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上午沒有課,四個人理所當然地睡到了十二點。
外面的廣播炸雷一般響起,封理迷迷糊糊地拿起邊上的抱枕,往萬策床上砸了過去。
這小子從昨晚回來睡到現在身都不帶翻的,再睡下去怕是得睡傻了。
“起床了猛男們。”
萬策被從天而降的抱枕吓得一激靈,猛的睜開眼睛,沖封理豎了豎中指,摳摳耳朵又睡死過去。
封理拿過空調遙控器關了空調,指揮着爬下床準備去洗漱的姜一帆:“把窗開開,十分鐘就得起來。”
“壞到骨子裏了你。”姜一帆笑的很開心,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半分。
封理爬下床,拿過手機開了機。
老媽打小就教育他手機不能放枕頭底下,不然會爆炸的,吓得他這些年來矜矜業業地每回都得把手機拿到桌子上放着才能安心。
一開機,手機上一股腦湧進了十幾條微信信息,全是路登發來的,內容是一個女孩子各種角度的照片,外加一句,好看嗎?
封理挨張點開來看了一下,照片多數是自拍,看不出來有沒有用美顏,反正乍一看就是那種讓人覺得很舒服的面相,他随手回了一句:還行,挺不錯的。
路登馬上就把信息回了過來:有眼光,我也覺得好看!
封理看了一眼把手機放桌子上,他下床前點了個外賣,現在得去刷牙洗臉,以便在外賣到的時候能立馬開吃,他的小胃胃已經開始抗議他不吃早餐的糙漢行為。
在封理進去擠牙膏的時候,他的手機叮的一聲又亮了起來,辛昱恰巧路過,聽到聲音本能地往聲源處看了一眼。
封理一直都沒有給手機上鎖的習慣,信息發過來就直接顯示在屏幕上。辛昱此時有點郁悶,他在想自己的視力為什麽要這麽好,好到一眼就看清了封理手機屏幕上的四個字——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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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洗漱間看了一眼,封理正含着一嘴的泡沫跟姜一帆說話。思索再三,他決定當作沒看到,偷看別人手機信息這種不道德的行為可是會遭天譴的,索性也拿起了漱口杯,進去跟他們搶位置去了。
封理出來後沒有第一時間看手機,他先是照了照鏡子,确認自己的發型沒有影響他的帥氣以後,慢吞吞了去飲水機接了杯水回來。
辛昱本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原則冷眼旁觀,只見封理淡定地看完了信息,确認了一下外賣送達時間又把手機放下了。
他本想到隔壁寝室找大頭把自己的電腦要回來,走到門口時像想起什麽似的,又扭頭走回來拿着手機坐下。
他翻出剛剛被他随手劃掉的短信,又查看了號碼,發現他并沒有印象,猶豫了一會兒,他把電話撥了回去。
可別是哪個想不開的姑娘找錯了人,他沒回複,姑娘誤以為孩子的爹不想負責,想不開事情就大條了。
不能怪封理想象力豐富,這種事情在他身邊是實實在在地發生過的。
他上初中的時候,同學的姐姐小小年紀就被人騙了身子。
在發現自己懷孕後,姐姐瘋狂地給孩子的爹打電話發信息,卻不想對方接了第一個電話罵了一句“神經病”後就再也沒接過,發出去的信息也都石沉大海了。
姐姐傷心欲絕,堅定地認為這個人是抛下自己跑掉了,在家裏開了煤氣想要離開這個讓她痛苦的世界。
幸運的是那天他同學身體不舒服中途請假回家了,好巧不巧地碰上了已經昏倒在地的姐姐,一進門就被吓了個魂飛魄散,最後及時叫了救護車送到醫院才搶救回來。
再後來,同學的爸爸怒氣沖沖地找到了那個讓自己女兒走上自殺道路的罪魁禍首,卻發現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懷孕這回事,更別說收到什麽信息。
回家拿出女兒的手機一看,好家夥,孩子的爹的手機尾號是8,姐姐發信息的號碼是0,鬧了一場天大的誤會。
沒讓封理等多久,那邊“喂”的一聲就接起了電話。
封理一愣,這個聲音聽起來不像是自己認識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開口,難道要說找不到爹就打掉吧反正你一個人帶着也很難,估計這麽一來封理還沒說第二句就得被人家罵個狗血淋頭問候祖宗十八代。
封理快速組織了一下話語,正準備說話,那邊似乎是有人在問接電話的女生:“你吃什麽呀?”
