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山重村位于京都遠郊的山區,距離皇宮很遠。

顧長雪不願耽擱另備銮駕的時間,直接蹭了顏王的車:“軍營中的蠱怎麽樣了?”

“有我在,能有事?”方濟之哼笑一聲,“進宮之前,我就已經叫人将煎好的藥分發下去了。這藥能抑制蠱蟲的活動,即便下蠱的人再怎麽催動母蠱,子蠱都沒法做出反應。”

矜傲完,方濟之又有些懊惱:“只是徹底解蠱的法子,我暫時還沒琢磨出來,再給我點時間。”

他到底是頭一次接觸蠱。雖說小皇帝給了他那本蠱書,但那本書裏只教下蠱,不教解法,藥方怎麽配還得他自己多琢磨琢磨。

即便如此,他仍對自己的醫術極有自信:“半個月即可。”

顧長雪看着方濟之帶着幾分傲然的神色,張嘴再想說兩句,眼角的餘光瞥見坐在一旁的某人。

顏王一手持着書卷,另一手略有些随意地撐着下颌,也不知盯着顧長雪看了多久。

此時與顧長雪對上視線,顏王微微挑眉:“我記得,這似乎是我的馬車。”

他又看了方濟之一眼:“方老也是我的門客。”

為什麽某位陛下能坐着他的車,使喚他的門客,活像自己才是這裏的主人?

顧長雪面無表情:“看不慣你可以下車。”

顏王:“……”

他愣是給氣笑了,索性将手裏根本沒翻頁的書一放:“恐怕不行。”他直接起了另一個新話題,“洪水一事,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陛下怎麽看?”

“朕能怎麽看?”顧長雪冷冷地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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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扭開臉,拒絕和顏王交流。但看着車窗簾發呆時,心裏确實覺得不大對。

他總直覺,除了村民失蹤這件事之外,還有別的違和之處存在,只是一時想不出究竟哪兒有問題。

考慮到顏王這人雖然牲口,但腦子的确不錯,顧長雪盯着車窗簾看了會,還是轉過頭,勉強搭話:“你怎麽想?”

“我能怎麽想?”顏王唇畔的笑意淺淡,語氣帶着幾分刻意,明顯是模仿顧長雪方才的回話。

“……”顧長雪冷着臉在心裏一腳把顏王踩扁,順道再往土裏碾了碾。

·

有九天與玄銀衛共同開道,顏王的車隊行進得很快。

即便如此,受積雪和山林重重阻隔,顧長雪等人真正抵達目的地時,也已到了晚上。

車隊在山重村的下游地區停下,方便顏王同正在這裏負責搜尋村民的隊伍了解情況。顧長雪跟着一道下車,遠遠朝上游眺望了一眼,便見火把林立,黑影重重。

那些黑影便是救洪的軍隊駐設的臨時營帳。

山洪已經暫且平息了,搜救的軍隊在下游匆匆來往。

火把之間,蝶蛾亂飛,偶有幾只撲入火中,混雜着紛亂的大雪,無力地墜落地面。

不斷有失蹤者的親眷趕來,被攔在安全的上游不得往下游靠近。懇求聲、哭號聲,充斥着這片夜色。

顧長雪攏着顏王硬披上來的大氅往搜救隊伍的方向走,夜風将遠處百姓的哭聲與對話一并送入耳中:

“我的孩子!”

“別哭了,你看,那是不是顏王的車隊?聽說這次山洪,是顏王調兵來救的。”

“省省吧!那位活閻王什麽時候那麽好心了?我寧可相信那一整個山重村的人不翼而飛,就是他搞的鬼。”

“可你看那群人身上穿着的雪裳——那不是九天嗎?怎麽九天也來了,難道陛下也親自到了?”

顧長雪耳尖微動,能清晰聽出對話者的情緒變得有些喜悅起來:

“陛下也來了,那就不一樣了!誰都知道他與顏王勢不兩立,此番一同前來,就算顏王不安好心,陛下也一定會制止他!”

“難怪這次山洪顏王會調兵!莫不是陛下終于制衡住了顏王,下旨讓顏王來救人的?”

“哎呀,管那麽多做什麽?總之,救人是有希望了呀!”

