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別離(修)

別離(修)

小綠緊咬着雙唇說:“此事主子吩咐若我說漏了嘴,便将我腿打斷了,不再認我這個侍從。可我實在忍不下去了,好端端的一對人兒,卻偏逢遇上這等事,那日看天仙因着遙止上神的話傷心落淚,我心裏對上神是心疼不已。”

我看這小綠真是急糊塗了,我傷心他心疼遙止上神算個什麽事,說話也說不到重點,他這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真是急死我了,我大聲重複道:“我是問你遙止他怎麽了?!”

“此事實在說來話長...那日主子要把遙止上神為何錯過了婚約的緣由告訴你,卻惹得上神大發雷霆,與銀獅大吵了一架...後來..後來..”小綠額頭急得直冒汗,支支吾吾的好似不知從哪說起。

“長話短說!”我吼道。

小綠被我這一吼吼得震了片刻,終是理清思路,把來龍去脈清晰地跟我敘述了一遍,聽得我心中翻江倒海,踏上片雲飛速前往北荒。

腦中重複不斷的回響着小綠的一番話,我氣極卻又擔憂不已。

原來那晚水離來尋遙止時,嬈玉确實毒發得厲害,命懸一線。遙止為償還這份救命之恩,便急急趕往沙沼澤取烏膦果。沙沼澤是北荒的極險之地,瘴氣毒物滋生,處處有陷阱,一個不小心便能陷入其中出不得,被沼澤吞噬,而正是這樣的環境才能孕育出各種奇特稀少的良藥。沙沼澤中除了劇毒的巴蛇,還有不明的妖魔兇獸,以遙止的神力,取一處烏膦果也是十分不輕松,但最多幾個時辰大抵就能獲得而歸。

可中間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因着魔煞之氣,沙沼澤裏的毒物瘴孽變得異常兇猛,遙止花了一天一夜才取出烏膦果,他精疲力盡之餘,将烏膦果交與水離,讓他先行去救嬈玉,可遙止發現,他怎麽也出不了沙沼澤。

他像是被囚禁在沙沼澤中,周而複始的不斷返回至同一個地方。奇怪的是,妖魔兇獸不再襲擊他,周圍變得安靜,他隐約感覺到的是,強大的魔煞之氣籠罩着整個沙沼澤。

他才意識到是重生後的魔煞故意将他囚禁在此,讓他不得出去。

那魔煞不傷害他也不接近他,只是緊緊地将他圍在沙沼澤,當時遙止并不知他有何用意,他本就有傷在身,再者,一人之力根本與魔煞無法相拼,雖焦急萬分,可出不得沼澤半步。

而這一禁,就是二十日。

我才知原來遙止沒有如約來尋我,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嬈玉口口聲聲說遙止陪在她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竟然都是謊言。我真想一棍子敲破自己榆木腦袋,我竟相信了嬈玉的話。

我一方恨自己不成鋼,一方有覺得遙止死扛着什麽話都不和我說真是奇怪,便不安地問小綠:“為何遙止不與我解釋?”

小綠回說:“遙止上神之所以不和你解釋,是因為他知道了魔煞的身份。”

我着急問道:“魔煞身份與遙止又有何關系?”我真是越想越覺得離奇。

小綠卻反問我:“如果,遙止上神與伏寒相拼,誰有勝算?”

我一愣:“不好說,一半一半。兩人都厲害的很。”

小綠搖搖頭回道:“遙止上神一點勝算都沒有。因為他傷不得伏寒。”

“為何?”我脫口疑惑道。

“因為傷了伏寒,就等于傷了天仙,你們身上可是有同生蠱啊。那日銀獅勸說他與你解釋清楚,遙止上神不願,兩人大吵了一場,銀獅才知伏寒在你身上下了同生蠱。”小綠愁眉苦臉地回道。

我猶如醍醐灌頂,想起同生蠱這茬了,都怪那個伏寒,可又疑惑道:“他倆為何要相拼?難道伏寒是魔煞重生之身?”

小綠搖搖頭:“魔煞重生之身不是伏寒,而是伏寒之父,太華山的魔帝。”

我愣愣地想起了那天淺澤和伏寒的話,說魔帝從前因為天界負了他,才轉而入了魔族,可怎麽又被魔煞借了軀殼重生了呢。

小綠繼續道:“如若天魔相拼,遙止上神欲毀了魔煞,必然要殺了魔帝,魔帝是伏寒之父,伏寒怎麽可能會不護着自己的父親?這一戰,在所難免。遙止上神為了護你,決不會傷到伏寒,那麽受傷,甚至...”他頓住看了我一眼,“甚至出不好的意外自然就是遙止上神。”

我卻震怒道:“難道天界除了遙止上神就沒有其他神将可以與魔煞一戰嗎?非要派遙止上神去應戰嗎?”

