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空地邊,除了值守的小隊,還孤零零地站着一名士兵。
他垂着頭,一動不動,臉色灰敗。猛地一看簡直像一尊落單的石像。
“行禮的那尊石像,是這個人的兄長。”參将不忍心地收回視線,壓低聲音解釋,“當初我們還審問過他,他一直說,他兄長告訴他自己就要升軍銜了,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當逃兵。”
顏王沉默地看了士兵一眼,沒說話,只取出鳳凰玉,邁步上前,擱置在其中一尊石像手中。
晦暗的密林中,鳳凰玉幽幽閃動了兩下,亮起了穩定的光。
方濟之愕然側目:“這是什麽?”
之前蠱蟲暴動,方濟之被扶着很早就離開了閣樓,并不知道後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鳳凰玉,能測蠱。”顏王看着螢螢放光的鳳凰玉,眉心微皺。
他将玉取下,沒有立刻下定論,逐個在各尊石像身上都試了一次:“亮起就是有蠱。”
“蠱?!”參軍瞪大眼睛。
很顯然,對于參軍來說,蠱這種東西,距離他的生活太遠了。
“沒弄錯吧?”參軍不大敢相信,“這東西,江湖人裏敢用的都少之又少。”
顏王的視線冽冽掃來,參軍一個激靈,這才想起自己這是在和誰說話。
他連忙低下頭拱起手,語氣恭敬地為自己分辨:“末将并非質疑王爺,只是……當年先帝派遣大軍鎮壓西南,巫蠱之風被嚴令扼殺。泰元十二年,蠱師、巫師被砍下的頭顱,甚至堵塞了通往西南大山的鳳尾河。”
“如今的西南,根本沒人敢站出來說自己是巫師或蠱師,經過‘禁武令’的江湖人,就更不敢冒尖兒了!巫蠱之術,在我大顧朝,幾乎可以說已經絕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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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軍瞄向發光的鳳凰玉:“這東西……它準嗎?方才在石像手裏試了一圈,它可都亮了!”
顏王:“這玉是群亭派的那位池羽做的。”
“……”參軍頓時吶吶無聲,顯然也聽過這位英年早逝的女俠的名聲。
方濟之在一旁聽完,轉過頭摸了一下石像粗糙的表面,心裏忍不住犯起嘀咕。
這小皇帝,倒真有點能耐。之前派九天查蠱書,又說未來可能有人利用蠱興風作浪,沒想到,還真就應驗了。
不遠處,随行的副官們也開始低聲商議起來:
“雖說鬼神之說不可信,但蠱和鬼……也不知道哪個更糟糕。這些且放下不提,既然找到了人,現下看來,他們又的确不是逃兵。那之前對他們的家人懲處的罰金,是不是該早日歸還給?”
在如今這可以說是顏王縱容、甚至是故意攪和出的混亂世道裏,死亡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
比起因為蠱或鬼的存在而恐慌,他們更想理智地把該做的事宜處理明白。
“是否該做些補償?”
“我顧朝的律法,便是需嚴懲逃兵,責任追及家人。懲以罰金,乃是按律行事。如今歸還罰金便可,律法可沒說得做補償啊!”
“律法沒說,那良心呢?這些人可都是無辜的!罰金是我負責去收的,這些士兵家裏日子都過得困窘得很。當初的罰金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看這接水囊的士兵,他家裏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媳婦兒孤身帶着孩子。為了交齊罰金,媳婦兒活活累得心力憔悴而死,只剩下一個無知幼子,呆在那家裏等一個……唉,我們現在知道是再也回不去了的父親。”
最終有一人擺擺手道:“人家清清白白,遭此大罪,難道就把銀子退回去,就算了事了?罷了,律法不補償,我自掏腰包便是。”
“那孩子确實是……以後要怎麽辦?”
“……”顏王聽着副官們的對話,有些走神。
直到小腿處被一對柔軟的爪墊踩了踩,他才回過神來。
他垂下眸子,便見小靈貓不知何時從景帝的懷裏溜了下來。
這貓嘴裏叼着一只不知在哪撲到的黃色蝴蝶,還不舍得丢開。此時歪歪倒倒地支棱起短撅撅的身體,前爪對着他一通踩奶,毛尾巴慢慢掃動,彰顯着愉悅。
感覺到顏王的注視,小靈貓矜持地收回毛爪,優雅地坐下,順道把爪爪踩在自己的毛尾巴上蹭蹭。
雪白的毛毛上頓時多出兩圈淡色的“腮黃”。
“……”顏王的視線從毛尾巴上轉到自己的袍角,果然瞅見銀白色的大氅上多了一圈黃色的蝴蝶粉末,呈現一串嬌俏的貓爪墊形狀。
顏王沉默片刻,把這小舔貓提溜起來,回頭找了下說是來“奶孩子”,卻連貓都看不住的景帝,卻見這人正站在不遠處,目光停駐在石像群上,臉色不大好看,活像是剛剛他在錦礁樓中的難看神色轉移到了這人臉上。
對方的袍角上也有好幾串跟他同款的黃色貓爪墊。很顯然,小舔貓是先沖着小皇帝獻殷勤,沒得到回應,才轉投他這個下家。
顏王頓了頓,提起這只膽敢拿他當備胎的小靈貓,往顧長雪臉上一怼。
“——!”顧長雪被突然蓋過來的貓團子擋住視野,差點吸進一嘴貓毛,“你幹什麽?”
