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徐文婉還沒緩過神來，卻見這些官兵已經朝純仙觀方向行進。
這時，她再也顧不得害怕，忙上前跟在趙指揮使的身後，低聲勸道：“趙大人，裏面一點光也沒有，梁大人應該不會去裏面的。這種廢棄的地方，很可能變成鼠洞蛇窟狼窩虎穴……”
她的聲音在趙大人冷冷的逼視下卡喉了。
“徐大人膽怯，就在此等候。”指揮使冷哂。
徐文婉剛想反唇，但轉念一想，去那個廢墟裏面，算是膽怯也認了。
她一留下，梁英郡的長随勝峰也一起留了下來。
勝峰一手持火把一手拿配刀，做警戒狀。
她忍不住道：“你放心好了，你家大人不會在裏面的。”
勝峰道：“大人如何知道？”
“因為那個村長這麽大的年紀，是不會冒險的。”
“為什麽？”
徐文婉擦擦手臂，借以驅散身上的寒意：“你想，如果你是村長，陪着梁大人，當然會說，入口都坍塌了，鹽販想進都進不了之類的話——”
勝峰道：“我家公子豈是那等随便可以糊弄的人。村裏人幾乎沒人上山，村長又是如何知道純仙觀入口坍塌。”
徐文婉道：“這山上發生過多起命案，捕快來了，村長自然要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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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山上真的沒人來，又有誰能發現命案呢。小人覺得，此事大有蹊跷，大人應該徹查！”
徐文婉随便應付道：“是該查一查。”
她環望黑漆漆的四下，這蓋竹山又不是安固縣一家的，據說這蓋竹山是屬于雁山一脈的，有一半是劃到永寧縣的。
她失笑道：“你若覺得不妥，可以告知梁大人，他足智多謀，見識廣博，必定可為你解惑。”
勝峰愕然。
突然之間，徐文婉覺得有些不對勁，忙道：“你聽，快看看純仙觀那邊——”
勝峰舉着火把往純仙觀方向走了幾步，徐文婉微貓着身體小心仔細地跟在其後。
“退後，退後！”忽然勝峰狂呼起來。
徐文婉一怔之下，立時轉身便跑。
想不到那些鹽販竟真的藏身在純仙觀當中，這下子兩軍對壘，直接幹上了。
梁英郡應該是沒有遇上吧，要不然那什麽趙指揮使定會發現端倪。
山道上軟滑，她慌神，腳一崴，整個人撲向前方，身體順勢滾落，恰好被竹子擋住。
她抓着一根粗大的竹子，極力讓自己站起來，可右腳踝很痛。
可這種時候，再疼痛也要忍着。
被竹叢擋住的那一頭，人聲鼎沸，吶喊聲交戰聲四起。
轉眼間，只見一個黑影朝這邊猛沖過來。
徐文婉慌亂不已，可身旁什麽防身的東西都沒有。
緊接着，一道火光出現了。
原來是勝峰直接将手上火把朝黑影扔了過去。
火光照亮了這一瞬，徐文婉看清了這黑影的真容。
那雙充血暴睜的雙眼，猙獰的面容，滿身的血污，被火把擊中後背時的嘶吼，那是一種如困獸般充斥着痛苦憤恨的宣洩。
徐文婉吓呆了，她覺得被這樣的眼神盯住的自己，就象被猛虎豺狼鎖定了一般。
就這麽一頓，勝峰已經抄刀沖過來，與那鹽枭狠鬥一處。
火把掉落山道之上，那些枯葉轉眼間便燃燒了起來。
徐文婉盯着這火把，她再也顧不得腳上的疼痛，上前一把抓起來，一邊用腳去踩那些燃着的枯葉。
那些火卷起枯葉，山風一吹，星火燎原。
轉瞬間，火勢朝竹木間一路蔓延。
着火了……
只聽得“啊——”一聲慘叫。
徐文婉聽到勝峰的叫聲，忙擡頭看去，只見勝峰捂着肩胛倒在坡上，那鹽枭喘息着雙手緊拽鋼刀，雙眼睛迸出兇光，可是毅然轉身欲往山下逃去。
徐文婉慌忙想要避到一邊去。
熊熊的火被風卷起來，似乎要吞噬天下的萬物。
她驚叫的只能往山上逃，可是做困獸鬥的不只是她，那鹽枭逃跑的路也被火給擋住了。
他痛苦地掄起鋼刀，朝她砍過來。
要死了麽？就這樣結束了麽？
徐文婉閉上了眼，縮起了身體。
她已經感覺到烈焰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比起被活活燒死，也許這樣倒是極好的解脫。
