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春夢枕(六)

春夢枕(六)

“兇、兇殺案?”

夢遲遲捧着臉,一下子靠進張廣白懷裏,“沒有沒有,我那點靈力就只能吐絲造夢,連你的小狐貍都打不過。”

流光瞬間挺起胸膛,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樂靈。

她說打不過我,是在誇我厲害耶!

樂靈心情複雜地揉了把傻狐貍的腦殼。

一旁的夢遲遲生怕樂靈不信,就差豎起手指發誓:“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瑟瑟女孩,只對帥哥美女感興趣,絕對沒有那種變态癖好!”

“好了好了……你還是變回本來的樣子吧……”

一席話說得真誠無比,樂靈頭疼地擺手讓她閉嘴,再說下去,他怕張廣白的純情小心髒快要碎成沫了。

“本來的樣子?”

然而夢遲遲不太明白樂靈的意思,打算掀起衣裙變出自己的八條腿,“是要看原型嗎?”

張廣白搖頭:“不是,大人是說你的容貌。”

“啊?”夢遲遲更疑惑了,揉面團般揉起自己的小臉,“我就長這樣呀?原裝無修改的!”

“嗯?”

樂靈有些錯愣,他原以為是夢遲遲用了許歡的臉,方便引張廣白入夢談情說愛,沒想到是他想錯了。

“怎麽了?”夢遲遲見樂靈和張廣白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好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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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老實說道:“昆侖有個女修士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他們以為是你照她的臉模仿變幻。”

“什麽!”

夢遲遲愕然,轉而有些氣憤,“我怎麽可能用別人的臉!每次引人入夢,我都是堂堂正正的!”

“知道了……”

張廣白對面前的老司機徹底沒了脾氣。

“好吧。”夢遲遲嘟囔兩句,換了個問題,“誰讓你們這麽認為的……”

“抱歉,是我想錯了。”樂靈給她道歉,“你是妖,她是人,本質上毫無關聯,不可能會長得一模一樣。”

他思索着,說出了心中的疑慮:“如果你沒問題,那麽許歡……真的是許歡嗎?”

樂靈的話讓張廣白陷入沉思,房間裏一時間安靜下來。

流光被這樣的氣氛弄得有些毛骨悚然,轉過腦袋舔舐自己炸起的毛毛,随口嘟囔道:“我覺得會不會單純就是巧合吶?她又不可能憑空從什麽平行世界鑽出來。”

不知道流光的話提醒了張廣白什麽,他突然起身走向了客廳裏的畫桌前。

樂靈與夢遲遲相視一眼,也跟着走了過去。

張廣白是善畫之人,桌面除開筆墨紙硯,還堆放着不少畫軸。

青年沒有理會桌上的東西,擡手從一旁的櫃子裏取出一副畫軸。他的視線在夢遲遲身上停留一瞬,垂眼開口。

“我說過,夢醒之後曾為夢中人畫過一副畫。”

張廣白捏緊了畫軸,眼底情緒複雜,他沒有想過夢遲遲真的存在,也沒有想過這份感情只有自己當真。

“我……”

夢遲遲的嘴唇動了動,沒皮沒臉慣了,此時倒是生出幾分欺騙純情少男的罪惡感。

“罷了。”

張廣白嘆氣,将畫軸拿到桌上,在幾人好奇的目光中将畫軸鋪開。

然而,畫軸裏除了繁華樓閣,竟是空無一人。

似乎是預料之中,張廣白喃喃道:“果然……”

夢遲遲愣住:“居然沒人?”

不是沒人,恐怕是跑了出來。

樂靈眯起眼睛,俯身湊近畫軸,淡淡的顏料香氣撲鼻而來。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宣紙上的景物,問道:“你用的不是尋常顏料?”

“是的,我希望能保存久一些,都是用靈植提煉的顏料,運筆時也用了些法力……”

張廣白神色凝重,揉了把頭發解釋,“但是我修為也沒有到大能的境界,不可能會……”

“已經足夠了。”

樂靈打斷了他,覺得問題比想象得更麻煩。

他對幾人說道:“你提筆作畫時,傾注的是對夢中人的愛戀,想必是用情至深又覺得求不得,所以情感都融入筆鋒,讓畫中人有了生出靈智的契機。再加上筆墨紙硯皆是靈物,相當于為它提供了滋養的環境。”

“張廣白。”樂靈揉了揉太陽穴,擡眼看向錯愕的青年,淡聲說道,“可以說,你創造了許歡。”

張廣白聞言,只覺得不可思議。但夢遲遲比他更為震驚。

多數妖精都是薄情之物,織夢娘更甚。

享受夢境的歡愉,卻永遠不懂什麽叫情有獨鐘。

夢遲遲游戲人間慣了,頭一次知道還會有人能對夢裏的虛幻之物如此情深。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讓她再對張廣白說出一句“好聚好散”是不可能了。

張廣白見夢遲遲安靜下來,一番若有所思的模樣,伸手将畫軸卷起來:“你不用想太多,作畫時只想留個念想。”

就算青年再怎麽雲淡風輕,夢遲遲也不好意思打個哈哈嬉皮笑臉地不當回事。

畢竟她欠的,是人家一顆癡心。

“算了,你不是說咱們沒完嗎?有什麽要求你還是提一個吧,我心裏好受些。”夢遲遲小聲嘟囔道。

“好啊。”

張廣白擡了擡眉梢:“和我簽訂契約,留在我身邊當三年靈侍。”

三年時間簡直就是彈指一揮間,夢遲遲爽快道:“成交!”

