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行至半途,緊緊跟随在梁英郡身側的茅蓋村村長指着擎天巨岩道:“大人,這便是蓋竹山的屏障岩。”

在衆火把的照耀下,一塊巨岩突兀的出現在婉蜒小道上,峭聳如屏障,兩側是黑漆竹林,莫可名狀。

巨岩之上,有摩崖書“寶光”二字。

梁英郡打量着這巨岩,望着巨岩之下漆黑的空洞,那高度和寬度僅供二人并排進入。

其實這空洞僅二三步就可通過,可是這巨岩之大,其背後可能掩藏着無盡的罪惡。

典史壓低聲音道:“大人,現在就進去麽?”

梁英郡躊躇半晌,突問道:“村長,當年你們是在何處聽到虎嘯聲?當時是過了這岩石麽?你親耳聽到的?”

村長有些不好意思道:“當年我沒有上山,那會兒我年青剛娶親,家裏死活不讓上山,我是聽村裏其他人說的。據說是過了此岩,再過去就是混元洞,洞側有一座純仙觀,現在已經荒棄了。當時,他們到觀裏去找人,就在那裏聽到了猛虎吼聲。後來,又有不怕死的村民上山砍柴,也聽到了。大人,山上太危險了,不如等天亮時分……”

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都這把歲數了,還要到這山上去,沒遇上老虎,也吓個半死了。

梁英郡道:“那麽說來,當年竟是二三十年之前。時隔這麽久,就算有老虎也早死了。”

永寧那邊,他已經下令,除嚴守之外,必要時須進入蓋竹山搜查。

可蓋竹山如此之大,洞穴如此之多,搜找十來個人,猶如大海撈針。

如果兩邊都嚴守,萬一這夥人在山上休息個把月,誰有這工夫去虛耗。

遇到這種情形,除非有大量兵力搜山,否則唯一的方法卻是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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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燒山之策,那是傷筋動骨之事,豈能輕舉妄動。

想來想去,還是要深入虎穴。

山下,徐文婉問姍姍來遲的徐鴻道:“那個磐石衛在哪裏啊?怎麽衛兵還沒過來?”

徐鴻有些莫名其妙,她便将梁英郡拿玉牌去借兵的事情講了。

“磐石衛兵豈能輕易離防,更何況,磐石衛不歸府縣管轄。”

“你的意思是,那些衛兵可能不會出現?”徐文婉緊張不已。

徐鴻突然壓低了聲音道:“這件事是梁大人管轄之事,處理的好與壞,咱們安固縣也盡力了。你不必太擔心。”

徐文婉道:“在永寧縣時,梁大人幫我們抓到了逃犯。如今他在安固縣境內上了山,這麽危險,我這縣令豈能坐視不理。不若我現在就上山去,勸他們下來。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徐鴻有些惱怒道:“你……你一個……一個文弱書生,頂什麽事。梁大人怎麽咐囑你的,你就怎麽做!”

山風很大,竹林大起大伏,直吹得徐文婉渾身發冷,她忍不住的想要環抱雙臂。

外面這麽大的陣仗,人聲鼎沸,村裏的狗吠雞鳴,此起彼伏,沉睡中的茅蓋村已經被驚醒了。

“大人,快請坐。村裏晚上夜風大,草民給你拿件外衣?”村裏的一些長者得息本縣縣令在此,紛紛出來獻殷勤。

徐文婉看着陸陸續續出現的板凳、小幾、茶水、點心,心下感激,卻不得不提醒道:“大家聽好了,山上有十數個窮兇極惡的犯人正在潛逃,他們極可能侵入村裏。這些吃食你們端回去,大家立刻回家,将門窗緊閉并吹熄燈火。若有可疑人物出現,請立時叫喊,否則給同罪論處!”

萬一梁英郡從山上擒賊下來,看到這些東西,會怎麽看她啊。

村民無奈将東西一一搬回去,很快的整個村子靜寂下來,又籠罩在黑暗當中。

現場就剩下徐文婉、徐鴻、張平和巡檢司中陸續而至的五人。

徐文婉叫住了一位往回拿薄毯的老者,示意他坐下。

“老人家,今年高壽?”

那老者極為惶恐,但也順勢坐下,可說的話卻是極重鄉音,徐文婉一字沒聽懂。

所幸來的巡檢都是本地人,用官話又跟徐文婉講一遍。

“老大爺,聽說這雲嶺以前很熱鬧?嶺上有一座純仙觀?”

老者忙點頭道:“可不是,我做孩子那時候,跟着我爹翻嶺去永寧縣賣素面,天沒亮就上山,回家也是天黑了,走的人多,那時候,純仙觀的道長心可善了,沿道點數盞長明燈,直到半夜三更,才把燈收回去。平時沒事,許多孩子都結夥到道觀玩,那裏有金魚池子,還有仙鶴亭……”

老者在思索,神情感慨而又懷念,那孩提無憂無慮的時光,那樣輕易消逝了。

“道觀沒了,那些道士去哪裏了,你們村裏有誰知道?”

