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梁英郡道:“你還有閑心擔心旁人,需知道你……多說又有何益。既然你說到蓋竹山的事情,那麽就趁現在正午時分,我們上山走一遭,看一看,白天的蓋竹山究竟是何模樣,修築山道之事是否可行。”

“現在麽?”徐文婉忙道,“這可不行啊。那山雖被火燒過了,可那裏……死過那麽多人……”

“那些屍首早已經清理幹淨了,經過那樣一場大火,就算有猛獸,估計也逃走了。”

“就我們幾個去麽?”

梁英郡道:“徐縣令若是害怕,那此事便就此終了。修築山道可不比修城牆,先要丈量尺寸,繪制山圖,計算所需石材銀兩。擇定日期,确定時限。樁樁件件不是用嘴說說便可以的。”

徐文婉被說的啞口無言,可她不甘心就此作罷,只得硬着頭皮道:“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走罷。”

蓋竹山經歷了一場大火,再加之十幾名鹽販在山上死于非命的消息傳出去之後,這裏幾乎成了永寧縣和安固縣的禁地。

以往偶有不怕死的砍柴人或是獵人偷偷上山,弄點山貨出去賣,而現在是徹底的杳無人煙了。

莫說人了,似乎連生靈都拒絕了這座號稱洞天福地的蓋竹山。

梁英郡自然不敢托大,派人去縣署叫了四名衙差過來,加上安固縣的兩名差役。

再算上梁徐二人,以及兩個随從,一共十個人往蓋竹山上走去。

值秋時節,天高氣爽,雲淡風清。

一踏入蓋竹山之境,原本高懸的日頭似乎有些黯淡了。

一行人踏着幽靜山徑,路兩旁修竹掩蔽,怪岩散峙。

越往上行,林木愈加茂密,蓋竹山顯得愈發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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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大火似乎根本沒有留下痕跡一般。

原本的山路漸漸荒沒在枯草荒葉之中,瞧着已經沒有路了。

徐文婉一路默然,那晚她傷了腳踝,究竟是怎麽下來的啊。

這山階都看不到了,要修出一條路來,而且還不能太過狹窄,那真是一項大工程了。

衆人悠悠轉轉,越往上行,山霧濃濃地襲來,透着絲絲的陰氣。

一道水聲竟出現在衆人的耳中,轉過一塊巨岩,便見一道平緩的小瀑布淌成一彎溪流,嘩嘩的流向亂石堆中。

而在前方,卻是完全不同的景色。

那蒼翠之中添了濃濃的墨色,一股焦味至今似乎還未散盡,原來那場火竟只燒到這溪澗之側。

徐文婉心中隐隐發怵,蓋竹山的洞穴似乎就分布在那裏。

那怪岩上突然出現幾個黑漆漆的洞穴,便宛如一張張被剜掉眼珠子的面臉,令人心驚膽寒。

對了,再過去便是那個純仙觀了吧……還有那個半個腦袋的……

“梁大人……那個梁大人……”她站在溪澗邊上,臉色發白,冷汗潺潺。

梁英郡見她臉色有異,忙道:“怎麽了?是不是走累了?大家休息一下。徐縣令,說起來也是奇怪,那晚上,我可根本沒有發現這裏有條溪流,你看兩側以及溪底的石塊,這豈不是現成的石材。”

徐文婉靠在一塊岩石上,忍不住道:“是啊,不過你這邊的石材是解決了,安固縣那邊的山道可沒有。”

梁英郡失笑道:“這山上,你看奇峰怪石,還怕沒石材啊。這一路走來,到這裏,你覺得過了多久了?”

徐文婉累得氣喘籲籲,雙手撐着膝蓋,“我覺得都走了好久,半個時辰不止了吧?”

梁英郡看看天色:“一個時辰估計有了。這其中大部分沒有山道,我們靠摸索過來,而且上山的路本來就難走費時一些,前面再過去,便是純仙觀。到了那裏,便是下山之路。也就是說,如果将這山道修建好,安固縣和永寧縣兩地往返,可能真的只需半個時辰。”

徐文婉遲疑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建這條山路了?”

梁英郡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說:“前面洞穴很多,大家一定要提起精神來,繼續走。”

沒走幾步,便見到一個被大火熏得黑漆漆的洞口,宛若山壁上長了一張巨口。

那黝黑的深處,似散撥着無盡陰霾,要吞噬所有途徑其前側的一切生靈。

大家下意識的聚攏到一起,急急地越過。

徐文婉素白着一張臉,手腳都有些發寒。

然後,那一大片純仙觀的廢墟映入了眼簾,是被大火燒毀最為嚴重的地方。

這裏地勢開闊,山霧也被豔陽消融了,一切是那麽清晰而真實。

那焦黑之色和焦臭之味似乎已經将一切血腥都掩蓋掉了。

梁英郡道:“那天晚上,這裏太黑,實在看不真切,乍一看見毀得不成樣子,那村長也說,裏面全塌了,根本進不得人。我也就沒多思想,便匆匆往前邊去了,結果在兩邊洞穴處費了些時間。”

徐文婉卻道:“幸虧你沒去純仙觀裏面查探……你不知道,那些鹽販有多兇狠,有多彪悍。要不是趙将軍救我,估計我早就死了。”

梁英郡下意識道:“趙将軍救了你?”

