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沉重到
沉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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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又為什麽回來了呢？想開了？不怕連累我了？”
孫茶嘲諷地看着虞荼。
虞荼別過頭，沒有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低聲開口。
“其實還是會連累你……抱歉。”
虞荼大學畢業的時候，鐘思怡問起她準備繼續留在國外發展還是回國，虞荼曾猶豫過。在國外三年不想家嗎？當然想。她一直很想回去，可一旦回去，見到父母，見到孫茶，她可能真的會忍不住說出來……那她的所有堅持就功虧一篑了。
不僅僅是孫茶，卿柳依也不知道虞荼的父親就是帶走了自己哥哥生命的那場車禍的責任司機，虞荼的母親也完全不知道虞荼跳槽出國留學的是為了快點還上欠着卿柳依父親的賠償金。
三年前在醫院走廊跟卿柳依父親相遇的時候，虞荼并沒有意識到這個人會打破自己的平靜生活。
“……你只要喊一聲‘小心’就好了，為什麽要沖過來呢？”
虞荼站在病床邊上，看着身穿淺藍色病號服的卿柳依。
面色蒼白的卿柳依朝她微微一笑，雖然受傷使她看起來有些憔悴，但那由內向外流露出的涵養與氣質卻絲毫不受影響，好像無論出于什麽狀态，她都能展露溫柔的笑容。
“換做是茶茶，她也會這樣做吧？”卿柳依沒有回答虞荼的問題，反而提到了孫茶。“如果你在我的位置，我在你的位置，你不也會做出同樣的事？”
話是這麽說，但畢竟并沒有真的發生，虞荼根本無法以換做是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事來寬慰自己。
事實就擺在那裏，卿柳依為了自己未來的人生都受到了影響，就算卿柳依成為藝人不是為了出名，就算跳舞不是她的夢想，但她原本可以靠自身優秀的舞技在未來揚名立萬，但現在這一切都成為泡影了。
全都是因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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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荼深深內疚，只恨躺在床上的不是自己，反正自己并不擅長跳舞，反正自己對娛樂圈沒興趣，反正自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受傷的為什麽不是自己呢？
“是我自己想去推你，會受傷也是因為我自己的行動，跟你無關。”
連虞荼和孫茶互相喜歡都能看穿的卿柳依又怎會看不出虞荼的愧疚？她會如此奮不顧身地去救虞荼是出于本能，一想到如果虞荼出意外，孫茶就會難過，她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卿柳依也沒想到自己推開虞荼後反而被倒下的木制立柱砸到，這确實是個意外，是她自己沒有料到的意外。
然而虞荼眼底抹不去的內疚和自責注定了她們這對好朋友無法回到從前。
幾年後的卿柳依也曾想過，是不是當時自己不去救虞荼就好了呢？也許換做是虞荼受傷，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父親不會去找虞荼，虞荼也不會離開，自己心中也不會燃起那狡黠的希望，她們三個的關系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兩人的對話被醫生的敲門聲打斷，主治醫生來給卿柳依檢查身體，虞荼默默退出病房準備離開。
卿柳依住在VIP病房，一層樓裏一共也沒有幾個病人，除了醫生之外基本沒什麽人來，窗外是綠樹青山，環境清幽，一點都不像醫院。
虞荼關上房門後，便朝走廊盡頭的樓梯走去，迎面走來幾個人，打頭的是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雖然比兩鬓有斑駁白發，但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的樣子，并不是很顯老。
虞荼瞥了他一眼，感覺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住在這裏的病人都是公衆人物，來探病的基本也是，估計這個男人可能就是某企業的管理。藝人經常要出席很多場合，也許虞荼在什麽場合遠遠看到過他，所以才會覺得眼熟，她也沒太在意。
虞荼跟他們擦肩而過，走出幾步後，身後忽然傳來低沉的男聲。
“等等。”
整個走廊中只有虞荼和他們幾個人，這一聲叫的只能是虞荼，虞荼便停下腳步轉過身。
“您叫我？”
“你剛才是從卿柳依病房裏出來的吧？”
虞荼點頭。
中年男人對身邊的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說了說句什麽，然後就跟另一個男人朝卿柳依的病房走去。留下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走到虞荼面前，十分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虞小姐請跟我來，我的老板想跟你坐下聊聊。”
