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記憶如同一塊塊的補丁那般陳舊

記憶如同一塊塊的補丁那般陳舊

這是一場盛大的婚宴。

耳旁是人聲鼎沸和歡聲笑語,我知道有很多神仙,階位大大小小的神仙,可他們的身影如此模糊。

模糊到我只看得到一身喜服的遙止。

我曾想象過,若有一天,我嫁給遙止,也該是這麽熱鬧哄哄的場面,請上最親的親人,最親的朋友,得到他們的祝福便好。

娘親說,幸福不過是兩個人吃吃飯,鬥鬥嘴,睡得安穩,過得自在。細水長流地流啊流,誰也離不開誰。

可坐在他身旁的新娘不是我,她蓋着紅蓋頭,溫婉地垂着頭,乖巧的等着。

我唐突地立在大堂中間,所有的人都像是看不見我,沒有人看我,也沒有人拉我。

只聽到高聲地吆喝:“新郎新娘過碑之禮。起!”

那一聲“起”整整繞了大堂半晌。

我倒是想起來了,碑之禮,新郎得抱着新娘過信忠孝三座仙碑,才能是真正的禮成。

遙止卻遲遲沒有行動,從沒見過他這般矛盾的表情。

許是緊張了吧。聽聞婚時緊張不已的都是新娘子,沒想到新郎官的遙止也如此緊張。

這時候,堂頂上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隆幾聲,蓋過了鼓樂,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連着閃電濃煙。竟有個人影直直地從堂頂墜了下來。

我不忍地閉上雙眼,這一摔可不得了。

睜眼卻看見一個紗袍東一塊焦,西一塊焦的女仙,掙紮着從接着她的遙止懷裏竄了出來,淡定地理了理發,撣了撣灰,紅着雙頰對着衆人抿唇一笑。

我的唇角也不禁向上翹起,那熟悉的的動作和表情,像極了我。我從不知夜月會以這樣的開場出現在遙止和素夭的婚禮上。

我的腦子無甚清明,我知道我看到了過去,我心心所念的過去。

站得穩穩的夜月忽的往後踉跄了一步,紗袍上還沾着未幹的血跡,遙止一把扶住了她,輕斥道:“怎麽回事?”

她卻打了個酒嗝,慌忙捂住嘴,又委屈地說道:“方才...有只大鵬鳥非說什麽...師父的婚禮不及陸壓道人的婚禮有排場,我...我與它吵了一架。”

遙止看着她滿身傷痕的模樣,眼中染上一分怒氣:“吵個架能傷成這樣?!”

“打...打了一架。”夜月小聲回,話卻說不大利索,身子還是搖搖晃晃的。

“師父平時怎麽教你的?連只大鵬鳥都打不過了?”

“我沒打輸!”夜月理直氣壯地回了句。

“還嘴硬?天天這麽冒冒失失,還冒失到師父的婚宴上來了?平日裏學得那些個禮教呢?!都忘了?”

“我是為了給師父争口氣才打架的!我沒冒失!”夜月卻是不依不撓的回嘴。

滿堂的沉默。喊喜話的神仙小聲提醒着:“碑之禮若誤了時辰,恐怕.....”

夜月低頭沉默了半晌,似是幡然醒悟般猛地擡起頭,愣愣地盯着大紅喜服的遙止和素夭,她晃了晃腦袋,往高臺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遙止目光示意知道了,轉向夜月厲聲道:“以往是師父太縱容你,才将你養成如今的性子!闖禍了有師父給你墊背,受傷了有師父給你療着,往後師父不在身邊了你可...”遙止頓住了話,怒目看着夜月:“起來!給驚擾的衆仙道歉!”

“我不道。”夜月回了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壺酒,灌了幾口。

遙止一把扯起她:“成何體統!你道是不道?”

夜月甩開他,吼道:“我就是不道!天帝老兒在這我也不道歉!”