小綠愈發苦着臉:“天仙有所不知,此回能殺了魔煞的神仙,恐怕就只有遙止上神一人才能做到。當初神魔大戰之時,魔煞蠱惑魔心,帶領百萬魔族揮起殺戮,虧得天界所有神将齊心協力才将他的魔心一劈兩半,為防魔煞重生,挑選了資質最适宜的遙止上神,将半顆魔心封至當時他的體內。而另外一半顆在破裂之時,便已不知去向,誰知是入了魔帝之身。”

我依然憤怒不已,為何他們好封不封偏要封在遙止身上,憑什麽要封在遙止身上,這天界除了遙止,難道就沒有其他合适的神仙麽?

小綠似乎看出我所想,緊接着道:“之所以封至遙止上神體內,是與遙止上神的身世有關,也換得了這麽些年的安穩。如今時間緊迫,小綠無法多做解釋。能與重生的魔煞相抗衡的自然是力量相抵的另一半顆魔心,所以也只有遙止上神才能有法子制得住魔煞,前提是相拼之時,需要所有的神将在後源源不斷的度入仙力支撐他才可。魔煞加上魔帝的魔之力量實在太過強大。魔煞也深知這個道理,所以才在沙沼澤時将遙止囚禁,好讓自己為所欲為。不傷害他,是想找機會取得失去的另一半顆心。我簡言說明至此,好讓天仙心頭明白,上神有太多苦衷。”

我猛然想到,為何天帝如此看重遙止,哪怕遙止請求去凡間,他不答應反而怒極,恐是這個緣由,天帝也許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

小綠看着我突然就紅了眼眶:“你現在總該知道為何遙止上神不與你解釋,還出口絕情的話語了麽?他擔了重責,卻又放不下你,心頭也是苦得很哪。”

我緊攥了雙手,皺眉不語。

“他之所以不與你說,是因為他已經做好了仙化的打算。他...”小綠哽咽道:“不管是為了護你也好,還是為了三界也好,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我只覺得心一下子就空了,恍惚了起來,氣極道:“他憑什麽這麽做?我不要他護着我。從前到現在,他一點都沒變,什麽事都不與我說,自作主張。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個人承擔,他當我是什麽?我不用他護着我,我要去罵他,我要将他罵個夠!”

小綠淚眼婆娑道:“你不要怪遙止上神,他已是十分痛苦。他說,不能讓你新婚就失了夫婿,不能讓你對他有所念想,他寧願你恨他,他也去得安心.....”

我還未聽完小綠說的話,早已踏上雲往北荒趕去,他哪裏知道我說的都是違心話。

此刻,眼前已隐約出現一個混沌的戰場,岚煙四起,妖獸的咆哮聲與将士的沖鋒聲混合,是一番驚天動地,無盡的血腥味充斥了整片北荒。

遠遠地看到一團焰焰熊火與一波冰藍色的氣流相抵,在天空中聚起一道道刺眼的火花。

我提劍而上,斬妖殺魔,直沖那氣流之中,馬上就能見到遙止了,見到那個莫名其妙在我家院子種樹的可惡身影,見到每每獨自深藏心事,對我卻口出絕語的可惡身影。

遙止,你不可以有事。

遙止,我們錯過了太多,都是我不好。

遙止,我要聽到你親口與我解釋一件一件的事。

師父,從前的諾言,我知道,還作算,若你還食言,我繞不得你。

冰藍色的氣流中,衣袂飛揚的紫色身影似一泓月中的流影,與紅色的身影交錯相疊,他的每一招都是躲避而不是攻擊,伏寒招招咄咄逼人。

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下一刻,遙止的身影便在層層巨浪中向後退去,伏寒的劍已刺入了他的左胸膛,血噴而出,染紅了衣袍,遙止依然挺立的撐着。

我驚呼一聲,眼看着伏寒再次拔劍刺向遙止,我舉起自己的右手,狠狠的刺入一把短匕首。

伏寒的手一偏,劍偏離了原來的方向。

我奔過去扶着遙止,他驚愕地看着我,臉色慘白。我緊緊地扶住他,看着他胸口鮮紅的血湧不止,撕下一條紗裙布,慌張地堵上,可怎麽也堵不住,手止不住的顫抖。

“你怎麽來了?”他用臂膀護着我,擋住各處飛來的火星流煙,聲音是掩不住的虛弱。

我死死地抱住他,那一身熟悉的蘭香混着無盡的血腥味入鼻,我将頭貼在他的胸膛,我曾怎麽依偎都覺得不夠的胸膛,哽咽道:“你個騙子。”