虞荼站着不動，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意識到什麽，笑着擡手推了下眼鏡。
“我的老板叫卿秦，是卿柳依的父親。”
虞荼瞳孔微微一顫，繃緊了神經。
這位男秘書将虞荼帶到醫院樓中的咖啡廳，給虞荼點了一杯咖啡後鞠了一躬離開，虞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咖啡并沒有喝，過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樣子，卿柳依的父親走進咖啡廳，在虞荼對面坐了下來。
“你認識我嗎？”
卿秦鷹隼一般的目光投到虞荼身上，臉上的表情非常陰沉，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不悅氣息。虞荼能理解他的不滿，畢竟是自己害他女兒受了這麽嚴重的傷。
虞荼點點頭。
“你真的知道我是誰？”
卿秦微微眯眼，眼角的皺紋為他添了幾分滄桑，給人一種飽經風霜的感覺。
他這話問的奇怪，虞荼很疑惑，他想說什麽？難道他不是以卿柳依的父親的身份跟自己對話嗎？
從外表看，卿柳依的父親應該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但虞荼從來沒聽卿柳依提過家裏的事，她确實不知道卿秦的身份。
“我不知道。”
虞荼實話實說。
卿秦嘴角一勾，扯出一絲冷笑。
“你的母親什麽都沒告訴你？你沒問過她這些年拼命工作是為了什麽嗎？你不知道卿柳依是我的女兒？”
提及母親的事，虞荼表情變得陰沉。
自從父親除了車禍卧床不起，家裏全靠母親一人支撐，虞荼就是為了分擔母親的經濟負擔才跟孫茶一起參加選秀的，她至今還留在娛樂圈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賺錢幫母親分擔家裏的債務。
“你父親害死了別人唯一的兒子。”卿秦瞪着虞荼，有一瞬間那眼神仿佛是要殺死她。“你和你母親每天拼命工作就是在賺錢補償我。”
虞荼只知道家裏因為父親的車禍簽下了巨額債務，母親說是過失賠償，但從來沒告訴過虞荼是什麽過失。那場意外給虞荼家中所有人很大打擊，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其實她們都不願意提起這件事，尤其是虞荼的母親和奶奶，不知不覺地，虞荼也開始對車禍的事閉口不談。
如今忽然冒出來一個人說父親當年的車禍害死了他的兒子，虞荼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表情很是動搖，桌下的雙手微微顫抖着。
“我可以把法院的判決書給你看看，上面還有你母親的簽字。”卿秦看出虞荼眼中的懷疑，知道她并沒有完全相信。“怎麽？害死我的兒子還不夠，連我的女兒也不放過嗎？你偷偷潛伏在我女兒身邊多久了？”
虞荼猛地擡起頭，睜大眼睛看着對面這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明明外表看起來斯文有禮，說話卻如此刻薄。
“依……卿柳依的傷是我的錯，我向您道歉，我會負起責任。另一件事，請容許我跟家母确認……”
“不如你現在就給她打個電話問問。”
卿秦一臉嘲諷，很明顯他并不相信虞荼的說辭。
虞荼皺眉。
她早已感覺到對方的敵意，卿秦特意攔住她明顯有別的目的。
卿秦冷冷地看着她，嘴角挂着嘲諷的笑，眼底則一點笑意都沒有。這應該是虞荼第一次跟他碰面，可對方那深深的恨意卻讓虞荼不寒而栗。
虞荼已經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了，甚至也明白為什麽母親這麽多年不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她大概不希望自己也背負上這股罪惡感吧。
可惜虞荼還是背負上了。
“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你們家欠着的賠償金還有幾十萬沒有償還，你卻又害我女兒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卿秦幽幽開口道。“你覺得我想說什麽？”
将心比心說得容易，沒有體會過喪子之痛真的很難想象那種痛苦，但虞荼大概能想象到卿秦的心情，他眼中對自己的恨有多深該就有多痛苦吧。
“錢我會想辦法盡快還……”
“你覺得我缺你們那點錢嗎！！”卿秦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發出很大的一聲響。“我要你還我兒子的命你還的了嗎！？我要你替我女兒受傷你替得了嗎！？”
虞荼盯着面前的咖啡杯，雙手緊緊攥着褲子。
“你媽讓你偷偷接近我的女兒就是想博取她的同情吧？別做夢了，我給你幾天時間從我和我女兒眼前消失，永遠別讓我再看到你，不然……”
說着，卿秦冷笑一聲。
“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和你的那個青梅竹馬就都別想再娛樂圈混下去。”
聽到任何威脅自己的話虞荼都不會害怕，也不會動搖，然而一旦扯到孫茶，她的表情瞬間就變了，眼裏也有了慌亂。
不行，不可以連累孫茶，不能影響她的前途。
虞荼滿腦子就只剩下這個想法。
孫茶那麽優秀，那麽有才華，她說過要成為樂壇天後，不能因為自己讓她一起吃苦受難。
“跟孫茶無關，求你不要……”
縱然被質問，被指責，深深愧疚的虞荼都未曾低頭，此時她卻垂下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