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程韻蒙了。
她承認，這是她最不敢去想的事。
但它就這樣硬生生的發生了，毫無預兆，毫無防備。
原來，昨晚車內的缱绻，真的只是一時沖動罷了。
袁娅若接下來的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因為要保持最自然的笑意，若無其事地記錄并回複關于肖像畫的需求細節，還要淡定地壓制着胸腔一陣一陣的抽疼。這些事，就已花費了她全部的精力。
“邵啓銘是她的未婚夫……”這句話一直在她腦中盤旋。
“袁娅若未來的婆婆是邵啓銘的媽媽，還送了她價值連城的定情信物……”那綠油油的手镯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在她的心口割出一道一道血口。
就像曾經她親眼看見那個暗戀許久人與別人肩并肩離開時的感受，甚至比那時還要痛，痛到窒息。
她不想看，可袁娅若偏偏要她看，不但要她看，還要她拍下來，畫下來。要她畫得栩栩如生，畫到細節極致。
程韻拍完照片正要收回手機的時候，她看到了邵啓銘的信息：【不好意思，昨晚一直在外面，手機沒電了。】
她沒有回複，正要退出聊天界面的時候，又收到他的信息：【起床了嗎？】
每個字都像一把冰錐，直戳她的心窩，疼得眼眶泛紅。
“怎麽了？”見程韻盯着手機面色黯然，袁娅若試探地問。
“沒、沒什麽。”程韻迅速暗滅手機，将它塞進抱枕下，微笑問道，“我們剛剛說到哪了？”
“我說我希望你能畫出我看見幸福的樣子，那種感覺，怎麽說呢，嗯……你能明白嗎？”袁娅若在不斷地給程韻抛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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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樣子？”程韻自己都不知道幸福應該是什麽樣子，“大概……是什麽樣子？”
“比如……你想象一下，我驀然回首，邵啓銘出現在我面前，我看到他向我求婚時的表情，還有我們的家人……”袁娅若光想象就已經開始幸福了。
“邵啓銘”這三個字像帶刺的玫瑰，再次紮進她的心窩。
“哦……”程韻努力平息痛感，盯着正在侃侃而言的袁娅若看，看得入神。
她的眼影畫得精致，泛着細細密密的珠光，眼線微翹，睫毛又長又卷，圓潤飽滿的鼻頭刷着淡淡的粉，口紅的顏色很顯白，唇珠飽滿。身上的淡香一陣一陣的，越聞越覺得好聞。
她想，原來邵啓銘喜歡這樣的。
相比而言，不會化妝、不善言辭、一年四季一身黑的她在袁娅若面前，就是一只黑漆漆的醜小鴨。
“……我說的你懂嗎？”袁娅若轉過臉問看程韻時，程韻慌張地垂下頭，又點了點頭，用筆在本子上迅速寫下兩個關鍵字“求婚”。
袁娅若很滿意她的表現。
“我懂了，我會好好畫的。”程韻點點頭，愕然看見袁娅若将那只帶着翡翠镯子的手伸過來，拉起她的手。镯子碰到她的指尖，冰涼，光滑，透着不可一世的傲慢的綠。
袁娅若笑容卻很親切：“真好，我覺得我們真有默契。”
程韻的坐姿有些僵硬，她沒有抽回手，繼續聽袁娅若說：“以前我找的那些人，我得說半天，最後的成品還是get不到我想要的點。你就不一樣了，我一說你就明白了，我相信你很聰明，一定會讓我滿意的。”
程韻點點頭沒說話，她總覺得袁娅若話中有話，就像看透了她傾心于邵啓銘一樣，似乎是在拐着彎跟她說：“你別想了，他是我的！”
袁娅若說完，看了看手表說：“時間不早了，我還有約。我不喜歡一直坐在那被人盯着臉照着畫，你自己發揮吧，其他的事，你直接和我助理對接就行。”
說完，她玉指一勾，小助理連奔帶跑地過來，拿出手機說：“程小姐，我們加個微信吧。”
“好。”程韻從抱枕下抽出手機，看到陸瑤給她回了個問號，還有邵啓銘的第三條信息。
她快速掃一眼看到信息預覽上邵啓銘說他要蔣姐給她買早飯……然後又迅速切換到掃碼窗口，加了袁娅若的助理。
“好了……”看到邵啓銘信息的那一刻她差點崩盤，雖已極力控制情緒，但聲音中還是有那麽一絲哽咽。
袁娅若似乎也聽出來了異樣，看了一眼程韻，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下巴輕擡，以一種勝利者的神态瞥了一下她。
見程韻加好助理輸入完備注後擡頭的瞬間，表情一換，又變成了笑容溫柔，舉止端莊的大小姐。
袁娅若笑着說：“我知道這有點難度，但你放心，只要我滿意，錢不是問題。況且，我對你的才華很有信心，加油哦！”
“嗯，謝謝你，我會努力的。”程韻微笑回應，收起手機，與袁娅若幾乎同時起身，“我送你。”
“好呀。”袁娅若笑着站起來，語氣中帶着調皮與嬌羞。
程韻親自把袁娅若送到樓下的豪華商務車上，臨出發前，袁娅若還打開車窗對程韻說：“你就安心畫，不要有負擔，記得镯子一定要畫哦！我過兩天再來找你。”
“好的。”看着袁娅若的笑容，程韻心裏五味雜陳。
車子啓動，緩緩離開，袁娅若關上車窗的瞬間收起了僞善的笑意。她面無表情地靠上座椅，眼底在暗處透着寒光，像一具惡靈的屍體。