“‘孩子’手髒了,帶去洗洗。”顏王将小舔貓塞進他懷裏,“不是說‘來奶孩子’的?”
“……”顧長雪張了張嘴,反怼的話溜到嘴邊,半途又吞了回去。
他抿了下唇,默不作聲地腳下一轉,跟着受到顏王的示意,上前來指路的玄銀衛往營帳區走。
方濟之在他背後喂了一聲,顯然是不能理解這種重要時刻小皇帝為什麽會選擇離開,但顧長雪并沒有回頭應答。
十六歲後,他已磨練出了強韌的心性,也有了足夠的能力,能夠淡然地面對人生中的絕大多數風波,很少有心情糟糕到影響工作的時候。
但他現在的心情很糟糕,非常糟糕。
顧長雪沉着一張臉,走近營帳。
本想叮囑幾句的玄銀衛一扭頭就對上顧長雪那張黑風煞氣的臉,嘴巴不自覺就叭嗒一下閉上了,手本能性地撩開帳簾:“……”
玄銀衛反思了一秒,随後悄悄掀起簾帳往裏窺視了片刻,才轉身離開。
他一路走回顏王身邊,低聲禀報:“陛下進營帳後,只是坐下來閉眼休息,沒什麽可疑的舉動。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豈止是不太好,他一路跟着顧長雪回營帳,只覺這位小皇帝的情緒正瀕臨某種像是要爆發的邊緣,即便不說話,周身也帶着股山雨欲來的低氣壓。
以至于對方懷裏明明抱着一只撒嬌發嗲、拱來拱去的貓貓蟲,他都有那麽一刻被低氣壓懾住,下意識恭恭敬敬地替對方撩開了簾帳。
……當然,這種丢臉的事他還是別跟顏王彙報了,免得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這邊廂,玄銀衛正缺斤少兩地跟顏王彙報小皇帝沒問題。
那邊廂,被窺探的顧長雪在玄銀衛離開的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他的聽覺天生就極為敏銳,以往在原世界時,但凡住的酒店隔壁有人,他不需要多專注,就能聽清隔壁的絕大多數動靜,更別提只隔着一層營帳布。
顧長雪面無表情地望了會徹底被放下的簾帳,重新閉起雙眼。
他在心中再一次地捋起《死城》的劇情。
《死城》這部劇,拍攝于顧長雪15歲那年。
出于種種原因,也算是他人生中花費心力最多的一部劇,可惜,這是一部爛尾劇。
故事的開頭,發生在西域沙匪營地。
一位出身西南的少年途遇沙匪擄掠百姓,當即仗義出手,将匪幫誅盡後向北而行。
北上的路上,他經過一座龐大的城池。可奇怪的是,這麽大的城池,他卻沒聽見任何一絲動靜。
出于好奇,他走入城門。驚駭地發現大街小巷裏遍布着惟妙惟肖的石人雕像,從飾品衣褶,到臉上的表情,都纖毫畢現。
出身西南的少年,一眼就辨別出了真相——
這不是石像。
這是中蠱而死的百姓。
在他面前的,是一整座因蠱而死的城。
于是,很順理成章的,為了查明真相,少年開始了追尋。
這位少年,就是司冰河。
司冰河并不是只會以殺止殺的愣頭青。他的心思極為缜密,足以讓他憑借假身份,成功潛入政場。
他一路鬥政敵,探皇宮。歷經千難,燒了不知道多少觀衆的腦子,終于借助九天的幫助,揪出了下蠱的真兇——危閣閣主,吳攸。
他獨自一人闖入吳府,從密室中奪出被保護周密的蠱書。又站在被火燃盡的吳府前,當衆揭穿吳攸諸多罪行。
蠱害泰帝,蠱殺政敵,皇子皇孫都被他當做養蠱的溫床,統統害了個遍。京都這些年死了多少人,亂葬崗裏有大半都是他吳攸造的孽。
他甚至還能游刃有餘地在查案期間,結識原本被攝政王金屋藏嬌的苗疆禦姐小貍花,最終成功将過程中一直妨礙他、試圖跟他搶女人,甚至數次重傷過他的攝政王顧顏刺殺,抱得紅顏歸。
這劇情正常吧?爽吧?偏偏編劇腦子有坑,最後一集驚天反轉——
真兇死了,比真兇還難搞的攝政王也死了。可蠱毒,還在蔓延。
一路陪伴少年的小貍花受蠱毒侵蝕,美豔的面容最終也凝固成僵硬的岩石。
當世界皆被石化,天地間只剩下少年一個活人時,少年嘴角勾出一道詭谲的微笑。
——這特麽是什麽鬼驚天大反轉??