他微微一怔,不穩地往後踉跄了一步,只覺臉上撫來一片冰涼,是他寬大的手掌,耳旁傳來他熟悉的輕語:“快離開這裏,聽話。”就像從前每回我鬧脾氣時,他将我拎到懷裏哄我時的語氣,此刻

我懷裏的,就是我從前溫柔的師父。

我抱得愈發緊,就好似他要離我而去般,重複着:“你這個騙子。師父騙子。”

天空閃過一道雷電,我的身子猛地被摟緊,一個翻滾,遙止将我壓在身下,龐大的身軀擋着我,我被摟在遙止的臂彎裏,看不見任何事物,只有胸口溫熱的濕澤侵染着我。

耳旁竟傳來一聲轟隆雷鳴,雷電劈開皮肉的焦灼聲音,遙止的身子微微一顫,我慌忙睜眼,卻見他吐出一口鮮血來。

空中現出一個妖媚的身影,舉着雷神的雷器,竟是水離。

我驚慌的反身将遙止抱在懷中,撫上他煞白的臉,我的裙子被他的鮮血染了一身,我的心被他微弱的呼吸驚得緊緊收縮,他微阖的眼睛緩緩睜大,幽藍的眸子水般望着我,我看到了我的倒映。

他的嘴角溢出絲絲血跡,可他看着我竟微微一笑,就像每一次他看見我時溫文而笑那般,柔和溫

潤,發出的聲音卻輕如游絲:“能見着你一面也好。”

我的喉嚨堵得無法發聲,将他的手放入我的手心,心中所有的埋怨和話語都只化成了一句:“我想你。”

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可你沒有來。

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可你不知道。

他卻笑得愈深,禁不住咳了好幾聲,又是一口鮮血,看得我心如刀剜,他平複了許久,才緩緩道:“答應我一件事好麽?”

我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望着他。

他眸中的藍漸漸退去。

他說:“忘了我吧。”

我模糊了視線,止不住的哽咽:“我不要。我不要忘了你。”我慌張地抱住他,将他抱緊在懷中,“不許說這些。我們還要成婚,還要舉案齊眉,還要子孫滿堂。你不準離開我。好麽?”

他的眸中凝了一層水澤,張了張嘴,我湊近他的唇邊,才聽到三個字:“對不起。”

我将臉貼上他冰涼的面龐:“師父,你不能丢下我,不許再丢下我。”

“你不能如約娶我沒關系,我把你娶過來,好麽?”

“我們說好不離不棄,長久相依的。以後我再也不生你的氣了,好麽?”

“遙止,我喜歡你,夜月喜歡你,彈歌也喜歡你,你喜歡我麽?”

耳旁傳來微弱的聲音,我聽不真切,我緊緊地貼着他,才聽到他的吐氣:“我愛.....”

淚水決了堤,可他的胸膛不再起伏,我遲遲聽不到最後一個字,我顫抖得厲害,在他的額頭上吻了又吻,近乎絕望。

我泣不成聲:“遙止,你醒醒好麽,你不能睡。你還要與我講很多話啊,我也要跟你講很多話,很多很多,你不要睡着,你要是睡着了,我就再不理你了。”

可是,聽不到他的回應。

再也聽不到他的回應。

淚水一層又一層地模糊了雙眼,不斷的往下滑落,有只無形的手将我的心捏得七零八碎。

我松開他,看着他緊閉的雙眼,毫無血色的雙唇,失了魂。

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竟是一句未完的話。

他百般護我,可我從沒為他做過一件事。

他百般忍耐,可我從未信任過他。

他護了我一世又一世,而如今,最美好的時光卻只剩下回憶。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他,緩緩擡頭,我和他的周身是一層紅色的魔罩,擋住了所有的硝煙。

我望着被伏寒架住的水離,仇恨入心,我握緊了劍柄,嘶吼一聲,瘋了般将劍刺了過去,狠狠地刺入他的心髒。

他徐徐的吐出最後一句話:“這是我為嬈玉做的最後一件事。賤命一條,拿去罷。”

你們打我吧- -

請相信結局是美好的!美好的!真的是美好的!!!

銀獅:作者你個混蛋!!

白衡:作者你個混蛋!!

伏寒:作者n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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