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一
章三十一
卡卡覺得和莉娜在坎皮納斯的一天一夜，好像夢一樣，完美開局匆忙收場，最後一天的上午他們去看了當地博物館的工業展覽，将他帶來的膠卷拍完。
在他的鏡頭裏，莉娜素面朝天，無需讨好鏡頭外的看客，她可以面無表情，又或者心血來潮做各種古怪的鬼臉……
對此卡卡頗為遺憾，“真想立刻就能看到照片啊……”
“那你一開始為什麽不買一部數碼相機？或者拍立得？”莉娜看他對相機快要用完的膠卷嘆氣，“難道你在模仿文藝青年嗎？”
卡卡詫異地擡頭，“你怎麽知道的？這就是那個推銷員對我的說法，他說只有膠卷相機配得上我，說我更适合這個。”
“你耳根子真軟，哪有推銷員的嘴裏是有真話的？”莉娜無奈地笑着挽起卡卡的手臂，同他往出口走，博物館已經逛完了。“而且你這部相機根本不是正兒八經的膠卷機，是便攜式自動對焦相機，剛好使用膠卷成像罷了。”
“不過呢，你就該買這種傻瓜機，自動對焦一按出片，拿去曬出來還是膠卷機的效果。”
卡卡的腦子被莉娜這麽一說，繞了幾圈，“你拐着彎說我笨！”
“我需要拐彎抹角說嗎？我一般不都是直接說你笨的嗎？”莉娜又笑了，“走吧，去百貨商場，等我親自給你挑一部适合你這種笨蛋用的數碼相機。”
“他們就是看你長相文藝才覺得你好騙的，你今天沒戴眼鏡，還有我傍着，看誰還敢拿推銷話術诓你？”
卡卡高興得跟兔子似的蹦了一下，把莉娜抱得更緊了，“真是了不得，未來的國際超模送我手機又送我相機……讓我來想想怎麽報答她。”
“嗯……”他故作思考狀沉吟道，“罰我做她的管家照顧她起居飲食怎麽樣？”
“等你真到了意大利再說，而且意大利那麽大，沒準那個時候我們還要繼續異地戀……也可能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分手啦！”莉娜從來對此都是直言不諱的，說多了，卡卡也脫敏了，他的做法就是繼續篤定地表達他的态度。
“看來這位超模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時尚之都，也是意大利足球最狂熱的城市之一哦。”
這麽說着，兩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百貨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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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娜不以為然地聳肩，“我需要知道嗎？他們又不找我拍gg。”
也許有一天呢？他們出現在同一張海報上。
卡卡在心裏暗暗幻想着，莉娜那邊朝她熟悉的品牌門店走去，她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早晚會拿下它的。”他擡頭看向門店邊上的落地海報，再看向莉娜的背影，她野心勃勃又極具進取心，她一定會成功的。
她不可能會不成功。
“小姐、先生，這款是我們……”
莉娜擺擺手，直接報出型號：“請給我拿這一款……新客戶有沒有活動？”店員根本沒有插話推銷，但又不得不禮貌地拿出她報的那款相機，為她介紹。
“你喜歡什麽顏色？”
卡卡看了一眼，“你喜歡什麽顏色？”
莉娜沒廢話，直接拿下她認為更好看的那個顏色，對店員說：“我要這一款，要全新的，我們付款後，要現場拆了确定沒問題再離店。”
如果不是在百貨商場，如果不是人太多，卡卡會像依賴人類的大狗那樣依偎在莉娜身邊，又或者給她一個用力的背後抱。
在莉娜看來，她的一切獨立、無堅不摧來自她賬戶裏的存款，但在卡卡看來，這一切都是源于她的內心。
她從不留戀痛苦，後遺症三個字似乎在她生命裏是不存在的，她眼裏只看得到自己的目标，為了目标她會吸取一切可吸取的養分，整理對自己有用的知識和方法，最後堅定去踐行，所以“存款”只是結果，不是她成長起來的根本。
“走了。”
卡卡聽到後跟上去，“現在回酒店收拾行李嗎？”
莉娜把購物袋遞到他手裏，“再陪你吃一頓飯，時間就差不多了。你還要再待一天等相片曬出來，對嗎？”
“是的，真可惜不能一起看照片。”
“你不是說會到米蘭，結束我們的異地戀嗎？到時不就能天天見面了？如果照片好看，你可以寄給我，我也會給你寄明信片的。”莉娜接過路上的傳單，“我們去這家餐廳試試？”
她繼續說，“在我們分手之前，我都會給你寄我的雜志、海報，照片，你可以省點時間跑報刊亭，多花心思在你的工作上吧！”