坐在副駕上的小助理不敢回頭，後背一陣陣的涼意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呵，傻白甜一個，也配跟我搶男人？”袁娅若擡手，精致的美甲如帶血的利劍，用力劃過車窗下柔軟的皮料，留下一道淺淺的刮痕。
回想起程韻那單純的宛如一灣清水的眸子，看人直白不懂繞彎的傻樣，袁娅若覺得自己可以分分鐘就滅了她。
不過想來也是，像這種溫柔甜美系的，向來就容易激發出男人的保護欲。原來，邵啓銘喜歡這種類型的。
她從包裏拿出鏡子對着照，看着甚是滿意的精致妝容，她想，裝柔弱甜美，她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況她現在有卞敏的加持，早已把程韻的性格摸的透透的——自卑、社恐、怕給人添麻煩，除了臉蛋好看一點，畫畫好一點以外一無是處的、父母婚姻裏最多餘的那個人。
怎麽能和她這位家境優渥與秦家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比？
說不定邵啓銘也只是一時的新鮮。
袁娅若今天來，一是為了确認程韻是否如卞敏所說是個軟柿子，二來是向程韻暗示主權，第三則是順便定了個肖像畫。她畢竟是個看重利益的商人，若不是邵啓銘，程韻必定是她費盡心思想要去拉攏的搖錢樹，她看得出程韻的潛力。找她畫畫，其實也是一種投資。一舉三得。
***
回到工作室的程韻癱軟在沙發上，她拿出手機原本要給陸瑤回信息，卻再次點開了與邵啓銘的對話。
邵啓銘：【我要蔣姐給你買早餐，她說你已經出門了。你不回信息，是在生氣嗎？】
程韻的心中一陣酸楚：買早餐？他還想着給我買早餐？他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因為我是他們全心全意服務的群衆之一嗎？
生氣？她想，這有什麽好氣的了呢？她應該感謝還來不及。
提起指尖，她迅速回了一條信息：【不好意思，今天很忙，先不聊了哦。】
結束後，她迅速切換出與陸瑤的對話框，剛剛輸入【陸瑤】兩個字的時候，莫名落了一滴眼淚到屏幕上。
淚水在聊天框上破碎成無數粒紅綠藍交織的光點，她迅速用手擦了去，繼續寫：【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一會，陸瑤回複的時候，她已經擦幹了淚水：【我在等你安排呀，你說什麽時候回我就什麽時候回。】
程韻回：【現在，可以嗎？】
陸瑤回了一個萬馬奔騰的表情說：【馬上來！】
回完信息，程韻坐在沙發上對着茶幾上姜姜送來的那盤點心發了一會呆。
姜姜來到門邊正要進來，見程韻眼神有些渙散，以為她被袁娅若欺負了，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然後敲門。
門敲了好幾下程韻才反應過來，迅速搓了一下臉頰，擠出一些笑容說：“請進。”
姜姜進來說：“程總，您定的花送到了，您要不要去簽收一下？”
程韻起身說好，随後從櫃子裏拿出了曹辰駿送的護膚品和包包，跟着姜姜去了樓下。姜姜在出門的時候順便喊了正在茶水間刷短視頻的老李。
樓下停着一輛銀色的面包車，穿着花店制服的工作人員拿着簽收單站在一旁等着，見程韻下來,連忙去打開後備箱。
後備箱內放着好幾大束花，除了外面的包裝紙稍微和之前曹辰駿送的有些出入之外，其他部分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您是程小姐嗎？”工作人員問。
“是的。”
“這是您昨天定的花。”說着，将手裏的清單遞給程韻，“這是清單，您先核對一下吧？”
程韻大概看了一眼說：“嗯，可以。”随後接過筆簽名。
簽完字，她說：“能不能麻煩你們幫個忙，幫我送到旁邊這輛商務車裏？”
程韻指了下工作室專用的那輛商務車，司機老李已将車門打開，卷着袖子正朝這邊來，準備搬花。
“好的呀。”送貨的工作人員将簽收單疊好，同簽字筆一起放進胸前暗綠色圍裙上的口袋中，然後一腳踏上面包車的門框，從裏面抱出一大束小雛菊。
程韻向姜姜交代說：“今天要麻煩你跟老李跑一趟了。”
姜姜像接到命令的士兵，立正敬禮，腰杆挺得直直的說：“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程韻愕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
姜姜想通過這些小動作來逗程韻開心，想讓她忘卻剛才的不快。現在，她的目的達成了，朝程韻吐了下舌頭，也笑了。
可是這樣的笑是短暫的，姜姜走後，當她再次獨自坐回沙發的時候，心情還是像窗外烏雲密布的天空，壓抑得喘不過氣。
心空空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塊。但是她不會再哭，她想，剛剛的落淚只是一時大意。
手裏的手機又震了一下，她掃了一眼，是邵啓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