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可結緣（完）
不可結緣（完）
幽冥殿外寸草不生，森然的殿外石柱威嚴聳立，鑲嵌着無數陰森白骨。鬼火青燈被白骨捧在手骨，在骷髅空洞的眼中映照出瑩瑩青光。
在煞氣彌漫的地界，一個幹淨鬼魂的到來引起了惡靈們瘋狂肆意的笑聲。
喧鬧中，戴着鐵面具的紅袍判官手持長鞭，站在單薄的女孩面前，有如實質的目光落在女孩頭頂，雖隔着一層面具，帶來的壓迫感也讓人擡不起頭來。
“你想好了？受過三鞭便可直接去投胎往生。”
紅衣判官凝視着她，聲音低沉沒有一絲感情地補充，“前提是，如果你還沒消散的話。”
唐憬跪坐在地，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她以為自己會害怕，會在四周惡靈的嘲笑聲中倉皇失措地狼狽離開。
可如今，她內心異常平靜，就像是終于說出了埋在心中最深的願望。
如果只讓他一人記得，實在是太殘忍了。
唐憬點頭，開口說道：“我想——”
“等一下！”
清朗的聲音随着殿門的破裂聲在身後響起，樂靈帶着季洵很有氣勢地逆光站在門口。
沉重的石門不堪重擊，噼裏啪啦碎了一地，揚了不少灰塵。
紅衣判官高大的身形頓了幾秒，将手裏的辮子卷起來盤好，面向樂靈淡聲說道：“我又不是反派，不用這樣對待我的門吧……”
樂靈一愣，硬生生地從面前這個酷哥口氣裏聽出一絲委屈。
季洵善解人意道：“我會賠的。”
樂靈聞言，覺得身邊像是帶了個移動取款機，怪不好意思地看了季洵一眼。
“月老大人？還是財神爺……”
被打斷挨鞭子的女孩詫異地扭頭看向他們，不可置信地問，“你們怎麽來了？”
“我們怎麽來了，你還問呢！”
樂靈走到那傻孩子面前，屈起手指就像敲木魚般咚咚咚的來了三下，邊敲邊數落，“壞孩子，壞孩子……你真是吓死我了，怪不得你怎麽走得一臉輕松，感情是打了這個主意。”
“唔、唔、唔……”
唐憬挨了三下腦瓜崩，像只土撥鼠般抱着腦袋懵懵地哼聲，委屈巴巴地說，“我不想忘記畢方嘛……”
“孟婆沒告訴你後果嗎？”
樂靈叉腰，餘光瞄了一眼紅衣判官手裏的長鞭，啧啧兩聲又收回眼神，“你看那鞭子那麽粗那麽長，判官可收不住手勁兒的，挨一下你就能疼得哭爹喊娘，真要魂飛魄散了可真的什麽都沒啦！”
“沒了也好……”
唐憬看着樂靈關切的樣子，輕輕一笑，随即又斂目說道。
樂靈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唐憬小聲道：“如果就此消散，也許對他來說也是解脫。”
“你……”樂靈舉起手，唐憬以為又要挨敲，沒想到頭頂一重，被人摸了摸腦殼。
樂靈撇撇嘴，不怎麽高興地說：“別那麽想，真要如此，畢方該多心疼啊……”
唐憬一怔，愣在原地，臉埋進手裏很小聲地哭了起來。
樂靈可不會安慰哭鼻子的女孩，求救似的看向季洵，眨巴着眼像是在問怎麽辦。
季洵剛給紅衣判官付了錢，扭頭就對上樂靈如此無措的表情，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明知他急着喚自己過去，偏偏存了壞心，走得不緊不慢。
“哎呀，穿足力健遛鳥的大爺都走得比你快。”樂靈等不及了，幾步跑過來拉着他來到唐憬面前。
唐憬哭得整個魂魄都在波動，水汪汪的，像團果凍。
樂靈伸出手指戳戳她：“別哭啦，季洵說他有辦法的。”
反正來酆都時季洵确實是這樣說的，他做事向來靠譜，樂靈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感。
唐憬擡頭，淚眼朦胧地看向季洵：“什麽……什麽辦法呀……”