卡卡不滿地小聲反駁，“我沒有耽誤工作，而且收集你的作品，是我的愛好，這怎麽能不算是我的正事呢？！”
“能不能不要總把‘在我們分手之前’挂嘴邊？”他垂眸，再擡眼看向莉娜時，已經是委屈的神情了。
莉娜握緊了拳頭又松開，她的表情冷了下來，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辭才不會傷了面前男人的心。
但卡卡那邊只是低落了幾秒，很快又沒事人一樣牽她的手，領着她往剛才說的餐廳走，“沒關系的，我……”
“不，裏卡多……”
卡卡打斷了莉娜的話，“我才要說‘不，莉娜……’我沒你想象中那麽脆弱，你愛潑冷水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既然我選擇走向你，那麽随意你如何考驗我。”
莉娜搖頭，“戀愛不是人生的全部，戀愛對象更不是。我知道人們談戀愛是為了獲得快樂，而不是像你這樣，為了另一個人委屈自己的。”
察覺到他越來越難過的表情，莉娜當即笑了，調侃：“幹嘛，怕我要說分手嗎？我的意思是希望你面對我的時候，可以誠實一點，比如你不開心的時候，你要告訴我。看我臉色是對的，但不能總看我臉色，更不能花時間在猜想我的心思上。”
“我會對你實話實說，但前提你得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麽，委屈什麽，別什麽苦都往肚子裏咽。沒必要，因為我不會因此愧疚，我只會當面說你笨。”
卡卡總算放下心，臉上也浮現出笑意，“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剛才的難受，綻放出更大的笑意：“我們去吃飯吧。”
“我們這幾天相處……真像是兩個傳教士，一直在說道理，但只有你被我說服。”莉娜還在嘀咕着，她是第一次談戀愛，他也是，兩個人都沒有可參考的戀愛方式，只能一個向另一個低頭。
毫無疑問，低頭的那個總會是他，也只會是他，等哪天他不再願意低頭，或者她不再想看到他低頭，這段感情就算能收尾了。
是的了，她對兩個人的未來毫無信心，個人命運總是很容易把握的，但兩個人把握兩個人的未來就……難說了。
對卡卡而言如同美夢一樣的相處時間，在莉娜乘坐飛往洛杉矶的航班畫下句點，他等到飛機起飛才返回市區，致電相館詢問了照片的進度，随後獨自一人重新走了一遍昨天兩人去過的地方，用莉娜送他的相機拍照留念。
他想自己一定是愛慘莉娜了，如果最開始的暗戀還能找到理由，現在的獨自熱戀期，他就是愛她愛到找不着北，想不出因由的狀态了。
莉娜到達洛杉矶的酒店後，第一條短信就是發給卡卡，其後才是弟弟。
她握着手機發了會兒呆，似乎聖保羅的甜膩氣味還在她身上經久不散，但她已經回到工作場合，也回到了快節奏的生活……不該想了，她現在站得還不夠高，後面還有那麽多挑戰者要拿下她的位置，沉溺在誰的懷抱都不如錢拿在手裏最保險。
然而發誓要站到最高處的未來超模，在補拍gg鏡頭時，不慎從高空跌落，摔傷了膝蓋和手肘，雖無大礙，但洛杉矶的臨時經紀人擔心莉娜的傷勢，會影響另一本雜志的拍攝，正想安排另一個人替補時，被她和琳達強勢拒絕。
“我（她）可不是什麽嬌弱花朵。”
“只拍攝臉和肩膀的大頭照，傷到手和腳根本就不影響。”
兩個女人的話大差不差，倒是顯得這個美國小夥不夠魄力了，他哆哆嗦嗦地答應了，“我去和雜志對接人談……”
這邊，琳達繼續和莉娜說話，“雖然醫生說沒有大礙，但輪椅該坐還是要坐，你的腿很寶貴，可別留下什麽後遺症。沒有留下疤痕吧？”
莉娜還在看X光片，雖然看不懂，瞥了一眼傷口：“醫生說不會留疤，但我只是輕微骨折，有必要坐輪椅嗎？”頓了頓，她反應過來，“你是想讓我裝可憐嗎？”
琳達不承認，“那可不是裝可憐，你只是保護你的身體而已，輪椅發明出來不就是給傷着坐的嗎？”
“你想我演什麽角色？敬業的女模特，還是可憐又敬業的女模特？”莉娜也跟着一同開玩笑，今天的意外并沒有影響到她的好心情，“可惜我是個蹩腳的演員，我只能演我自己。”
提到演員這一職業，琳達忽然計上心頭，“你有沒有想要嘗試一下電影角色？正好又在美國，不如去好萊塢鍍一層金。”
“好萊塢也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還是你有熟人，有門路？”
正聊着，病房門被敲響，是品牌負責人，莉娜看着窗外黑壓壓一群人，她疑惑地對琳達說：“他們好像來找我道歉了，等會兒再給你回電話。”
挂機，莉娜對門外喊道：“請進。”
果然如莉娜所料，來的是拍攝團隊以及品牌方的高層，他們把她的整個病房都填滿了，她詫異地表示：“我只是小傷，沒必要勞師動衆到這個程度。”