徐文婉立刻想到自己可是被趙廷翔夾在腋下才得以逃生的,忍不住心頭發虛,只是胡亂點頭道:“是啊。”

梁英郡大步往純仙觀走去。

“你去裏面幹什麽?”徐文婉忙喊他。

梁英郡道:“其實想要百姓安然從此處過道,最好是能将純仙觀重建,或是改建成寺院,一來永寧和安固縣百姓重佛事,二來日後途經客商,錯過宿地,也有個落腳之地。”

徐文婉還在猶豫,卻見衙差紛紛跟上去,也只得往裏面走。

張平小聲道:“少爺,咱們不要進去了。這種地方不幹淨,聽說那些鹽販死的很慘——”

徐文婉驚喘一聲,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是火燒屁股趕到梁英郡的身邊。

她覺得,還是跟在他身邊最安全了。

純仙觀,原本是蓋竹山上一個極大的道觀,裏面道人也有很多。

奈何,蓋竹山接連出了兇殺命案,游人漸稀。

而後又傳出,有猛虎出沒,連觀中的道人都忍不住逃下山去。

觀中只留下一位老道看守道觀。

原本這道觀是前朝留下來,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年歲日久,加上暴雨狂風,終于還是倒塌了。前面道門以及大殿都塌了,後側依稀還有幾間竈房是後來新砌的,還頑強的屹立着。

梁英郡站在碎石殘瓦之間,突然問道:“當日,那些鹽枭的屍首是何人收斂的?”

其中一個衙差恭敬回道:“大人,是鹽課司和巡檢兩位大人親自帶人來這裏,一一清點檢驗之後,将屍首運下山去。”

梁英郡皺着眉頭,思索良久,竟繞過塌塌之地,緩緩地觀察。

他轉頭對跟在自己身側的徐文婉道:“你先到外面等着,我一會就出來。”

徐文婉一見他嚴肅的神情,心下警覺道:“既然是一會兒,還差這一會兒麽?!”

梁英郡道:“我要到後面去查看,你要跟着去麽?”

“有什麽要查看的?有什麽好查看的?”多留一秒,心下便多一分恐慌,尤其是梁英郡的神情,令她很不安。

梁英郡嘆了一口氣,示意兩個衙差走在前頭。

那兩個衙差似乎也感覺到緊張的氣氛,不約而同地抽出刀來,步履間透着凝重,神色皆凜然。

徐文婉臉色蒼白,手心直冒冷汗。

這是怎麽了?她為什麽跟這些道觀啊寺院這麽犯沖?

突然間,只聽到有東西掉落的聲音,砸在石塊上,異常的清晰,繼而竟聽到腳步之聲。

四名衙差暴喝一聲:“什麽人在那裏?!”

竟紛紛抽刀往聲音的方向追去。

梁英郡臉色稍變,大喝道:“都給我回來。”可似乎已經遲了。

他立時轉身,對徐文婉低聲急道:“快走。”

徐文婉吓得顧不得問究竟發生什麽事,只拼命地往外跑。

她急惶惶跑到純仙觀外,竟不知道往哪邊跑。

梁英郡叫道:“快往山下跑,這邊離安固縣衙近,可以搬救兵。”

徐文婉急行幾步,轉頭見梁英郡和他的長随并沒有往山下跑,便又折回來,道:“你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啊?這麽危險!”

梁英郡道:“我若是下了山,那四名衙差可能要出事情。徐大人,你快下山多帶些人上來。”

徐文婉直搖頭,叫道:“不行,這樣不行。張平,你快下山去叫人上來……梁大人,你不走,我也不走。”

梁英郡怔立在廢墟當中,午後的陽光投在他的身上,神情竟是愕然至極。

徐文婉忙對張平和其中一名衙差道:“你們兩個快下山去,找徐鴻或是捕頭,多帶些衙差上山來,要快!”

張平猶豫了一下,還是飛快地往山下跑去。

他是男子,身形矯健,奔跑速度快。

再者,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大小姐的心思來。

轉瞬之間,梁英郡眉宇間又回複以往的疏淡。

他冷靜道:“剛才,那廢墟當中有所動靜,可能是山中獵物,亦或者……最壞的情形估且當作一個人。當然,也許是二三個人,人數應該不多。這個人藏身于此,很可能是圍剿鹽販時的漏網之魚。這個人能躲過官兵的追殺,而後又能躲過巡檢司和鹽課司的清查,足可見其智謀身手都在尋常鹽販之上。徐大人,你還是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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