季洵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可能有點難度……”
“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只要能讓我別忘了畢方，什麽要求都可以！”唐憬說得很有氣勢，她不敢渴求能與畢方有一世正常的情緣，只要能保存關于他的記憶，那便足夠了。
樂靈怕季洵的法子真的有那麽可怕的代價，用手肘碰碰他，讓他別賣關子快些說出來。
“行吧。”
季洵點了點頭，似乎對女孩認真的态度很滿意，于是在兩人好奇的目光中打開手機，點進一個網頁遞到唐憬面前。
屏幕裏“六界公務員考試報名網站”幾個醒目的大字占據了他們的全部注意力。
季洵語氣輕松道：“沒有那麽麻煩，只是考個公務員而已。”
“而已？”
唐憬與樂靈齊齊出聲，不可置信季洵最麽說出如此凡爾賽的兩個字。
樂靈喃喃道：“這可是公務員诶……五險一金雙休年假……多少雙眼睛盯着吶……”
唐憬身形微顫，欲哭無淚道：“還不如讓我上刀山下火海呢嗚嗚嗚……”
“沒你們想得那麽難。”季洵點進網站劃拉了到最底下對他們示意道，“地府缺人，尤其是酆都的崗位，招募人數是天庭的幾十倍。”
樂靈感嘆：“真的诶……”
酆都的崗位多，條件也基本上算得上三不限，招募人數都快趕得上其他崗位的報名人數了！
更要命的是，一列看下來，酆都鬼差一職，招募100人，報名人數只有個位數，在所以崗位中格外顯眼。
聞聲走來的紅衣判官看着那行可憐的報名人數，扭頭看向唐憬，言辭懇切道：“你報吧。”
唐憬：“……”
聽說唐憬要報考地府公務員後，黑白無常也湊過來，拉着紅衣判官，把唐憬團團圍住，手把手地教她報名填資料，順便打算留她在幽冥殿刷題學習。
從投胎一下子進入考公大隊，唐憬還有些神情恍惚，不過一想到自己要是能當鬼差，就能長長久久地陪着畢方，她瞬間像是吃了幾十個高三黨，全身上下幹勁兒十足。
樂靈不打擾她學習，在準備把好消息帶給畢方的回程途中，忍不住問季洵：“你怎麽想到這個方法的？”
“做人會早死，那就別做人了。”季洵笑笑，“想要不當孤魂野鬼，只有鬼差最合理，轉輪王也不會反對。”
樂靈瞬間想通了，哪怕唐憬考得稀爛，轉輪王都會把唐憬招進去。畢竟只需要收納一個鬼魂，就能把像個定時炸彈的兇獸套牢，那可真是筆劃算的買賣。
“況且因果輪回，唐憬這樣的命格也注定她不能做個普通人。”季洵輕笑着問他，“這樣的結局，可還滿意？”
樂靈點頭：“滿意呀！有財神爺出馬，怎麽會不滿意！”
他現在拍季洵馬屁已經是張口就來，樂颠颠的模樣看得季洵忍不住逗他：“大人不打算獎勵點什麽？”
樂靈故作高深地思考一陣，對他眨眨眼睛：“那就……獎勵你回去做個大蛋糕吧！”
季洵愣了一下，失笑道：“行吧。”
“好噢！那我要芋泥的！”
“做膩了，換一個。”
“嗯……抹茶流心？”
“挺有難度。”
“哎呀就吃這個，我幫你一起弄！”
“真的？”
“真噠！”
季洵笑了笑，沒有一口答應，也故作高深地沉思一陣，在樂靈複讀機般的念叨中才松口道——
“好吧。”
一月後，酆都。
“唐憬，你的工作服合身嗎？不合适的可以統一送回綜合辦，他們會拿去找織女的門店改改。”
白無常站在酆都辦公樓的試衣間門口，朗聲詢問着裏面的女孩。
“合适的，不用改啦！”
唐憬穿着幹淨利落的作戰服出來，整個人看起來英姿飒爽，很有活力的模樣讓白無常眼前一亮，滿意地想着總算來了個有幹勁的新人。
“那就行。季洵大人提前給老頭打過招呼，鬼差補貼還有待遇都上漲不少，應該夠你用的。”
白無常帶着還有些局促的唐憬，一邊同她介紹鬼門關辦公樓，一邊領着她往大門口走。
唐憬知道鬼差是要負責抓捕惡靈野鬼的，相當于也算個高危職業，好奇問道：“前輩，我們現在是要去抓鬼嗎？”
