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徐文婉看到滿身鮮血的劉氏,整個人又搖搖欲墜。
她深呼吸,閉着眼,良久才緩過神。
難怪剛剛大伯母來的時候,母親沒有出來應對,因為根本沒有辦法出來。
然後她看見面若金紙的徐文翰……
“這止血藥喝下去若還止不住,趕緊送到縣裏的回春堂,那裏的陳大夫會施針。不過以我看,早去為上。”
“族叔,文翰他會不會有事啊?”
芳岙村唯一的大夫嘆道:“失血太多,就很危險,趕緊送過去,要快。”
劉氏畢竟是女人,看看兒子,轉頭看向丈夫,一付六神無主的模樣。
徐文婉毅然道:“爹娘,你們還在猶豫什麽?!叔公都這般說了,那就趕緊送去!”
都到這種地步,還在計較得失,都不明白,這世上究竟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劉氏忙道:“族叔,我們立刻去縣裏,你陪我們一塊去,要不然我們心裏沒底。”
“成!我看着文翰長大,徐氏家族可全指着他光宗耀祖了。”
徐氏夫婦千恩萬謝。
劉氏期期艾艾又道:“族叔……文翰吐血的事情,能暫時瞞一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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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這一把歲數了,知道分寸!”
徐二老爺去族裏借馬車,劉氏再三吩咐他不準提及徐文翰吐血之事。
徐文婉道:“爹,到時候你就說,我女兒頭疾複發,昏迷不醒,要送到縣裏延醫診治。”
徐二老爺驚愕的望着她。
這女孩子名聲已經不好了,若是身體再不濟,那可真是嫁不出去了。
徐文婉冷靜道:“娘,你趕緊去換衣服,免得讓人撞見。”
她已經打定主意,今生今世不會嫁人。
徐二老爺偕同族叔一起離去。
院門緊閉,卻也架不住有心人的伺機暗窺。
劉氏換了衣服,便立刻守在床前,緊緊握着徐文翰的手,眼淚是不停的往下掉。
“娘,剛剛大伯母和方嬷嬷來了,說是祖母有話要吩咐——”
劉氏微愣,繼而冷曬道:“都不想想,日後文翰有所作為,少不得幫襯他們一家。”
徐文婉皺着眉頭,暗暗凝思。
金氏瞧着粗俗,絕不傻,論起來還是一個很會計較的人,怎麽會去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人有時候因為妒忌心,便會失了方寸。讓人揣綴着,盡做傻事。
“祖母那裏怎麽辦?”
“等文翰病好了,從縣城裏回來,再去向她老人家請罪。”
徐文婉望向一側的翠芬嬸,斟酌道:“娘,把小弟的頭發解開,把我的衣裙給他換上。”
劉氏知道女兒素來膽大,卻想不到,膽子大到這個地步。
“文婉,文翰二三日便康複回來了,倒也罷了。若是拖上十天半個月,那便是謝師宴的日子。”
徐文婉道:“娘,只要血止住,不再嘔血,再慢慢調理。用不了十天半個月,就會好起來的。至于謝師宴,我相信,到那時,二弟已經大好。”
她低頭看着床上的徐文翰,他一臉的冷汗,面若金紙,雙目緊閉,一付人世不知的模樣。
劉氏沉吟了片刻,喟然長嘆:“若家人一條心,又何苦這般折騰。”
自古兄弟睨牆,便是敗家之根本。
徐文婉回到自己屋子,小荷已經打掃完房間,正收拾清洗的衣物。
徐文婉盯着小荷忙碌的身影,目光微沉。
年紀小又如何,小丫頭當真那麽無辜?
那封信,便是經了小荷的手。
徐文婉的性情、行事,她的貼身丫環再清楚不過了。
“小姐,奴婢拿衣物去洗了。”
“等一下,你是我的貼身丫環,你年紀又小,做不來這些,放着罷,我會讓翠芬嬸安排別人去做。”
小荷忙道:“奴婢怎麽做不來,我們村裏女孩子六七歲就端衣服去河邊洗了。奴婢以前在家也是做慣了的。再說花嬸這幾日人不舒服,奴婢想幫她分擔一些。”
“你跟花嬸關系不錯?”