修士一般會和不少妖靈簽契,基本上契約期間會形影不離,只是張廣白打的如意算盤樂靈心裏門清。

果然,人不能看外表,再純情的男人撒起網來也是無師自通。

樂靈看着他們之間的紅線變密,正當欣慰感慨時,手機忽然響起來。

電話是季洵打來的,他開口就問:“你們在哪兒?”

樂靈問:“張廣白家裏呢,怎麽了?”

季洵那邊聲音嘈雜,不知是出了什麽岔子,他走到個安靜的地方,繼續說道:“昆侖山頂發現的屍體死了挺久,因為山頂嚴寒,所以現在才發現。”

樂靈:“死的什麽人?你那邊好吵哦。”

“蜀山的人來了,死的是他們的交換生,靈根被挖,面容全毀……”

大約是死狀過于慘烈,季洵頓了頓,轉了話題說道,“好在行李裏有身份信息,蜀山也确認了死的是……許歡。”

“許歡!”

樂靈驚詫,想來也知道季洵說的不是他們剛剛見過的女孩,于是連忙将他這邊的事細細的給季洵說了一遍。

季洵了然:“蜀山派來的交換生只她一人,想必是它路上殺了真許歡,頂替了她的身份來昆侖報道。它倒是聰明,把妖氣藏得很好。”

季洵又交代了幾句,樂靈微微蹙眉,表情沉重地挂了電話。

因為季洵在通話的最後說道:“那妖物因執念而生,比想象得要強大,既然知曉了身份,我會和祝融抓緊時間抓捕的,你自己當心。”

“該死的,它究竟想做什麽?”

張廣白也聽見了他們對話,知道他算是事情的起因,心下萬分愧疚。

“它想要,在現實裏做一只真正的妖。”樂靈沉思半晌,低聲說道。

他意識到事态的發展有些不妙,轉身對張廣白說,“我要出門一趟,現在必須盡快抓到它。”

因執念而生的妖物最為麻煩,因為人的欲望無窮大,放任下去,耽誤一秒,它的能力就會強盛一分。

張廣白和夢遲遲聽見了,連忙說道:“我也去!”

“事情因我而起,我必須去除掉它。”張廣白握緊畫軸,手指發力攥得青白。

樂靈嘆氣:“行吧,你和我去。你是它的創造者,之前給你打了那麽多電話,恐怕就是要尋你見面。”

“至于你——”樂靈轉頭,對夢遲遲搖頭,“你最好待在家裏。”

流光歪頭不解:“為啥?”

夢遲遲點頭:“對呀對呀,我雖然很弱,但是也能幫點忙噠!”

“不行。”樂靈想起之前屍體的慘狀,想來已經心狠手辣到了難以想象的境界,如果遇見了與自己長相相同的夢遲遲,不知道會發狂到什麽地步。

張廣白掏出一個白玉手镯套進夢遲遲的手腕。

夢遲遲問:“啥玩意兒?”

張廣白頭也不擡,悶聲悶氣道:“尋妖镯,除了我誰也取不下來,免得你跑了。”

夢遲遲一臉苦悶,妥協道:“行吧行吧。”

“這樣也好。”樂靈将流光也塞給夢遲遲托她照顧,自己和張廣白離開了住所。

就在他們剛走到街市之時,樂靈頓住了腳步,祝融他們發了消息,說‘許歡’已經消失不見。”

樂靈放下手機,扭頭問張廣白,“你能想到它去哪兒了嗎?”

張廣白想了想,卻發現自己對‘許歡’所知甚少,除了知道交換生的假身份,別的一概不知。

“算了,祝融和蜀山的人都在山頂,我們從小鎮上開始找吧。”

“行。”

為了效率高些,樂靈與張廣白分頭行動,街道巷角到處都是執法隊的人。

一個畫妖能鬧出這麽大的風波,祝融那家夥不知道氣成什麽樣。

張廣白心急如焚,他必須在出現下一具屍體時把它除掉。

就在他一路找到郊外時,兜裏的電話響個不停。

他原以為是樂靈那邊有了消息打來的,摸出來一瞧,不由生出些許冷汗。

手機的屏幕不受控制般,彈出大大小小的信息彈窗,一層覆一層,密密麻麻地漲滿屏幕。

“廣白學長,你來了!”

“嘻嘻,你在找誰?是在找我嗎?”

“電話怎麽不接?剛剛和誰在一起?”

“是和你最愛的夢中人嗎?”

張廣白擡眼,面前的樹林中出現一道裂縫,熟悉的人影從裏面走了出來。

它仿佛什麽都沒發生,如同日常見面般,臉上帶着甜美的笑容對青年打了個招呼。

“哎呀,被你找到了,我親愛的……創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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