“不，莉娜小姐，您如此仗義，從假期抽時間來頂替放我們鴿子的模特，而我們因為工作失誤導致您受傷，于情于理，我們都該來正式向您道歉。”
莉娜點頭，“我接受，不過我更正一點，我有拿報酬的，所以你們不必把我當救命恩人。再說，你們可是香饽饽，我能成為貴品牌的代言人之一，是我的榮幸。”
前前後後慰問她的人散開後，露出他們身後簇擁着的高層，他是位長相英俊的意大利人，長相是人們一看就知道是意大利人的程度，難怪他們直接上來就跟她說意大利語，也難怪她能從一串美洲女模特裏拿下這個代言位置。
“你好，久仰大名，我是弗朗西斯科-羅卡。”
莉娜沒什麽表情地接受了這個恭維，“你好，莉娜。”她厭惡自己的家庭，所以自我介紹時都不會提及姓氏。
“請問有什麽補償，是我們能為你做的嗎？”弗朗西斯科很禮貌，但莉娜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出現這個場合，她禮貌地表示感謝，随後拒絕了他。
莉娜深知大衆有多愛編排女模特與有錢人之間的故事，她可不想被人覺得她進圈是為了釣金龜，影響她後續搶工作搶資源，所以她在與人交往中無時無刻都要保持一個度，她才不管對方什麽心思，她只保障自己的利益。
“如果有需要，請別客氣。”
“放心，一定。”
等這群人離開，那位臨時經紀人一臉陶醉地回到病房，“果然運動品牌的高層，比普通男裝品牌……”
莉娜沒有聽下去的興致，“事情溝通好了嗎？”
臨時經紀人沒想到同樣是美洲人，怎麽莉娜比德國人還刻板，就連她的那個經紀人也是一樣……跟掉錢眼裏似的。
結束了兵荒馬亂的一天，莉娜總算有時間把事情告知卡卡，拍攝受傷這種意外當然不能讓男朋友從報紙上獲知，以琳達的辦事風格，肯定會把她受傷的新聞放上去博關注的。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聖保羅的淩晨了，最後還是沒有撥出電話，“明天再說。”
就在她為自己的體貼偷笑時，手機響起了，是卡卡。
“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怎麽才分開你就受傷了？”他語氣難掩關切，“嚴不嚴重，你一個人嗎？沒有朋友在身邊嗎？”
莉娜無奈地笑起來，安撫道：“冷靜，一點事都沒有。你怎麽知道的？”她扳着手指頭算了算，“距離我受傷還沒過多久，為什麽你這麽快知道？我有這麽紅嗎？”
“莉娜，你可真是消息滞後，你現在很出名了……我今晚陪家裏人出席的宴會上，一屋子的小姑娘都是你的粉絲。”
她失笑出聲，“我在聖保羅的過去，可是一部悲慘小說，會被人記住也不奇怪，但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她們為什麽會跟你提起我？”
卡卡扭扭捏捏地在電話那頭支支吾吾，莉娜直接要他說實話，“有話說話，你是嫌電話費太便宜，還是明天不用訓練？在這跟我浪費時間。”
他不好意思地答話：“家裏人要我跟她們交流，實在沒有話題，我就跟她聊起拍照，然後就聊到你了。”
“她們可都被你迷住了吧，怎麽還會找不到話題呢？”
“她們可都還是小姑娘！小姑娘，我能跟她們有什麽共同話題呢？聊學校的功課嗎？”卡卡不滿地反駁莉娜的話，她為什麽總是游刃有餘，一點都不會為此擔心呢？她都不會吃醋的嗎？
“這麽說來，我跟你這個年紀的男人也沒什麽可談的，或許事業有成的老男人跟我更聊得來……”莉娜開着玩笑，而後正色地繼續說，“看得出來，你家裏人希望你能早點成家。”
天吶，明明他掐點打電話來只是為了關心自己女友的傷勢，結果又變成了在聊各自的未來，而不是共同的未來。
“我現在心裏只想着足球……和你，我沒有其它想法，你呢，你是有其它想法了是嗎？”說着竟有些哽咽，他跑得還是不夠快，所以她要先一步跑掉嗎？
“打住！這只是個玩笑，你聽不出來嗎？”
“聽不出來。”卡卡也不再假裝沒事，然後自己一個人思前想後、輾轉反側，睡不着覺。
“對不起。”莉娜聽出那頭的傷心聲線，頭一回為此感到愧疚，“我下次不會再開這種玩笑了。”
她望向窗外慢慢躲進烏雲的月亮，尤為認真地說：“除了你，不會再有別人。因為我想象不出，還能跟誰在一起，還有誰，我願意接受。”
“你很少會對我說這麽好聽的情話，我想錄下來，可以嗎？”
“噢，裏卡多你這就有點得寸進尺了，我讓你表達自己的真實心意，不是讓你用來過多要求我的。”
卡卡繼續撒嬌，他這次很堅持，分開的日子裏，實在太需要一些聽得到或者摸得着的支撐了。
“求你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