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很快到了過年，這一年因為姐姐結婚了，所以家裏只有三個人，跟往年相比有些冷清。
吃完晚飯後，姜媽開始包餃子，姜淡月在一旁幫忙擀皮，姜爸則坐在炕上看電視。
春節晚會就要開始了。
等餃子煮熟，三人又吃了一頓餃子。
十點多的時候，村裏陸陸續續有人開始放鞭炮和煙花，姜爸走出家門，在院子裏燒紙。
聽到鞭炮的動靜，姜淡月家的狗貼着姜爸的腿就溜進屋裏，藏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每年燒紙都是姜爸一個人。
有時候姜淡月會想，等姜爸這一輩都不在了，而他們這一輩年輕人則會到城市裏定居生活，到時候過年過節，還會有人會給祖宗們燒紙嗎？
姜淡月見過村裏很多人老人去世後，子女再也沒回過農村的。他們在城裏已經有了自己的家。這些年村裏的人越來越少，年輕人都跑到城裏去打工，老人逐年去世，過不了多久，村子就會消亡了也說不定。
*
大年初一，姜淡月跟着爸媽先去了二爺家拜年，發現大伯叔叔們都已經到了。
一進門，姜淡月的眼鏡上就糊上了一層水汽，啥也看不清楚。她順着人流走到屋裏，在一片模糊中跟所有人拜年。
“二爺爺，過年好！”
“二奶奶，過年好！”
“大爺，過年好！”
“大媽，過年好！”
“叔，過年好！”
“嬸，過年好！”
……
一通拜年下來，姜淡月才退出屋子，長舒了一口氣。
跟外面的堂哥和嫂子們站在一起，掏出一張紙擦眼鏡。
随後，大家一塊從二爺家離開，沿路去各個姜淡月不認識的親戚家串門，進去說完幾句拜年的話就走，最後一行人來到爺爺家。
小輩們中已經出現了下一代，爺爺逗弄了一下重孫子，大家也沒有待多久，拜完年，略坐了會，姜爸姜媽他們就到處找地方打麻将。
在姜淡月這裏，整個年就算是結束了。
*
初二，姐姐姜金禹帶着姐夫回家，姜淡月才真正高興起來。
她将從學校帶回來的各種零食糖果全都拿出來，又将姜媽買的瓜子、砂糖橘等端上來，幾人坐在炕上，看着電視，随意聊天。
在往後的很多年，即使姐姐的孩子都十來歲了，姜淡月仍然覺得，不論是小外甥還是姐夫，都是姐姐這個人的附屬品而已。
在她心裏，他們四個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即使她們也會有争吵，會對以往的某些事耿耿于懷，每次吵架都要翻舊賬。
但他們血脈相連，是永遠都割舍不掉的羁絆。
*
周圍人都上班後，姜淡月每天都待在家裏，她開始更頻繁得各個微信群裏轉悠。
先前加過的正颌群還是很熱鬧，有一些新加進來的，曬出了自己的術後照片，姜淡月定定看着前後對比圖，一陣羨慕。
她起身走到另一間屋子的穿衣鏡前，仔細觀察自己的臉。
正臉看着還算正常，只有下巴有些長。
姜淡月側過臉……
然後長嘆了一口氣。
眼角瞥過身後的門時，她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場景，她已經忘記了的一段記憶。
是姜淡月小的時候。
姜淡月從有記憶開始，就在東屋跟姐姐一個房間住，東屋有一個父母結婚時打的木頭櫃子，中間是個挺大的穿衣鏡。
從小周圍的人都誇她長得好看，姜淡月也喜歡站在鏡子面前欣賞自己的美貌。
這天晚上，姜淡月一邊在鏡子面前仔細觀察自己的臉，一邊做出各種搞怪的表情。
突然，她發現鏡子裏的人跟自己好像有些許不一樣。
比如，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更短些。
姜淡月站遠些，這才發現他們的衣服也不一樣。
她又靠近鏡子，仔細看自己的臉，沒錯，臉還是一模一樣的，細看家具擺放也是一樣的。
“你是誰？”姜淡月開口問道。
鏡子裏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勁，他回答道：“我是姜玉宸，你呢？”
“姜淡月。”她摸着光滑的鏡子，好奇問道，“你怎麽會在鏡子裏？”
姜玉宸跟她動作一模一樣，二人的手在鏡子中貼在一起：“這是我家啊。”
姜淡月陷入了迷茫：“這明明是我家啊？”
這時，姐姐姜金禹打開門，走了進來。
姜淡月連忙走到門口，拉住姜金禹的手将她帶到鏡子面前：“姐，你過來。”
二人一高一矮站在鏡子面前，高個的是姜金禹，矮個的是自己。
