你一起去逛展覽，給你拍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