顧長雪頓時似笑非笑地睨向身旁的顏王,正準備嘲諷一下對方的好人緣,就聽遠方的聲音又道:

“那馬車上下來的三個人,哪位才是陛下?”

“這還用問?天下人都知道顏王酷愛銀色。他不僅給自己麾下的軍隊配置了銀甲,取名為‘玄銀衛’,自己也總披着一身銀色大氅。想必,那位身披大氅的就是活閻王了!”

“我知道了。陛下今年二十出頭,老的那一個肯定不是,那剩下抱着貓的那位,定然就是咱們大顧朝聖明英武的陛下了呀!”

披着大氅的顧長雪:“……”

抱着貓的顏王:“……”

好在負責組織救援的玄銀衛匆匆趕來,及時化解了眼下的尴尬:“王爺。”

玄銀衛恭敬地低頭:“屬下已經帶人檢視過洪水的情況,應當是山重村附近的堤壩年久失修,在融雪的沖擊下殘損崩潰,這才導致洪水決堤,将整個山重村淹沒。”

“按照您的吩咐,吾等已第一時間轉移走了下游的百姓,現下正着手尋找山重村的村民。那些前來悼念或詢問親眷的人,也都攔在洪水波及不到的安全地域了。”

“只是……因為此番軍隊調動,京都附近的土皇帝們——屬下是說,那些擁兵自重的跳梁小醜們,都蠢蠢欲動,似乎想趁亂撈點好處。不知該如何處理?”

玄銀衛低着頭等了大半天,也沒等到面前的人下達指示。

半晌之後,“王爺”才緩緩開口:“……顧顏。”

顧長雪盯着面前玄銀衛的頭頂:“大家認你,都是靠大氅認的嗎?”

顏王:“……”

顏王:“不是。”

嘴硬完,顏王甚至收回了本想将小靈貓還給顧長雪,将大氅換回來的手。

顧長雪嘲笑地哼了一聲,視線從玄銀衛身上挪開,落在顏王身上:“問你呢,那些‘跳梁小醜’們怎麽處理?”

他眯起眼睛:“那可都是你辛辛苦苦、一手拉扯大的‘好大兒’。”

顧朝的朝政、各地的情況能那麽混亂,顏王在其中居功至偉。

扶小皇帝登基之後,顏王始終把持朝綱,雖未直接下令給自己斂財,卻放縱各地的官員或軍閥私下養兵,積累財富,養出一個又一個土皇帝。

這些土皇帝們自己心裏也有數,他們能如此放肆不過是顏王樂得看戲、懶得出手。出于投桃報李的心态,他們年年歲歲都會給顏王進貢各類珠寶珍奇,這才将王府的私庫養得肥得流油。

“不必在意。”顏王淡淡說了一句,偏過臉對渾身冷汗,已經吓僵了的玄銀衛道,“繼續說救災的事。”

“是……是。”玄銀衛勉力捋順了打結的舌頭,“王爺和陛下到來前,吾等已經建起了臨時堤壩。但因為時間倉促,這堤壩算不上穩固,随時都有崩塌的風險,二位還是避讓到上游的營地裏更為安全。”

顏王順勢看向顧長雪:“既然如此,你們護送陛下……”

他準備把小皇帝先打發走,話才說到一半,懷裏的小靈貓突然喵喵直叫,伸長了脖子四肢亂蹬。

“?”顏王垂下頭,小靈貓已然憑借貓咪的液體特性從他懷裏哧溜了下來,撒開腿跑到堤壩邊。

它豎着尾巴,沖湍急的水流一陣聞嗅,很快再次迅捷地奔跑起來,一路奔向上游。

方濟之疑惑地“嗯?”了一聲,就見顏王停頓須臾,毫不猶豫地邁開長腿跟了上去:“不是,怎麽了這是?”

比他更迷茫的是緊跟在顧長雪身邊的九天,正用困惑外加警惕的眼神,瞪着一部分還留在原地沒走的玄銀衛。

幹嘛呢這群人,自家王爺都跑了還杵在這兒杵着。

九天:“??”

玄銀衛:“…………”

顧長雪原本是考慮到自己的“孕父”人設,想難得地營業一下,慢慢走,才沒立刻拔腿跟上。

此時看着跟在他身後,僵硬在原地沒動的玄銀衛,顧長雪半晌沒忍住,嗤笑了一聲。

還說不是憑大氅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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