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玄宮夜宴進行到一半,帶着目的來的已開始行動,相互熟識的開始寒暄,表面上其樂融融,實際上暗流洶湧。

沈京墨沒心思關心這些人的利益糾葛,看着覺得煩,心情愈發沉郁,整個人都變得十分低氣壓。所幸也沒什麽人不識趣跑過來觸黴頭,畢竟長留山少司命,某種程度上是十分危險的那類人。

據傳她會高級言靈術,曾用一句話廢掉過一個大乘期修士的修為,當然,這傳言是真是假無從考證,但空穴來風,仍然讓人不免忌憚。就算這不是真的,長留山也不是好惹的,哪怕它向來是一幅不問世事的世外高人模樣。

而另外一邊,秦九直接起身,提着壺酒走出了玄宮大殿。

北帝中途離席這種事常有,也沒什麽人在意,畢竟能來就已經不錯了。但沒過多久,沈京墨喝完了杯中酒,同樣起身離開。

這下子,有人不爽了,眼見沈京墨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便怒道:“小丫頭竟也不知禮數,難登大雅之堂,畢竟是常年隐居深山,呵。”

“放肆。”昊天帝沉着臉,掃向那人的視線銳利如刀,“這種話別讓我聽到第二遍。”

“我……”那人似乎對昊天帝如此袒護很是不解,臉上的表情分明還有些不服氣。

昊天帝冷冷地盯着他,“愚蠢,少司命就是長留山,怎麽,你想招惹長留山?有沒有問過蒼穹各方勢力答不答應?”

那人瞬間臉色煞白,他只想着輩分閱歷,卻不想長留山是什麽地方?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神明居所,無數修士心中的聖地,即使如今已是神隐時代。

你可以說長留山沒有絲毫權勢,畢竟滿打滿算也只有寥寥數人,但同樣,你也可以說長留山權勢滔天,能夠一呼百應。這一切,皆因那位司掌命運的神明,白帝。

長留山确為白帝居所,據說長留山中仍留有白帝的傳承,是否已有人得到不得而知。

雖然白帝随着神隐時代的到來再未現世,不知是否隕落,但白帝的神力至今仍護佑着長留山,足見神明之力的恐怖。

此時,殿內衆人心思各異,而殿外,沈京墨漫無目的,索性信手拈來一枝雪柳,順着枝條延伸的方向走去。

沒走多久,沈京墨便腳步一頓,眉頭微微蹙起,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歲玉花樹上。

繁花絢爛中,秦九斜坐在樹上,仰頭喝了一口酒,望向天際的一輪皓月,眉眼舒展,慵懶而随意。

沈京墨停下腳步的同時,秦九朝她望過來,微頓了一下,随即揚起一個笑容,眸底星光粲然,微微偏過頭,含笑道:“早先便知少司命喜歡尋花問柳,如今看來,确實如此。”

“尋花問柳?”沈京墨面色寡淡,曲指将手中的雪柳化作光點消散,施施然立在那裏,清隽絕塵。

“字面意思,沒有別的引申意。”秦九晃了晃手裏的酒,笑意盈眸,微醺,整個人透着股昳麗惑人的味道,“況且,若真如此,還是你更吃虧一些。”

“若是你,那我不虧。”沈京墨淡淡地開口道,語氣随意,“引我過來,有事?”

“……”秦九頓了一下,倒是沒想到到最後居然是自己被調戲了,怎麽說呢,少司命該不會是那種衣冠禽獸的類型吧?

但不過須臾,秦九輕笑出聲,剛準備開口,卻眉頭一蹙,身形一閃,将人攬進懷裏,側身躲過一支追魂箭,目光望向那支箭來的方向,森冷。

下一秒,秦九松開沈京墨,拂袖轉身,向着那個方向踏出一步,淩厲厚重的威壓迫近,前方的歲玉林瞬間炸裂開來,漫天的飛花狂舞。

沈京墨凝眸盯着秦九的背影,眸光幽深,墨色的眼瞳天光無徑,其中真意難窺分毫。

秦九沉着臉,靈力鎖定在歲玉林中逃竄的人,眨眼間便扼住了那人的脖子,眉眼盡是冷意,“在我的眼皮底下動手,想死麽?”墨發與衣袍糾纏,袍尾微揚起些許弧度,是濃郁而極致的黑,壓抑至極,淩厲迫人。

那人像是突然受到了驚吓一般,只是不停地搖頭嗚咽,說不出半個字。

秦九直覺不對,卸掉了那人下巴,卻發現他的舌頭早就被割掉了。沒價值的棄子,秦九冷哼了一聲,将人扔到地上,靈氣凝成鎖鏈,捆得動彈不得。

緊接着,秦九轉身看向沈京墨,冷聲開口:“為何不躲?”

