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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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旁飄飄渺渺的這一聲我們回家,卻讓我有點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迷蒙中似乎有絲絲涼雨打在身上,冷得我縮了縮身子。

周圍像是很黑,有瑟瑟蟲鳴和野獸的低吼,混沌間努力思索,是了,我該是在四方林裏。

我逃了一堂佛理課,那課上的講義實在難懂,次次都聽得我瞌睡連連。可這課又長得很,打個瞌睡還得罰站,着實讓我十分痛苦。我便翹了課,想着去四方林裏摘野果。

卻不想撞見了在山間撫琴的師父,我本是一慌,想偷偷跑得愈遠愈好,可看見師父那模樣,我便動不了腳了。

那是一幅絕佳的美景,不紮不束的黑發垂至胸膛,淺紫的絲袍微微飄拂,修長的指尖間律動的琴音流轉,清俊的眉眼,唇角隐了絲慵懶的笑意。

我愣愣地看了很久,只因平常裏的師父似乎一板一眼,無論是着裝還是授業都是一絲不茍,可今日裏的師父卻別具一格,我也說不出是哪裏不一樣,只覺得師父與平日裏的師父是不一樣的,與我而言,這時候的師父是熟悉中又帶了點陌生的男子,看得我的心砰砰直跳。

而逃課的後果便是,師父的厲言訓斥。

師父從沒如此嚴厲地批評過我,讓我罰抄五百遍般若經。我心裏不甚委屈,只不過逃了堂課而已,定是那授課的鳳曼上仙漂亮,他才這麽狠心。從前便時常看見那女仙與師父有說有笑的,好不親昵。

我賭氣之下就跑走了,也不知往哪個方向跑了,越跑林子越深。可過了整整一天,天都黑了,師父也沒來尋我。我想回去,可我又迷了路。

直到現在,天下着蒙蒙細雨,我躲在草叢間,又冷又餓,害怕地很,臉上涼涼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方才那聲音,是師父的聲音,他總算還惦記着徒兒尋來了。

只覺得身子被抱起,我委屈的掙紮,師父真夠狠心的,現在才來尋我。他定是跑去跟鳳曼上仙賠不是了,那個漂亮的鳳曼上仙定是留師父喝茶談經了。師父肯定把我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

越是掙紮身子被抱得越緊。

“乖,我們回家。”

師父這一聲柔柔的,不再似白日裏的嚴厲,我抽泣着嘤嘤了兩聲:“我不回。師父真狠心,只管和鳳曼上仙喝茶便是。都不要我這個徒兒了。”

這一說,又覺得自個委屈了。

抱着我的身子怔了一怔:“鳳曼上仙?”

“我只不過逃了她的佛理課,你便這麽狠心。罵我還罰我抄經。”說完我打了個寒顫,委屈地咬着唇。許是凍着了,頭痛得很。

師父許久沒有言語,只聽得輕輕的一聲嘆息:“倒想起這麽久之前的事了,該想的卻沒想起來,看來盡想起些委屈事了。你倒是記仇的很。”

我心想師父真是糊塗了,才今日的事怎麽說是很久之前的事呢,他定是故意唬弄我。欺負我記性不好。我想掙脫他的懷抱,可又冷得不行,耳邊有呼呼的風聲。可我還不忘了還嘴:“我才不記仇。我一個人在林子裏這麽久,師父光顧着和上仙喝茶聊天,天黑了才來尋我。師父是這天底下最狠心的師父。”

我越想越委屈,越是委屈掙紮得愈厲害。

許久,又是一聲輕輕的嘆息:“師父錯了。”

這話聽得恍恍惚惚,我停住了掙紮,記憶中師父從來不會這麽溫柔,更不會跟徒兒我道歉。我聽着心一軟,又覺得心裏暖暖的,往溫暖處的胸膛縮了縮。

朦胧間,腦袋卻是鑽鑽的疼,一波又一波的,只覺得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卻又醒來,醒來卻又是迷迷糊糊的想睡,直至被師父放入了溫軟的稠被裏,我才覺得安穩了,終于回到家了。