《死城》的最後一集在網上播出後,立即一石驚起千層浪,引來觀衆們的瘋狂吐槽。
不過也有一部分人堅信這反轉不是神來一筆,而是早有隐藏線索。
畢竟《死城》的前四十集劇情邏輯相當的缜密,絲毫不負它懸疑燒腦的标簽。否則也不至于區區一部網劇,漂洋過海到國外平臺上播出,又憑借質量硬生生火回國內。
他們不相信編劇都已經寫到結局收尾了,會突然擺爛。一群人拿着放大鏡開始分析,紛紛發帖表示:劇中早有伏筆!
司冰河出身西南,而随着劇情發展,大家都知道西南很早就經歷過朝廷的軍事壓迫。很有可能司冰河是為了複仇,才孤身出山的!
什麽吳攸,那只是司冰河為自己立的擋箭牌而已!蠱書也是司冰河的栽贓陷害。以司冰河的能耐,在吳府裏神不知鬼不覺地造一間密室,将蠱書塞進去,能有多難?
帶着這樣的想法回過頭仔細重看,還真能看出一些蹊跷之處。
比如某些時刻,司冰河似乎有些不合時宜的微動作。再比如司冰河拿着蠱書走出吳府,“揭穿”吳攸的“真面目”時,吳府早已被他屠了個精光,還放了一把火燒了。
誰看到他審訊吳府的人了?誰親眼看到他取蠱書了?司冰河能拿出來作證的,就只有一本蠱書、一份密室的地圖而已,這能算什麽物證?
吳府已被熊熊大火焚盡,就算吳攸是無辜的,又有誰能活着站出來辯駁呢?
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堪稱決定性的旁證:《死城》只是一個導演、編劇、演員都名不見經傳的種花網劇,為什麽最後跑到海外上映?
很明顯,在一開始導演和編劇就清楚,一個其實是反派的男主是不可能在種花過審的!而他們并沒有修改最後的一集,反而費力跑到海外上映,難道還不能說明,這最後一集反轉其實是早有預謀,甚至就是編劇從一開始就想好的嗎?
然而,還有更加清醒的人,在長篇大段的分析帖中痛苦留言:【別分析了……你們有沒有發現,這最後一集居然分上下集的?我現在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啦!反派男主也很香啊!許多的國際網友紛紛激情留言,表示他們國家這類影視作品很多的,他們很能接受、并且樂于接受這樣一個心思缜密、不光瞞了身邊的人,甚至還瞞住了上帝視角的觀衆的超級大反派。
一時間,各路觀衆陷入被驚喜砸中的狂歡——直到最後的下半集播出。
上半集還詭谲一笑的少年,開場就跪在死城前,捂着臉哭得撕心裂肺。
演員的演技倒是沒問題,不然他們也不會一眼看出司冰河此時落淚是出于“大仇得報後又幡然醒悟”的心理,但是——
這心理是從何而來啊??
他們是不是少看了一集?這情緒是怎麽轉折的?上集司冰河還在“詭谲一笑”呢,怎麽下集就跪在死城前忏悔了??這中間是不是還有個中集,平臺忘播出了啊?
觀衆們不信邪地瘋狂刷新網頁,還有直接致電平臺的,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沒出問題。這下集就是緊連着上集的。人家那是二度反轉。
——不是。
誰特麽想要這種二度反轉啊??