衆人倒吸了一口氣,我也跟着眼角一跳,這遙止的婚禮,天帝豈能不在,這夜月是喝糊塗了。

素夭絞着手指,立在旁,看來是努力在忍了,以她這性子,恐怕忍不了太久。

只見一個纖細的身影行至他們面前,将夜月拉出點距離來,對着遙止禮貌說道:“大婚之日勿動怒,那大鵬鳥是在下的坐騎,脾性不好,我管教不足,才與夜月上仙生出這沖突來。都是在下的不是,可別誤了良辰。”

說完他拉着夜月準備往宴席上走去,我眯眼仔細瞧了瞧,此仙長得甚是白淨眼熟,一思索,才想起這不是那位文曲星君麽。

夜月笑嘻嘻地看着他,一把将他拉了回去,指着他道:“文曲星君!你怎麽來了?”順勢掐了把他的臉,一道紅印子便現了出來,“來來,你來的正好。我給你念首詩如何?”

夜月扯着纖弱的文曲星君踏上了高臺,掏出張信紙來,對着文曲星君吩咐:“你好好聽着...好好聽着!”說罷朗聲念道,“長相思裏念相思,不知相思....害相思。枝生豆來..壓豆枝,豆紅入骨....豆紅入骨.....”她停頓住,念不下去了,再擡頭已是紅了眼眶。

我呆呆的立着,鼻子也一酸。

文曲星君臉一陣紅一陣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遙止一個揮袖,那信紙便是一個紙團飛了出去,轉眼,夜月已摔跪在地上。

“鬧夠了沒有?!”

夜月緩緩的擡頭,眼淚打轉,卻瞪着眼看他:“君不知...君不知。君不知!”

素夭扯下紅蓋頭,似是忍無可忍地一個巴掌過去。

正好文曲星君欲拉夜月起身,他瘦弱的身子便被扇了出去,一個倒地。

遙止将蓋頭拾起,重新蓋在了素夭頭上:“我們行禮。”

她便又靜立着,不說話了。

遙止将她抱起,往堂口行去。

剛邁出一步,便聽到夜月哽咽的聲音喊了聲:“師父。”

遙止未理會繼續往前邁去。

“師父。”

“師父,我疼。”

“師父。”

遙止頓住了身子,夜月跪至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袍:“師父,你不管我了麽?我身子疼得厲害,你不給我療傷麽?”她痛苦的捂住胸口,“還有這裏,疼得快不行了。你不管徒兒了麽?”

“師父,你不要結婚好麽?”

“師父,我求你了。”

遙止閉眼不語,片刻,終是睜開雙眼,卻大步地往前行去,徒留夜月一人跪着。

耳旁傳來了夜月的嘶吼。

我的心猛地一痛,蹲下身子,将手捂上了自己的臉,是滿手的濕淚。

眼前的景象開始崩塌,我已聽不清夜月的嘶吼。所有的一切都幻滅成泡影。

可我知道她說了什麽。清楚地一字不差。

她說,師父,可我愛着你啊。

我說,師父,可我愛着你啊。

胸口湧進一股難以抑制的哀傷,我泣不成聲。

我似乎沉沉地睡了一覺,也不知是哭累了還是頭痛的昏沉了,有很多沒頭沒尾的夢。像一個個過去的片段,浮現在我的腦海。

我撐着竹骨傘,在雨中等師父,我記得我等了很久很久,他沒有來。那是他大婚前,我一直見不到他,給他留了字條,可他至始至終都沒有來赴約。

我記不起很多事,只有零星的片段,東一塊,西一塊。

我是夕顏花所化,我化成人形的那天,是個雨後的夜晚,我靈氣已足,迫不及待地現出了人形,不過是嬰孩模樣,我步履蹒跚地尋至了師父的房間,将他吓得一大跳。

他将我裹在袍子裏抱在懷中,我咿咿呀呀地沖着他笑。

他擡頭望了望窗外的涼月說:“夜中的月光花,今後便喚你夜月吧。”