花嬸是專負責漿洗的,并不是徐家的家生子。
“奴婢和花嬸是同鄉。”
徐文婉觑着小荷,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吧,小心一點。”
小荷忙點頭,拿了髒衣物出去了。
等小荷一離開,徐文婉從櫃子裏拿了衣裙和一件披風。
在衣物的下面,那條長長的白棉布又映入眼簾。
她想了想,拿出來塞進衣袖當中,這才回到了堂屋。
劉氏和翠芬嬸小心翼翼合力給徐文翰換了裝,生怕動作幅度太大,又引起嘔血。
換了裝,又将其頭發打散。
一眼望去,當真雌雄難辨。
徐文婉說道:“女兒現在去二弟的房間,到時候,便說文翰宿醉未醒,文婉頭疾複發,要趕緊送去縣城延醫救命。遲了一刻,怕性命不保。”
如此一來,就算有人來攔,也攔不得。
徐文翰的房間,徐文婉來過一次。
如今,她将房門緊閉,從弟弟的衣櫃裏選了一件略舊的淡湖綠色袍子,都是平日常穿的。
将外衣脫去,胸口纏上白布,又在裏衣的肩膀處墊上幾塊棉手巾,再穿了徐文翰的小衣、外袍。
除了胸肩處稍微有點大,長短大小都剛剛好。
頭上的發飾一一取下,将頭發束好,用網巾籠了,再戴上帽子。
“啊,咳——”徐文婉開口試了試嗓音,極力壓低聲音。
就算嗓音低了粗了,可這并非徐文翰的聲音,旁人一聽便聽出來了。
對了,徐文翰飲酒過度,嘔吐之後,傷了咽喉,是以聲音有所不同。
打扮妥當之後,徐文婉這才回堂屋。
尚守在房門外的蓮蕊見一俊秀少年突然走進來,驀然一驚,待看仔細之後,瞠目道:“少爺你——不,不對……”
徐文婉壓低聲音微嘆道:“一眼就看出來了?”
蓮蕊抿唇遲疑道:“奴婢與小姐日夜相處,雖然時日不多,但小姐這般秀氣,自然不似男兒那般……那般……”說着,她的臉微微染上一抹淡紅,繼而垂睫不語。
小姐雖然高挑,可全身有一股子靈秀之氣,而少爺五官雖與小姐相似,可眉宇間充斥着男兒的俊朗英姿。
兩人是極不同的。
徐文婉先敲了敲門,“是我,我進來了。”
一進房內,劉氏和翠芬嬸都緊緊的瞪着她。
她學着男子霸氣的一捋衣擺,大馬金刀地坐在床沿之上。
劉氏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臉色隐隐發青。
“娘,你覺得我現在這個樣子,除了聲音之外,還有哪裏不像?”
翠芬嬸道:“腰稍嫌細了點。”
徐文婉低頭摸了一下。
到了夏天,捆太多,豈不是要捂爛起來。
最好是用皮革縫制一塊腰封,這個還得好好琢磨一下。
“小姐的眉毛也很秀氣。”
徐文婉的眉型是遠山眉,用眉筆畫成男人的劍眉,旁人一眼就看出來。
所以只能讓眉毛自己長起來,長成雜毛衆生的天然眉。
“小姐的手——”
徐文婉的手又細嫩白皙修長,如此纖纖玉手,倒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這時,徐二老爺已經回來了。
“快快,馬車已經停在後門了——”
當他看到裝扮成徐文翰的徐文婉時,噤聲了。
翠芬嬸伏下*身體,徐文婉和劉氏合力扶起徐文翰,讓他趴在翠芬嬸的背上,拿披風蓋了。
翠芬嬸背着徐文翰,徐氏夫婦兩人從兩側扶着,急匆匆往後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