不同國度,不同時區,觀衆們的臉上齊齊戴上了痛苦面具。
然而編劇的喂屎行為還沒結束。
開播第五分鐘,場景一切。鏡頭居然從古香古色轉移到了現代監獄中,而少年司冰河正滿臉麻木地帶着手铐,行走在監獄中。
原來,一切的懸疑燒腦,一切的爾虞我詐,都只是一位罹患精神病的少年犯的一場妄想而已。
下集播出當日,國內外有不少博主都在直播這部因為精彩劇情而火到跨國的網劇。看到第五分鐘,直播間裏的彈幕全體啞巴了。
觀衆們的腦子都是空的,被接連的反轉創得兩眼發黑。
剩下的三十多分鐘,所有人保持着上墳的麻木神情,靜默無聲地看完了少年犯這一整天的勞內改造,一時間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看懸疑政鬥劇,還是勞動改造記實錄。
顧長雪煩躁地皺了下眉,沒再繼續回憶當初《死城》完播後破天蓋地的罵戰。
拍攝的時候,他和導演就已經極力争取過,也已經在被允許的範圍內,竭盡全力令《死城》的邏輯圓滿。當時的他有情非得已、必須簽約的理由,即便讓現在的他回想,拍攝這部劇他也從未後悔。
更別提,那些罵戰與眼下的窘境毫無幹系。
顧長雪睜開眼。
從他穿進這個劇本的第一刻起,他的目标就非常明确——活下來,回到原世界去。
活下來,他已經暫時通過那個并不牢靠的謊言做到了。
而想回到原世界去……
排除掉他永遠得留在這裏的可能性,一共有兩種可行的方案。
顧長雪垂下眼,從手邊沙盤邊被閑置的棋子中撥弄出兩顆,一左一右立在桌上。
一是他順着劇情走完。
二是他改變劇情,讓《死城》不再爛尾。
顧長雪輕輕吐出一口氣,伸手拂過難得安分的小靈貓的脊背。
曾經的他,将眼前的這個世界與現實分得很清。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的确只是一個劇本。而他還有很多真實的、需要他的人仍在原世界等待他。
他不可能為了這個世界,舍棄那些人,舍棄……他自己要做的事。
因此,他早就計劃好,要将兩個可能性都試一遍。
他拉攏方濟之,是為了讓老藥師私下裏替他研制出解蠱的藥;他差遣九天,是為了掌握司冰河的行蹤,把控劇情的走向。
這樣他就能縱覽全局,冷眼旁觀、甚至是暗地動手,保證這個世界走上劇本原定的道路——世間萬物皆被石化。
而他手中持有解藥,倘若“按原劇情走完”這條路被證明了行不通,他還能随時将這個世界從生死線上拉回來,屆時再想法子改變劇情,讓《死城》不再爛尾。
他帶着居高臨下的傲慢,布下了操縱世界生死的棋局。
卻又輕易破防于副官們随口閑談的幾句話。
顧長雪嗤笑了一聲,覺得自己有夠傻逼的。
他靜靜坐在椅子上,看了會桌上立着的棋子,片刻後擡指将那顆代表着“順應劇情”的黑棋推倒,提溜起開始不安分的小靈貓,甩袖起身。
兩顆鐵質的棋子丁零當啷又滾回棋子堆裏。
顧長雪掀開簾帳,迎着風雪走回小樹林。裏面的人恰好正分析軍營中發生的一系列案件:
“中原多年不見蠱毒,為何如今卻有人用蠱,對我軍中士卒下手?目的何在?”
“這些中蠱的士兵,似乎也沒什麽共同性。硬要說的話……他們只是一些沒有軍銜的普通士卒,也就只有這位領隊有個不上不下的小軍銜。”
“還有,更重要的是,這蠱怎麽下的?這一支小隊是離開軍營采辦了,方便得手。那軍營裏面變成石像的那些士卒呢?”
小靈貓看到顏王就開始空氣游泳,顧長雪随手撒開這水性楊花的貓,抱着手臂斜倚上近旁的揚樹:“朕要是你們,就會檢查一遍軍營裏還活着的人。”
顏王聞聲望來。
他聽着副官們叽叽呱呱放了大半天的屁,神色中早就帶上了些許不耐,此時正以幾乎和顧長雪同款的姿勢靠在樹邊,走神在想別的事。
比如蠱,還有砸到頭上的崽,還有……
……砸到頭上的崽。
……崽帶來的精神沖擊太強烈了,不論他想什麽正事,總會一不留神就從他思緒的犄角旮旯裏蹦出來,彰顯存在感。
顏王垮着一張棺材臉,靠在樹邊,側過頭看了顧長雪一會,才站直身體:“叫所有人到校場集合。”
他往前走了半步,足尖就碰到某團柔軟的東西,迫使他停下了腳步。
顏王垂下頭,看向腳邊恨不能在他腿側蹭出火星兒的小靈貓,片刻後将這團沒能成功蹭出火星,倒是蹭出了靜電的炸毛貓球提溜起來,随手翻了個面:“——怎麽沒洗?”
顧長雪愣是被顏王這種理所當然,宛如爸爸問媽媽“怎麽沒給孩子洗手”的态度給氣笑了。
他放下手臂,邁開長腿幾步走近,捉起小靈貓,在顏王霜白的銀色大氅上胡亂蹭了幾下,翻過來看了眼爪墊,丢回顏王懷裏:“洗完了。”
“……”顏王無言地低頭,看向自己沾滿淺色“腮黃”的大氅。
“……”剛剛還叽叽喳喳堪比麻雀的副官們霎時間安靜如雞,只恨不能與石雕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