夜月,我是夜月,可我也是彈歌。

為何我的魂魄在彈歌的身上,為何我流着她的血。

我毫無記憶,也一無所知。

我起身看了四周,還是絢麗的八仙花海,也是空空的八仙花海,沒了水離,沒了紅蝶。

不遠處的林子上空有兩股冷熱氣流波動。

我朝着那邊走去。我走不快,使不上勁。

我想起了水離的話,縱然他說的是實話,可什麽補償不補償的我已無力去思索。我明白了許多,可我不明白的更多。

我終于知道那日凡間戲臺旁,遙止和伏寒說的莫名其妙的話是何含義,他們提到了鬼王。原來他們那會兒就已經知道我魂魄的事。也明白了那日遙止為何說他知道很多事我已不記得,說過去的事情過去便好。我當時卻以為他嫌我笨,記性差,而過去的事是指之前的事。沒想到是如此深遠之前的事。

往事一截半截的湧來,我的心緒只是複雜的很。想起方才的往塵境,那痛是實實在在的,就好似發生在昨日的事,可彈歌與遙止的一切和一切,也像是發生在昨日,心裏湧動的只有苦澀。誰能想到那詩竟是我寫的,怪不得遙止那日的反應是那樣,還特地找了我。也怪不得總覺得有時候的場景,有時候的身影如此熟悉。

遙止和素夭的婚禮沒結成,是因後來天兵天将架了我要拖出去受罰,遙止許是念在師徒之情上,攔住了他們,誤了時辰。素夭一氣之下便跑走了。

可後來的事我還記不大清,腦袋裏一點一點的被填,我也不願去回憶了,今日着實太累了。

細想來,我從前愛上遙止,如今也愛上遙止,倒像是我的宿命。如今我混到了與他賜婚的地步,也算是占了點便宜回來。

可這便宜我卻不想要了,起碼現在不想要了。我曾經那樣等他,那樣哀求他,可他如此決絕。以他的性子,我不認為我夜月換了身皮囊,他便能愛上我。

既然他從前不曾愛我,為何現在會愛我?這是不可能的事。一樣的魂魄,一樣的性子,他既從沒喜歡過我,那麽如今自然也不會突然喜歡我。

是補償也好,不是補償也好,我并不想追究。我甚至覺得不管是什麽,我都無謂。若是從前,我也許會跑上去問遙止,死命的問清楚,你究竟是愛我還是愧疚我。

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情,我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想一想,靜一靜,理一理。

可話說回來,為何我的記憶裏沒有一塊是伏寒的記憶,我該是從來都不認識他才對。為何他對我如此熟悉。

越想越是頭痛,眼見着出了花海,我勉強踏上了片雲。

我看見濃重的殺氣環繞了整片林子,林子上空,遙止的寒剎劍與伏寒的九曲劍一片刀光劍影,寒熱的兩股氣流死死相抵,在空中碰出經久不斷的雷霆火花。

遙止一個看似虛無卻又缭繞的劍花,占了優勢,他的劍閃電般刺中了伏寒的左肩,伏寒一個快步後退,肩膀衣袍染上了一片血。

可奇怪的是,莫名的是,我的左肩也一陣劇烈的疼痛,我将手撫上我的肩,是一股熱乎乎的血流淌了出來。

我疼得在輕雲上一陣搖晃。

此時,遙止乘勝追擊,劍上一波巨流,直擊伏寒的胸膛。

我一陣恍惚,從輕雲上摔了下來。

只聽伏寒沉聲喊道:“我下了同生蠱!”

遙止眼中閃過一抹驚慌,一個快速收手,生生得将劍氣收了回來,可劍氣哪能不傷人而消失,他的身子一彈,不穩地後退了數步,臉色瞬間慘白,口中溢出血絲來。

我欲奔過去扶着他,可還是停住了腳步。我卻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我扶着自己的肩,看着同樣臉色慘白的伏寒,不知何時,他竟對我下了同生蠱。

不好意思啊,本來說24日更,結果變成了淩晨- -

其實我不是故意欺負文曲星君的,請相信我,因為他太喜感了。

其實那個地方我想寫的是,嘶吼那裏我想寫的是。

師父,可我懷了你的孩子啊- -

作者的節操最近掉得比較多,請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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