沈京墨十分坦然地回道:“看看你的目的,你的想法,你這個人。”

秦九幾乎要被她氣笑了,“你以為這是我安排的?好,那你說說,你看出什麽了?”

“足夠多了。”沈京墨淡淡地說道,“但要一個個說,恐怕來不及了。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正事?”秦九一字一頓,眼眸深沉,好半晌,才輕聲道:“我在找你,找了很久。”

沈京墨眸光一閃,這話有些歧義,很難說眼前人是不是故意的,雖然她明白她到底是什麽意思。輕抿了下唇,沈京墨開口道:“理由?”

“說來話長,但你不可或缺。”秦九溫聲細語,像是在念一首缱绻的情詞。

沈京墨與秦九的視線對上,對方眉眼精致而深邃,無端讓人沉淪。沈京墨穩住心神,“為什麽?”

秦九盯了沈京墨半晌,并未開口,直到神識探到有人腳步将近,這才向前一步,垂下眸子,眉心蹙起,睫毛微顫,似有幾分委屈,“你沒戴我送你的東西。”

沈京墨一滞,緊接着發現了秦九的用意,略有些複雜地盯着她,“我為何要戴?”

秦九沒說話,只是朝沈京墨伸出了手。

沈京墨會意,将那枚朝北令放進秦九的掌心,但是,她怎麽就肯定她一定會帶着?

秦九眉眼低垂,将玉質的令牌挂在沈京墨的腰間,姿态溫柔而專注,然後上前一步将人抱進懷裏,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在沈京墨的耳邊低聲道:“失禮。”

沈京墨微蹙着眉頭,但到底沒動。

秦九将人放開,笑得溫柔又寵溺,“雖然我想抱得更久一點,但是總有些人喜歡煞風景。”

“咳,這個……我們只是想過來看看,畢竟剛剛動靜有些大。”一幹人等此時略微有些尴尬。

“哦?是麽?”秦九掃了這些人一眼,似笑非笑,話語中莫名透着股寒意,“那諸位這速度可真夠快的,再快些怕不是就能來收屍了。”

“您說笑了,我等不知具體方位,故而來晚了些。”說着,有人指了指一旁被五花大綁的人,“北帝陛下,這人是……?”

“穿着玄宮侍衛的衣服,莫不是……?”

“休要胡說。奇怪,這周圍沒有打鬥的痕跡,北帝陛下,您這是……”

秦九掃了眼四周,可不是沒有打鬥的痕跡麽,只有單方面碾壓的痕跡,而且,那支追魂箭,不見了。

“玄宮有割人舌頭的傳統?我怎麽不知道?”

“此事定是誤會,不知是何方宵小混進了玄宮夜宴,竟驚擾了北帝與少司命。”

“昊天帝呢?”秦九只當這些人在自說自話,淡淡地掃了一眼衆人,開口道。

“陛下不勝酒力,先去歇息了。”

秦九嗤笑了一聲,落在這些人身上的眸光驟冷,“查,嚴懲,玄宮的侍衛若做不到,那就交給業冬城。”

“您放心,我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秦九面容沉冷,只牽了沈京墨的手,越過人群,邁步離開,沒再說任何話。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臉複雜。

與此同時,玄宮,昊天帝面色難看地聽着彙報,到最後直接拍桌,“沒用的東西。北帝居然沒殺人,好好的計劃就這麽毀了。”

“聽他們說,好似是北帝與那長留山的少司命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往日就有傳聞說北帝喜歡女人,怕是湊巧……他們說像是英雄救美之類的橋段,總之北帝震怒,此事恐怕很難善了了。”

昊天帝聞言嗤笑了一聲,“北帝與少司命?荒謬至極。”但頓了片刻,昊天帝又沉吟道,“你且再探,若是北帝不依不饒,那就推一個替罪羊出去。”

“是。”

昊天帝的計策其實很簡單,北帝會在夜宴中途離席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只要他能确保那人不被提前察覺,那麽依北帝的性子,一個從中得不到任何信息的刺殺者絕對死得不能再死了,緊接着,他就能造成北帝酒後無故殺人的假象,再借此發難。哪怕不能讓業冬城元氣大傷,也能為往後的計劃鋪路。

但沒想到其中牽扯進了少司命,長留山不能動,至少現在不行。眼下只能讓這件事盡快平息了。

另外一邊,秦九帶人離開歲玉林,走出衆人的視線之後,這才将人松開。

沈京墨掃了秦九一眼,幽幽地開口:“玩兒得挺開心啊,北帝陛下。”

秦九很是無辜地笑了笑,“形勢所迫嘛。”

沈京墨毫不猶豫地戳穿,“北帝做事,何時看過形勢?”