“啊，不用那麽急。”白無常搖了搖頭，對着門口張望一番，朝一個方向招了下手。
而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唐憬看向逐漸朝自己走來的人，眼角一酸，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一如初見般，那火紅的顏色就能将她的所有視線占據。
唐憬又哭又笑，耳邊傳來白無常懶散的聲音：“先介紹一下你的新搭檔——兇獸畢方，以後就請你們好好相處吧。”
“诶诶，你們聽說了嗎？酆都出了個很厲害的女鬼差！”
“哦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我差點被一只惡靈吞了，還是她一槍崩過來救了我！”
“怪不得白無常最近臉色好看許多，還有空去打麻将呢。”
“诶，我也想去看漂亮的鬼差姐姐！”
“別了吧，她身邊那只紅鳥太可怕了，眼睛一瞪就讓人腿顫。”
“噓……什麽紅鳥，人家是畢……”
“诶诶，幹嘛呢，大白天還賴在我酒吧，打烊休息了啊，晚上再來。”
樂靈用法術收拾吧臺，吆走了還沉迷八卦的小精怪們。
前兩天收到一筆功德，想來畢方和唐憬應該過得不錯。
樂靈打掃完酒吧來到後院休息，準備找個時間帶流光去酆都看看他們。
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臨近流光放學的時間，唐憬真的過來了。
她穿着作戰服，腰細腿長很有精神，肩膀上停着一只羽翎豔麗似火的畢方鳥。
“好久不見，季洵呢？”畢方對樂靈揮了揮翅膀。
樂靈說：“下山去買東西了。”
畢方點頭：“他倒是過得悠閑。”
樂靈嘿嘿一笑，沒好意思說是自己吵着想吃火鍋，他便去鎮上買食材了。
流光放學回來，一到家就沖到唐憬面前，變成狐貍亂蹭，氣得畢方又想飛下來把他叼成禿頭。
“吃個桃子吧。你的魂體還很薄弱，吃一些對你有好處的。”
樂靈本體桃樹，每年都會結些桃子，算得上靈氣充裕的滋補靈物。只是吃膩了吃不完，要麽釀酒，要麽就存着，反正壞不了。
唐憬接過來咬了一口，清脆甜潤，比一般的桃子更好吃，餘味淡淡的香氣讓她一愣。
樂靈問：“怎麽了？是壞了嗎？不應該啊……”
“不是不是……”唐憬搖頭，又啃了一口笑道，“我就是覺得味道很熟悉……”
一旁的畢方擡頭，盯了兩眼她手上的桃子，慢悠悠地移開視線，飛起來落到女孩肩膀梳理羽毛，輕聲提醒着時間。
“噢噢，天快黑了，我們得去上班，先不打擾了。”唐憬本來就是順路過來看看，這時想起來還有工作要忙，于是三兩口啃完桃子，對樂靈道謝離開。
“慢走啊，有空來玩！”
樂靈揮揮手，目送着他們下山離開，随後想了想，扭頭問還在跟着揮爪的流光：“你送過我的桃子給唐憬嗎？”
流光歪頭回想一番也記不太清：“沒有……吧……”
樂靈摳了摳臉，想着唐憬估計也是随口一說。
這時，金成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樂靈大人，我們回來了，給你帶了奶茶。”
“噢！”
樂靈一聽，抱起狐貍颠颠地就往聲音響起的方向跑去。
年輕的神君站在常開不敗的桃樹下，将手裏的大包小包放在長桌。
他取出一杯奶茶遞給迎面跑來的青年，聲音裏含着幾分笑意：“晚上吃牛肉火鍋可以嗎？”
樂靈吸溜了口奶茶，嚼着脆啵啵滿足道：“沒問題！”
之後就是樂靈和季洵的主線啦，裏面會涉及到過去的事，但是不會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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