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梁英郡回到縣衙之時，已經是三更半夜。
身體累的快要倒下，頭腦煩亂的快爆炸了一般。
他覺得這一切太過荒唐可笑，現實當中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自古以來，哪朝哪代有女子假冒朝廷官員的，簡直是膽大包天了。
這件事一旦被旁人知息，勢必揭起渲然大波。
徐文翰有才華有想法，身懷正氣，是難得的人才，這樣的人若是因為這件事而受到牽連，那豈不是天下士子儒生的悲哀麽？！
這假縣令與徐文翰長相極為相似，兩者可能真如柳齊嶺所說，是一母雙胎的兄妹。
這件事要是捅出去，徐家滿門都要完蛋。
直到翌日中午時分，門子通報說，安固縣的師爺求見。
梁英郡自然明白，徐鴻是為了徐縣令的事情來的。
徐鴻這人，他見過幾次，身上有着書生的儒雅之氣，可隐隐中卻透着幾分卑微。
這樣的人應該是膽小怕事的，偏又是個知情的。
發生這樣大的事情，徐縣令自己不出現，卻只派了一個師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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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徐雁頂見過梁大人。”
梁英郡道：“徐縣令派你過來，是想與本官告辭麽？”
徐鴻神情一窒，緩緩道：“聽說三年之前，梁大人曾與文翰在雁山書院有過一面之緣。”
梁英郡道：“沒錯。徐文翰少年才子，文才風流，确實令人印象深刻。”
“學生與徐縣令從小一起很大，一同在族學就學，他八歲就過了童生試，十四歲便考中秀才。十七歲中舉，十八歲入了進士第。這不僅僅是因為天資聰穎，更有刻苦鑽研，寒窗十數載，絕非虛言。這其中的酸甜苦辣，每個士子都曾切身體會過。徐家祖上雖有過輝煌歷程，可如今已經全然沒落。文翰考中了進士，是徐氏全族之幸事，是橫陽縣全縣之榮耀。可今日，卻要他上任方一個月，便辭官回歸故裏，真無法向徐氏家族的列祖列宗交待，亦無法面對橫陽縣的父老百姓。”
梁英郡臉色冷凝道：“既然知道徐文翰官位來之不易，卻為何這般兒戲？”
徐鴻長嘆道：“若非事出突然，誰又會行這等危險無奈之事。”
“她是誰？”
徐鴻忍不住四下看了看，确定這廳堂上只他和梁英郡兩人之後，才低聲道：“是萱峰的雙生姐姐。”
梁英郡失笑道：“ 徐文翰今年十八歲，他的雙生姐姐自然也是這個歲數，想必早已定親。如今抛頭露面，混跡于男人之中，此事一旦稍有風聲，只怕對她名聲無益。”
聞言，徐鴻輕嘆。
徐文婉有才有貌，就是沒有名聲啊。
“……大人所言極是，極是。可萱峰他上任前數日之內，突然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家裏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會出此下策，還望大人通融一二。家信上說，萱峰如今病情一日好似一日，過不了多久，便可痊愈，四個月後以徐家祖母壽宴之名義，将兩人再換過來。如此一來，萱峰官位保住了，徐家安然無恙，而安固縣不必再換一個縣令，再行交接之事。”
梁英郡搖頭道：“四個月，将一個鎮海重縣交于婦人之手，這其中稍有差池，大家都難逃幹系，日後，若是事發，你我皆有性命之危。”
他知道徐文翰之事，其中必然有一個重大的原因，可就算如此，他依舊無法接受。
沉默良久，徐鴻說道：“梁大人覺得徐縣令上任這一個月來，有何不妥之處？”
一開始，他也有這等想法，一個女人能懂什麽，能做什麽。
可這一個月，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因為徐文婉懂的很多，也做了很多。
上任之初，徐文婉曾私下找他商量為政之策，曾提出全縣每個村落都要有村學族學。
并且還要求全縣七八歲大的孩子定要上學。
甚至寫了詳細計劃，可因為抗倭事宜，此番動作才會胎死腹中。
那一刻，他覺得徐文婉是極有見識想法的人，不能因為她是女人，而瞧低了她。
說到名聲……徐文婉大概已經全然不在乎了吧。
那封家信，他也看了。
盡管嬸嬸在信上極力要為她找人家，可他總有一種感覺，徐文婉已經下定決心終身不嫁了。
因為，徐文婉的眼裏總是憂郁，笑容總蒙着陰影。
将家信給他看時的無所謂，在提到說親對象時的譏诮。
那時他覺得她是瞧不上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的。
這種瞧不上，不僅僅是信中所提那兩人，更有現實當中，所接觸的行行色色之人。
“她在安固縣，我又怎麽能知道不妥之處。可昨日在馬車之上，她竟然……不提也罷。”
徐鴻一驚，忙道：“她怎麽了？該不會做了什麽有失體統之事？”
徐鴻臉都黑了。
徐文婉什麽都做的不錯，單單在男女大防上，太過随意了。
這回她究竟做了什麽啊？
梁英郡轉頭不言。
馬車颠簸之時，她失去平衡倒在他的身上，……若以男女之防來說……
總之，當時那種情況之下，他都覺得羞赧難當，偏偏徐縣令竟象是沒人似的，全然的無所謂。
可見，在徐縣令的眼裏，這根本算不得什麽。
需知道，若有長輩在場，發生這樣的事情，可能一樁婚事就這般定了。
當然了，若徐縣令以女子的身份是不可能坐在他身邊的，更不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
所以歸根糾底，這荒唐的事情還是徐縣令膽大妄為，妄圖以女子之身行縣令之事所造成的。
徐鴻突然想到一件事。
“梁大人，柳少爺他知不知道這件事？”
梁英郡沉吟道：“我不清楚。”
柳齊嶺一直在懷疑，徐縣令被他盯上，早晚要露餡。
徐鴻心裏忐忑不安，他注意到梁英郡的不自然了。
也許讓徐文婉立刻回家，然後鎖在閨房裏，直到出嫁都不要讓她出來，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問題是，徐文翰若做不成官，徐文婉還能嫁得出去麽？
上次信中提及的那個秀才，人家還願意娶她麽？
世人常說，男人有憐香惜玉之心，當然這顆心是要向那種年輕貌美的女子的。
徐文婉年青貌美，若非他是她的親堂哥，說不得也會動什麽念頭。
這樣一位閨中少女，男人舍得她死麽？
舍得她嫁不出去，孤獨終老麽？
徐鴻輕嘆道：“梁大人，其實徐縣令她……尚未許配人家。”
梁英郡愕然。
“大人一定會想，她這般年紀怎麽可能沒定人家。女子自不比男人，總有許多的阻礙，總之姻緣之路極是不順。如今家人為她尋了一門親事……可若是徐文翰丢官，估計這門親事也就黃了。”
梁英郡回想徐縣令的一颦一笑，言談舉止，想不出這世上哪個男人能駕馭得住她，能讓她安心呆在內宅。
梁英郡知道徐鴻有很多事情沒說，可他已經派人去調查了，到時候還不是一清二楚。
“徐縣令不能辭官，那就告假回家，四個月壽宴之後，再回來吧。”
徐鴻點頭稱是，如今也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
“多謝梁大人大恩，三年前徐文翰能與你相遇相談，實屬他三生有幸了。”
梁英郡道：“等上峰批複下來之前，讓徐縣令好自為之。”
徐鴻回到安固縣，将情況一說。
徐文婉就讓徐鴻拟一封請假公函，然後讓驿兵送自栝州府，告假四個月。
栝府知府見過之後，扔一邊，批了“不準”兩個大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