“今時不同往日。”秦九蒼白地解釋道。

沈京墨沒再就這件事多做糾纏,只是道:“那不如我們來談談別的。”

秦九會意,直接道:“那,跟我走吧。”

“……”沈京墨皺起眉頭,她都快分不清這人到底是在談正事還是故意在撩她了。

秦九看着沈京墨的表情,恍然道:“天宸沈氏,多年前曾拿着朝北令找過我……”

“你想要天機遁甲。”沈京墨冷着臉,面色不虞。

秦九卻彎了彎唇角,眉眼柔和,“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用。”

沈京墨面無表情,淡淡地開口:“那是我的事,我有我的計劃,不勞費心,回吧。”

秦九略有些無奈,能在程遂古那老頭兒的眼皮底下用沈這個姓氏,自然不會尋常,只是未免有些太難搞了。

“少司命,浮世紛擾,銜庭太空,不若皈依于我。”秦九緩緩開口,目光隽永而悠長。

沈京墨不為所動,“你是想要我,還是想要長留山?”

秦九盯着沈京墨看了片刻,輕笑了一聲,“我明白了。但長留山若不想出世,可來尋我。”

沈京墨沒有開口,目光落在遠處翻卷的林海,銀袍浸入夜色,透着股冷漠薄涼的氣質。

秦九微挑了下眉,順着沈京墨的視線望過去,蒼綠色的林海仿佛點燃了一簇簇冷焰,寒氣逼人。

半晌,沈京墨突然開口問道:“昊天帝,當真能比肩神明?”

“差了點兒。”秦九很是随意地開口,“給你點兒時間,你也能做到。”

“那你呢?”沈京墨側眸看向秦九,目光帶着幾分探究。

秦九笑了笑,“這問題有點尖銳啊。”

沈京墨蹙起眉,“不想說算了。”

“我,還在找我的道。”秦九只是說。

沈京墨抿唇不語。

道之一字,玄之又玄,但毫無疑問,沒有自己的道,相當于與神明那個境界無緣。不過,若北帝當真沒有自己的道,那她能有如今的實力,也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玄宮夜宴之後,北帝與少司命的傳聞在蒼穹鬧得沸沸揚揚,本來大家只當聽個樂,畢竟自那次玄宮夜宴之後兩人就沒再一起出現過,但此後卻有人看到少司命腰間挂着朝北令出行,而北帝更離譜,直接命人到長留山移植了大片的倦晚花,由于業冬城本身并不适宜倦晚花生長,直接改為用高濃度靈氣蘊養,不管是財大氣粗還是用心程度都讓人瞠目結舌。

浮樓州,沈京墨自睡夢中悠悠轉醒,一睜眼便看到了仍在修煉的秦九,微微愣怔了一瞬,随後坐起身,盯着她若有所思。

然而沒過多久,秦九便睜開了眼睛,恰好與沈京墨的目光對上,眸中笑意綻放,“醒了。”

沈京墨随口應了一聲,聽着尚且有些懵,還不忘把易容換回來。

秦九看得有些失笑,“今天有安排嗎?”

“沒有。”沈京墨,啊不,莫景開口道,但略微一思索,又道,“也可以有。”

“到底有沒有?”秦九問道。

莫景面容寡淡,“去皇宮一趟,商琅玥……我不放心。”

“怎麽不見你不放心我?”秦九微微眯了眯眼睛,不滿道。

莫景看了秦九一眼,“以你搞事的能力,我若不放心,會折壽。”說罷,莫景站起身,準備離開。

“你是在嫌我煩嗎?”秦九皺了眉,她現在對“折壽”這兩個字格外敏感,沈家那一家前車之鑒都在,沈京墨這個遺孤……還偏偏就是因為她才用了天機遁甲……想到這裏,秦九頓時不淡定了,“不行,我與你一起。”

莫景側眸看向秦九,似笑非笑,“你以什麽身份與我一起去?”

“随便什麽都可以。”秦九道,“我也不放心。”

莫景頗為無奈,“別胡鬧,我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好吧,實話是我有事要去皇宮确認,反正順路。”秦九接着道,話裏滿是不容拒絕。

莫景輕笑了一聲,“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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