“呯——”一聲巨響。
徐文婉感覺無數腥熱的液體濺到了臉上，她茫然地睜開眼。
只見眼前蒸騰的氣流當中，鹽販的腦袋只剩下了半個，随着軀體一起倒下，滾入了山火之中。
這一幕是她活在世上瞧見過最恐懼的噩夢，人的腦袋化成了血肉碎末，那模樣就如同地獄爬上的惡鬼……
耳際傳來呼喊聲、嘶吼聲、竹木被火燒起來的噼啪聲……似乎都遠去了。
她茫然地睜着眼晴，看着化為火海的山嶺，在山道之上，那個趙指揮使拿着一把火器，朝她沖了過來。
其身後，數名兵衛也不顧一切的往這邊沖過來。
可惜四下的空氣都扭曲了，她看不清看不見，這些人的表情。
聽說地府裏頭的烈焰永遠都不會熄滅，那些有罪的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火海裏掙紮嚎叫。
她有罪孽麽？
突然只覺得天旋地轉，有人抄起她的腰身被狠狠的拎了起來，似乎又夾在了腋下。
“大人，這邊沒路了！”
“往前走，往那邊撤。”
徐文婉緊閉着雙眼，耳朵似乎也聽不見了，她渾渾噩噩的上下颠簸着，似夢非夢，似醒非醒。
胸腹間的嘔意更甚了，整個人痛苦到了極致。
山火蔓延的很快，幸運的是，這些兵士平日訓練有素，對上那些疲于奔命的鹽販時，幾乎沒多久就将其剿滅了，其中只有兩個兵士受了點輕傷。
蓋竹山與其他的山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這裏怪石林立，兩側石洞密布，偏偏竹林濃密，更增加了一種幽獨怪誕的感覺。
再者這些人幾乎沒有一人來過蓋竹山，唯一的本地人士協鎮署副将也只聽說過，沒有來過。
那副将見指揮使大人夾着徐縣令疾走，慌忙道：“大人，徐縣令還是由屬下來背吧。”
趙指揮使停下腳步，低頭看看徐縣令的情況，剛想将其平放在地上，卻只聽見一聲“嘔”。
他只覺得，腰帶和衣擺被人用力的抓住，然後……一股酸臭味四下彌漫。
至少，徐縣令還活着。
徐文婉吐過了以後，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她微睜開眼，發現自己側躺在草從當中，周圍一圈都是人腿。
有人輕輕碰觸她的胳膊，有人低着頭，嘴巴張合着，不知道在說什麽。
她聽不見，眼前也漸漸的模糊起來。
徐文婉閉了閉眼，又睜開眼，努力撐起身體。
她從頭摸到自己的腳，都很全，萬幸沒有燒傷。
她想站起來，發現右腳踝很疼……突然那半個人頭的畫面，猛的又閃現到眼前。
血肉模糊……血肉飛濺……
她痛苦的用手捂着自己的頭，禁不住的嗚嗚哭了起來。
“徐大人，徐大人……”
“你們走開。”趙指揮使說。
徐文婉只覺有一只大手撥開她的手，很用力的。
她流着淚，茫然地擡頭，眼前什麽都看不清。
“啪——”一個耳光甩在她的臉上。
疼痛襲來，徐文婉懵了。
“徐大人，你清醒一點沒有？聽到本将軍說的話沒有？！”趙指揮使近在咫尺。
徐文婉點點頭。
她呆呆地捂住臉，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眼淚也忘了掉，耳朵也聽得見聲音了。
“徐大人還站得起來麽？”趙指揮使冷冷地問，“難道你想坐在這裏等着被燒死？”
徐文婉手撐着地面，旁邊的衛兵伸手過來扶她，她忙避開道：“我自己能行！”
她艱難地站起身，發現這趙指揮使身上可臭了，忙退了一步。
“徐大人，你這樣估計走不了山路，屬下背你吧。”
徐文婉看看說話的官兵，是一名虎背熊腰，胡子拉茬的漢子，忍不住後退一步。
身側這一圈的男子，汗味、血腥味以及男人身上的濃烈氣味熏得她頭昏腦脹。
山的那頭，火光沖天，而四下有很多活的東西在她腳邊不停的竄過逃命……
“大人快看那邊！”
衆人都順着衛兵的手指看向永寧縣方向的山道，那邊也是一片光亮。
……
不會也着火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