師父好像細細地給我掖了被角,可這身上有點濕乎乎的,我覺得難受的緊。

便糊裏糊塗地扯着外袍,想把外袍脫了。可手腳不聽使喚,怎麽也脫不掉,肩膀不知怎地也隐隐發疼。一只手伸了過來,将我的外袍脫了,我才算舒心地窩被窩裏睡去。

有熱毛巾輕輕地擦拭着我的臉,我覺得很受用,頭痛似乎減去了許多,清寒草的清香萦繞鼻間,我漸漸沉入了夢鄉。

我在清晨的鳥鳴中醒來,頭重的厲害,本想伸個懶腰,卻驚覺底下的床墊似乎有點異常。

不似一般的床墊軟乎乎的,可也不硌,還很溫暖,很堅實。

很堅實...很堅實...這三個字在我腦中萦萦繞繞了許久,惶恐地只得出胸膛這個詞。此時,一個晴天霹靂劈開了我的腦袋,我抱着被角急速地縮到了床的最邊角。

我的記憶裏的最後片段,是昨晚上我和伏寒喝酒,然後兩人喝醉了。

我簡直要哭出來了,怎麽就喝多了。我睜大雙眼盯着那頭黑發,我記得我用墨汁将伏寒的頭發染黑了,我的心裏咯噔一聲,眼淚直往上湧,再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只不過是宿了未婚夫的床,就這麽委屈?”

我擡眼一瞧,那身影已坐了起來,手撐着腮,絲質的單薄裏衣随意地穿在身上,稍顯淩亂,淩亂中堅實的胸膛若隐若現。

那熟悉的似笑非笑不是遙止是誰,我頓時就停止了哭泣,心中有塊大石頭落了地,長長地松了口氣,抹了把眼淚,心跳卻加快了不少。

我煞有其事地默默地瞄了眼自己身上,還好,也穿着件裏衣,環顧了下四周,寬大的雲床,煙色羅帳,白玉地軟羽毯,竟是浮雲殿遙止的寝卧。

我不是在太華山喝酒嗎?難道是我喝醉了......自個兒跑過來的?我一陣心虛,心虛之餘還佩服了下自己,竟然沒有迷路。當務之急,是撤離這個大床為妙。我挪了挪,結果肩膀一疼,我抽了一聲。

遙止目光純潔的看着我:“該換藥了。”

他理了理衣服,若無其事的下了床,身子卻晃了一晃。

我一驚,想起他在太華山受的傷恐怕不輕,不由得挪過去準備扶扶他。

他轉身将我重新拎到稠被裏,蓋嚴實了,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

我看他臉色蒼白,便脫口問道:“師父,你還好麽?臉色這麽難看。”

說完我倆都是一怔,我無意識地竟喊了他聲師父。倒也罷,他本就知道我身世的事情,如今這麽一喊,有些事不用與他解釋他也能明白了。雖然這樣兩人會有點尴尬,但是總比什麽都不知道的好。

本以為遙止或許會激動的扶着我的肩問,你終于恢複記憶了?你想起多少了?等行為。

但是他沒有,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小聲嘀咕:“還不是昨晚上給忍的。”

我的心一跳,臉上不禁熱了熱,他說的沒錯,他本就有傷在身,我昨日醉得厲害,又趴他胸膛上睡了一宿,确實得忍着痛。心中不禁愧疚得很,喏喏的道了句:“對不起。”又小聲的補了一句:

“你有傷,我還這麽重,讓你忍了這麽久的痛。”

他啼笑皆非:“痛?”又自顧自在那輕笑了會,點點頭道:“嗯,很辛苦。”

趁我低頭撚被角的空擋,遙止拿來了藥箱,似乎要給我換藥的架勢。

我思忖着我肩膀的傷要是換藥,得露大半個肩膀,這可是臊人的很,我捏緊了被角說道:“昨日喝多了,唐突了師...上神,也不知怎麽就跑這裏來了,給你添麻煩了。”

他取了藥瓶子和紗帶,定定地看着我:“沒事,我原諒你。”

我心中一陣感激,幸好自己沒怎麽胡鬧,從前聽哥哥說我酒品不好,喝醉了老是胡鬧,拔過雲小武的鱗片,拔過司命星君的胡子,胡鬧完醒來什麽都不記得,所以一直都不讓我喝酒。昨晚也就是霸占了遙止的床,借了他胸膛一宿,細想來,也是我占了便宜。

“今後喚我遙止便可。”

他說着欲伸手給我上藥,我卻擋了去:“這藥我回去換便可,不勞上神動手。”