沒有姜玉宸，也沒有其他異常。
姜金禹疑惑道：“看什麽？”
姜淡月撓了撓頭，認為自己剛剛可能是眼花了。
她很快忘記了剛剛的小插曲，高興地答道：“我比你長得好看。”
姜金禹嗤之以鼻：“我比你好看多了。”
*
“姜玉宸？”
姜淡月嘴裏念叨着這個名字。
是她想象的那樣嗎？
回想最近生活中一些反常的事，姜淡月有些後背發涼。
這個世界還是她想象的那樣嗎？
難道正常生活的背後，還隐藏着她不知道的什麽秘密？
*
第二天，姜淡月去芳芳家找她玩。芳芳家跟她家很不一樣，她的爸爸比較懶，寧願在家躺着也不出去幹活掙錢，媽媽則常年有哮喘，沒法幹重活，這就導致她家裏到處黑黢黢的，不過兩個女兒都很勤快孝順。
與之相比，姜淡月的爸媽都挺勤快，大人能幹的事從來不讓孩子插手，這也導致了她跟姐姐從小就不幹農活，也幾乎不做家務。
姜淡月走進芳芳家，一眼就能看到芳芳爸爸躺在床上看手機，頭朝向窗戶，枕着卷起來的被褥，蒲扇般的大腳搭在炕沿。也不知道她爸爸的腳是咋回事，從姜淡月小時候就看到他這樣，腳看着比一般人大很多，又大又厚，像巨人的發脹的腳。
問候了芳芳的爸媽和姐姐後，芳芳媽朝着隔壁房間對姜淡月擠眉弄眼，小聲說道：“心情不好呢！”
姜淡月見狀，微笑着擡了擡下巴，來到芳芳房間，看到她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着手機。
“怎麽了？”姜淡月伸手在芳芳眼前晃了晃。
見姜淡月來了，芳芳一骨碌爬起來。
眼見要說什麽，又欲言又止。
“到底咋了？”姜淡月催促道。
芳芳沒說話，起身穿了件她媽媽的外套，又下炕穿上棉拖鞋：“去外面走走，邊走邊說。”
二人沿着村後面的大路往上坡方向走，芳芳在前面埋着頭快走，姜淡月在身後追，走了一段路後，她開口道：“到底怎麽了？慢點走，走不動了。”
芳芳緩下腳步，站在路邊揪着幹枯的野草，猶豫着說道：“就是我對象……呸，已經不是我對象了，昨天分手了。”
姜淡月一愣，昨天倆人還甜甜蜜蜜的，怎麽晚上回去就分了？
“發生什麽事了？”
芳芳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這才開口道：“就是吧，我發現他以前進去過。”
姜淡月：“進去哪裏？”
芳芳跺了跺腳：“大牢！”
“他以前蹲過幾年大牢！”
姜淡月這次是真的大吃一驚：“什麽！！！他犯什麽事進去的？”
芳芳：“好像是走私。”
姜淡月：“走私什麽東西啊？”
芳芳用腳搓着地上的泥：“具體我也不清楚。”
姜淡月也跟着搓泥：“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跟他分手的？”
芳芳悶悶道：“嗯……”
姜淡月：“分了就分了，就算他沒坐過牢，本身大你那麽多，你倆也不合适吧？”
芳芳：“但是他對我真的挺好的。”
姜淡月：“你再找一個對你好的就是。”
芳芳低垂着頭，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頸：“唉！”
*
假期很快結束，姜淡月什麽也沒帶，在行李箱裏裝滿了蘋果。
試着拎了一下，差點沒拎動。
于是對還在往她雙肩包裏裝水餃的姜媽說道：“太重了，拿不動。”
姜媽不理會她，還是繼續裝：“怎麽拿不動，我試試？”
她将箱子拉鏈拉上，輕輕一提。
“嗯？”姜媽發出疑惑的聲音。
用了些力氣，姜媽成功将行李箱拎了起來，嘴硬道：“能拿起來，你看我不就拿起來了？再說你一路上都是推着走，也不用你提。”
姜淡月張大嘴，不可思議道：“拎着走的地方也太多了，上下樓梯，上火車舉到行李架，換乘車的時候……”
“讓你拿點東西，你三推四推的，我還能騙你不成？你能拿得上，都拿着！”姜媽打斷她，繼續向已經鼓起來的行李箱塞了幾個蘋果。
姜媽離開後，姜淡月重新打開行李箱，往外拿出五六個蘋果，這才覺得好了些。
她也不是不想帶，奈何路途遙遠。
實在不方便啊！
第二天一早，姜淡月提起行李箱出門的時候，發現行李箱比昨天重了好多，她問前面幫她拿着書包的姜媽：“你是不是又往我行李箱裏塞東西了？”
姜媽無辜道：“沒有啊，昨天你自己裝的，我可沒動。”
姜淡月将信将疑：“哦。”
“那怎麽會怎麽這麽重？”
她一邊提一邊自言自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