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真相（三）

真相（三）

雖然我面色平靜地與爹娘哥哥道別，可心中是一半惶恐，九重天的雷不是一般的兇猛，屬于雷中的燒刀子，攻人心肺。

我知道爹娘哥哥放心不下，但我極力推勸将他們留在翠山，不想他們看着我受罰擔心受怕，只讓他們好好等我回來。

我理了理身上的救命稻草仙鐘罩，确認它是否妥妥當當地穿在我身上，想起周身萦繞的仙力，又是一番思緒。

身後一個小人急急跟着，是孜孜不倦追着的小綠。

我打量了眼今日領我去九重天的二位天兵，意外的身材削瘦，少了分威武凜凜的氣魄，頓時我的膽子就壯了幾許。再看其中一人鳳眼瓜子臉，寫着一副請欺負我的模樣，我便搭了個話。

“聽說這九重天已有幾百年沒罰過雷劫，今日小仙真是榮幸。”

他們沒理我。

我有個毛病，一緊張就特愛搭話，又說道：“前頭那幾位兵爺長得虎背熊腰，看着瘆人，今日兩位秀秀而雅，一見便猶如吹來一股清新之風，小仙好生幸運。”

他們還是沒理我。

我這人還有個毛病，凡事總是越挫越勇，便飄至鳳眼天兵身旁，對他笑了笑：“兵爺貴庚？”

他那鳳眼微微一擡，臉上紅了一抹，并不答話。

“兵爺婚否？家人尚在？可有置地？”

我也是想起源方他妹妹源琴那丫頭已是适婚年齡，從前還與我說過，她今後要嫁人，不嫁高高在上的什麽天将帝君，只想找個小小的天兵，待人好疼老婆的就成。

他臉憋得通紅也不答話，另一位天兵卻忍不住了，怨氣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以為我們喜歡這差事啊？還不是因為那些強壯的兵士都被派去別處了，不然我們也不願意啊。”

這話我聽着不樂意了，回道：“怎麽就不願意了？我很可怕麽？”

那天兵冷哼了一聲，也不知他這一身怨氣為的是什麽。

我湊到鳳眼旁邊，認真地問道：“你喜歡鳳凰嗎？”

說話間，已邁上九重天的天梯，遠望着高聳直達九霄煙岚，那煙岚似纏繞的黑蛟，化作一團團厚重的烏雲，鋪了一層天。天梯兩旁是開得妖豔的紅蓮，相擁相簇，血色如染，在碧波粼粼的苦難海中搖曳不止。

朱碧相映，卻讓我想起了一禪堂的那片鳳凰林，腦中閃過樹下朝我招手的那個挺拔身影，那個淡笑如水的面容。

心中莫名的一緊。

他們說，受難之時想起的人，是心口尖尖上的人。要麽是愛人，要麽是仇人。

我自嘲地笑笑，小綠靠至我身旁，安慰道：“天仙勿怕，定會安然無恙。”

我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問道：“你可有喜歡的人？”

他一頓，回道：“沒有。”

“沒有？”我轉身看着他，“你不喜歡素夭麽？”

小綠猛然擡頭，困惑不解道：“我與素夭公主只不過是初次謀面，天仙怎會有這種想法。”

我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你為何偷聽我們說話？”

前頭聽完素夭說話我行至門口，雖情緒複雜，但還是一眼就瞥見了一晃而過的衣角，正是小綠的。我來不及納悶多想，受罰的時辰也到了。後邊看他緊追不舍的跟上，我又多了一層疑慮。

他聽罷身子一愣，低頭支吾：“我...我....”

“既然不認得素夭，為何如此關心我們談話？”我厲聲道。

他僵着不語，眼角卻抽個不停。

小綠是個最不會撒謊的人，還有一手好廚藝，銀獅平日裏的飲食最注重，如今無緣無故将他安了過來，我不認為銀獅能這麽舍得。

“是銀獅他指派的你？他有何目的？”我逼問道。

小綠緊抿雙唇，愣是一言不答。

突地，一道閃電劈開眼界，天際傳來轟隆幾聲雷鳴。

我看着天梯旁空無一人的臺階，緊皺起眉頭，心下思忖，此事不對勁。

九重天延伸至九霄臺的天梯旁，向來都是兩列整齊的天兵守護，而今日卻空無一人。

出門時，那天邊異常的黑暗着實詭異，雖說九重天今日雷劫，可與那天界并不相連，為何連着天界都是烏雲。

方才那位天兵說，強壯的兵士都被派去了別處，那別處究竟是何處，這幾萬年來，三界向來太平，連着北荒都極少有事端滋生，而今竟将這麽多的兵士統統派往別處，那這個別處恐是有極不簡單的事發生。

“你方才說其他兵士被派去了哪裏？”我急忙拽着那人問道。

“你還不知？都被派去北荒了啊。天将也是，瞧不起我們這些瘦兵，我們打仗也是很厲害的。真是的。這麽重要的關頭。”他嘟囔着，架起了我的胳膊往九霄臺行去。

“北荒怎麽了？”我慌忙問道。

“這麽大的事你不知道？那神魔大戰後的魔煞封印被解，暗中重生了。北荒的妖魔借着魔煞的煞氣，興風作浪，塗炭生靈。天帝派了重兵鎮壓，這恐怕又是一場血腥風雨啊。”他嘆了一聲，心有不甘的語氣。