“老道長仙逝之後,過幾年道觀就沒幾個道士,聽人說是,都往外處走了。”

這時,一陣馬蹄之聲,如奔雷般,狂策而來。

五名巡檢官兵立時抽出配刀,擋在徐文婉的身前。

轉瞬之間,十騎如風而至,在茅蓋村的村口空地勒馬盤桓。

徐文婉先驚後喜,定是磐石衛的官兵來了。

果然除為首之人身着便裝,其他人皆着甲胄,騎在戰馬之上,當真氣勢非凡。

徐文婉仰着頭,打量為首之人。

這人年紀大概二十七八,瞧着有些蒼桑。

臉型輪廊如刀斧雕琢般深刻,眼神銳利,薄唇緊抿,不怒自威。

“你就是安固縣新任的徐縣令?”馬上之人居高臨下地發問。

“下官徐文翰。”

只見馬隊最後一人翻身下馬,原來是梁英郡的長随。

他來到徐文婉身側,低聲道:“徐大人,這位是磐石衛指揮使趙大人,快上前迎接。”

徐文婉從未與軍士打過交道,被這肅殺之氣折服的大氣不敢喘。

徐鴻壓低聲音急道:“衛城指揮使是正四品的大官。”

言下之意,兩者官階相差太大。

徐文婉一時躊躇,身側巡檢司等諸人都已經跪下了。

她躬身行禮道:“下官安固縣縣令徐文翰見過趙大人。”

趙指揮冷硬的聲音響起:“賊寇何在?梁大人呢?”

徐文婉直起身,那馬匹不耐煩的打了一個噴嚏,吓得她忍不住倒退一步,又退了一步,方道:

“那些鹽販估計藏在蓋竹山上,梁大人已經上山了。聽說這些鹽販窮兇極惡,殺人如麻,梁大人這是以身犯險哪……”

突然,趙大人做了個手勢,所有的兵士全部下馬,行動時盔甲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

“前面帶路——”

徐文婉回神發現,趙大人正低頭看着她說話,那眼神裏有不容置喙的威嚴。

徐文婉大着膽子,小聲回道:“趙大人,聽說這山上有猛虎,下官初任安固縣縣令,對此處尚未了解。”

她說的如此委婉,趙大人應該會體諒她一介書生。

可是趙大人和這群兵士已經取了火把,健步而上,不怕她不跟上來。

徐文婉只得咬牙跟上。

這些兵士人高馬大,行速極快,她拼了命氣喘籲籲才堪堪趕上。

沒走多久,路中央便遇巨岩擋路。

徐文婉背靠在岩背上,手撐着大腿,拼命地喘氣。

這些兵士個個面不改色,步伐從容,行動統一,進退有度。

連梁英郡的那個長随身姿也是同樣的矯健。

一路上除了趙大人剛開始詢問了大概情況之後,誰都不開口,連個咳嗽的聲音也沒,唯有她的喘息聲。

趙指揮使舉手,做了一個手勢。

只見兩名兵士,抽出配刀,竟然做了一個趟地滾過的動作,從巨岩下的洞口轉瞬間進去了。

這兩名兵士以就地姿勢舉火把仔細察看,方朝衆人做了手勢。

緊接着其他人依舊護着趙大人,魚貫而入,但所有的人配刀都已出鞘。

徐文婉還沒休息夠,又被夾在當中,不得不上路了。

“大人,腳印朝這個方向去了。”

“繼續。”

山上的路早已經被雜草淹沒了,山面鋪着厚厚的枯竹葉,踩着極為松軟。

梁英郡的長随砍了一根竹子遞給徐文婉,讓她當支撐物。

徐文婉感激地接下來,用竹子撐着,繼續前行。

一路,她直盯着趙大人挺直的背,心裏縱有千般不滿,此時卻得忍着。

她一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加之剛上任,為何非要她随行?

萬一遇上鹽販,還得派人保護她,豈不是累贅?!

前方一座漆黑的建築物出現在衆人的眼前,連綿的,黑壓壓的、坍塌的……陰森恐怖……

徐文婉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裏祈禱,天快亮。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梁大人也是這樣上來的。

他到了這裏之後,會怎麽做呢?

那些鹽販子如果看到這個地方,會不會想要進去休息一下?

“大人,這便是純仙觀,荒棄多時。旁邊有混元洞,裏面供着呂純陽仙師。”只聽兵士中的一人向衛指揮使禀告。

徐文婉深吸了一口氣,郁悶至極。

這擺明了,兵士中有當地人在,挾她上山究竟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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