他皺了下眉頭,我的心便一慌。

自想起以前的事情了,與遙止總覺得疏離了許多,恐是內心深處的本能吧,不知不覺便喚了他上神。雖然他從前那般決絕,可畢竟也是我的師父,我不恨他也不怨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這男女授受不親,你來上藥恐怕...不妥。”我推脫道。

“說起來,師父給徒兒上藥有何不妥?未婚夫給妻兒上藥有何不妥?”他正色道。

我一時沒了話語。

他輕輕一挑,我的裏衣便滑去了一半,紅彤彤的肚兜露了截出來,我難為情地瞟了他一眼,他表情自然,神情淡淡的。

他輕手細細地解着我的紗帶,指腹時不時地觸到我的肌膚,我的心咚咚地越跳越厲害,我将頭撇至旁邊讓自己冷靜冷靜。怎麽緊張成這個模樣。

肩上撒了藥粉時,疼得厲害,我咬牙忍着。聽到耳旁的吹氣聲,肩膀處涼涼的,好了許多。我一個轉頭,誰想遙止離得近,我的唇掃過了他的臉頰。

我倆又是一怔。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紅唇,想起了深潭旁的纏綿,臉上一燙,咽了咽口水。我不斷的告訴自己,雲彈歌,現在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

遙止望着我,眸子幽藍,他身子往前一靠,唇便覆上我的唇,溫軟的觸感,我像觸電了般渾身一震,将手死死地抵住了他靠近的身子。

遙止松開了我,轉身拿起一杯涼茶,一骨碌灌了下去,小聲嘀咕,“晚上要忍,白天還得忍。”

我面前失了溫度,心中不自覺地湧上一股落寂,咬牙穿好衣裳下了床,見遙止坐在紫檀椅上。

我覺得有些事情總得講清楚,恐怕這婚事我是答應不了了。因為心裏生了一個疙瘩,他求天帝賜婚恐是在知道我身世後才求的。既然遙止從前不愛我,如今這麽突然的婚姻,不管是補償也好什麽也好,我都沒有心情再與他怎麽樣,只因他那般決絕,讓我在心裏長了根刺,去掉這根刺卻需要時間。

是的,我不恨他也不怨他,感情本就是兩個人的事,他不愛我不是他的錯。只是我需要時間,讓自己緩一緩,讓這個疙瘩解一解。

他靜坐着不說話,就好似等着我開口說什麽。

我喚了聲:“遙止。”

他示意我坐下,給我倒了杯茶,不緊不慢道:“昨日受了自己的一招,昨晚上又被你...壓了一晚上,若是再生氣,恐怕會氣血攻心而亡。”

我生生地把我們把這婚事退了這句話咽了下去。想着說話得委婉點,便道:“我們的婚事不如再...拖一拖,如今都有傷在身,得養一養。再者,從前的事我需要理一理。”

他沉默半晌,只簡單的回道:“好。”

他答得如此痛快,我的心中一陣酸楚。可我到底要他怎麽樣呢,想問他從前為何這般決絕,為何要與素夭結婚,為何等了他那麽久他不來,這些話卻統統都放在了心裏。

我心想我該走了,端了涼茶喝了下去,這一杯下去,涼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一清醒,便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我記得我喝多了,躺去睡了,好像是睡夢中被誰抱着回來的,我聽到了師父的聲音,遙止的聲音。

“昨晚上,是你抱我過來的?”

遙止唇角一揚,點了點頭。

那方才我跟他道歉,他倒是不解釋還說什麽原諒我,真是無賴的本性不改,我憤憤然:“你無緣無故抱我來你殿裏幹嘛。我還以為...是我自己跑過來的。”

“救你啊。”他理所當然道,“本來你一個人在床上睡得好好的,非得拉我一起,害我昨晚上...那麽辛苦。”說完嘆了口氣。

“明明是你占了我便宜!你幹嘛非得跟我一張床?”我總算反應過來了。

“你當時逼我的。”遙止一臉正派的回道。

經他這麽一說,我一個激靈,昨晚上的事像噴泉般湧了出來,臉上也湧上一股血,熱辣辣的燙。

作者:遙止你忍着辛苦了。

遙止:無妨,遲早是我的。

銀獅:快點洞房好嗎!!!

白衡:快點洞房好嗎!!!

作者:不要逼我好嗎!!!

遙止:我就喜歡看單身狗們吵架。

集體: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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