我心下了然，怪不得天邊如此異常。那魔煞竟然重生了，我想起我離開翠山之時，不舍的往回瞧了一眼，正好哥哥提了赤炎劍騎着雲小武殺氣騰騰的遠去，我卻以為他是去找源方，可那方向，恐怕是趕去北荒了。

雲層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咆哮，噬人般低吼。卻見那鳳眼天兵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天仙身上為何萦繞了遙止上神的仙力？”

我倏地一個頓步，雷鳴中實在聽不大真切，問道：“你說什麽？”

“你身上是遙止上神的仙力。”他大聲回道。

“你怎知？”我驚道。

“實不相瞞，我曾是上神暗兵中的一名，可後來歷練過程中被篩下來了。歷練中不僅有辨別仙澤這一項，上神更是教過我們不下百遍的護澤術，将自身的仙力圍在別人身上形成一個保護罩，上神在我身上示範過，我死也不會忘記這層仙澤。當時對我來說，是多大的一個榮耀。可惜...”那天兵小臉撲撲紅的感嘆着，瞧了眼天空又對着我道，“保重。”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那兩名天兵已彈出丈遠離去，徒留我一人在九霄臺中，頭頂的閃電交錯不停，我像是等待宰割的羔羊，不得動彈。

可那雷電離得如此之近，我的腿不由得一陣發軟。烏雲密集的上空，一道藍色閃電劈落而下，我驚恐地閉上雙眼，緊接着又是一道道，猶如雷霆之勢，層層迸裂襲來。

我腦中閃現的卻是遙止的話，他說，我身上并不是他的仙力。那一聲聲雷鳴貫耳，激起我的鈍愚，我終是意識到，遙止在撒謊，他在跟我撒謊。

我真是個百年笨蛋，千年笨蛋，他對我說了謊，還說得光明正大。

可他為何要瞞我。

轟隆隆聲中，一波波激烈的碰撞，似席卷的風暴，我栽倒于地，睜開雙眼，是一道道化為流光的黑影，煙岚俱散。

耳旁逐漸清靜，苦難海上是萬丈洶湧的碧波，因雷而掀起，迅速地落下，蓋于萬朵紅蓮之上，瞬間化為斷波水痕。可紅蓮卻開得更加妖豔了。

我坐于地上遲遲沒有起身，全身無一處傷痕，那仙鐘罩也只破了幾個洞，果然為至寶。

我扶額思索，我得想想，我剛才想到了什麽，對，遙止對我撒謊。

我猛然想到，素夭說得話是有道理的，也許他當真是有事瞞着我。可這些事，不問怎麽能知道。不問怎麽能明白。

我急急起身，拽住欲扶我起身的鳳眼天兵，問道：“你可知，遙止上神現在何處？”

他眼中浮了一層激動：“上神是天帝派去鎮魔的頭将，如今自然是在北荒，若我還是暗兵一員，我早就在戰場上了，哎。”

我眉頭一緊，頭将那是帶頭作戰沖鋒殺敵的，何其危險，那天帝也真是舍得。

我心中似有一根線牽引着，不由自主的踏雲往北邊而去，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只覺得只有往那個方向，我的心才能稍稍穩下來。

可小綠一把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做什麽？”我瞪了他一眼，試圖掙脫往前。

他死死拽着我，不讓我前行一步。

我怒了：“你攔着我做什麽？！”

“我才要問天仙，天仙往北邊是去到哪裏？翠山不是這個方向啊。”小綠一動不動地拖着我。

我想也不想：“去北荒。”

小綠心急火燎道：“北荒太危險，天仙去不得。”

“銀獅只不過讓你伺候生活起居，可沒讓你管着我去哪裏。”我拽了又拽，還是動彈不得。

“銀獅吩咐小的跟着天仙寸步不離，更不讓天仙到處亂跑。天仙還是跟我回去吧。”小綠不依不撓。

我動用仙力，抽身而出，又被他死死拖住，我回頭不耐道：“銀獅為何讓你跟着我寸步不離？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麽事？”

小綠卻娓娓道：“天仙莫不是要去北荒找遙止上神嗎？”

我一愣，脫口道：“他借了我仙力，如今趁着此機會，還他一件仙鐘罩護着他，也是在理之事。”

小綠搖了搖頭，盯着我道：“天仙這理由牽強的很，要還情不在這一時，也不需偏偏在這危險之際，天仙想見上神，何必給自己找理由。可你難道忘了昨日上神與你說的話了？他如此絕情，你這又是何必？”

“好一個小綠，不僅偷聽我和素夭的話，連我與上神的話你也一一聽了去？今日我去也要去，不去要去，你管不得我。”我怒氣上頭，雖被他拖着，卻不管不顧地艱難前行。

“天仙去不得，去不得啊。”小綠哀嚎道。

我盛怒道：“我去定了！遙止他對我撒謊你知道麽？他那個混蛋對我撒謊！還說那麽傷人的話，他就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我支撐住微顫的身子，“銀獅說，他為了我種下十裏夕顏，你知道麽？素夭說，他為了護我才應的賜婚，你知道麽？素夭說，他為了守約跳下了堕仙臺，你知道麽？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要去問他。我還要将他好好罵一頓！”

小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自語道，主子對不住，這事我做不來，我實在做不來。

他松開我，急急道：“天仙快去尋上神吧，快。他恐怕...”

我神色一慌：“他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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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去看後會無期，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