封理的呼吸頓了頓,猶豫着開口:“沈悅詩?”
“呀,你找悅詩啊,她正好過來了,”接電話的女孩子一聽,“找你的,應該是你剛才發信息的那個人給你打的。”
封理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立刻馬上把電話挂掉,再把這個號碼拉進黑名單。
但是沈悅詩沒給他思考的機會,接過電話就開口道:“先別挂,我們聊聊,行麽?”
封理內心的小人瞬間分化成兩個對立面,一個頭上頂着小光圈的說:“不要挂,那是你喜歡多年的沈悅詩。”
另一個手裏拿了一柄鋼叉,冷笑道:“別忘了她前些天幹過的那些事。”
小光圈:“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又能保證你這輩子不犯錯?”
小鋼叉:“不是什麽事都能原諒的,如果道歉有用的話……”
小光圈打斷他:“還要警察幹嘛,對不對?就聽一聽人家要說啥,又沒讓你原諒她。”
封理用意念給這兩個小人一人拍了一巴掌,到底還是小光圈戰勝了小鋼叉,他決定聽一聽沈悅詩要說什麽。
“說吧。”
“你是不是拉黑我了?”沈悅詩似是遲疑了一會兒,道:“我前些天給你打電話一直是通話中。”
“嗯。”
“我能知道為什麽嗎?”沈悅詩底氣不足,卻又心懷幻想。
“是不是我以前對你太任性了?”沈悅詩繼續試探道,“我以後會改的。”
……
“你還在聽嗎?”
封理沉默了,他到這一刻才覺得自己是個實實在在的二百五,假設說自己沒有碰上沈悅詩的出軌現場,還是一如往常的對她有求必應,她是不是還會繼續這樣糟蹋他的真心?
“你挺沒勁兒的知道嗎,”封理終是嘆了一口氣,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坦坦誠誠的不好麽,你這樣會讓我後悔自己喜歡了你這麽些年。”
那邊沒有再說話,不一會兒封理就聽到沈悅詩的抽噎聲:“對不起。”
“不管你把我當備胎還是什麽,以後都不要找我了,會讓我覺得很惡心。”
沈悅詩還是沒說話,一個勁兒地哭着。
“挂了。”封理說完就準備挂斷。
“別挂!”沈悅詩突然喊了一聲,“求你,別挂。”
“還有事麽?”
“你…你能陪我去醫院嗎?”沈悅詩聲音降了下來,“我找不到他了,我不知道他這麽混蛋,明明什麽都跟我說好的,我……”
封理捏着手機,青筋暴起,
“不能。”
說完他立馬點下挂斷鍵,雷厲風行地把這個號碼加進了黑名單。
做完這件事封理才想起來什麽,一轉頭就看到萬策正扒着床邊的圍欄很有興趣地看着他。
封理暗道:“要死。”
辛昱不動聲色往床上傻大個的位置掃了一眼,把他丢在桶裏的自己的衣服砸他腦袋上,
“送你了,以後不準穿我衣服。”
萬策被衣服泡久了的味道熏得險些翻一個跟頭,捏着鼻子把那件衣服拿遠了一些,
“洗洗洗,馬上就洗。”
封理趁機跑了出去,躲開了萬大傻的死亡盤問。
其實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就算是他被綠了,頂多就是尴尬一陣就過去了。
但他确實也是不想跟人讨論這件事,即便是沈悅詩負了他,他也不想說人什麽,背後講壞話這種事他着實幹不出來。
封理接個電話這種事連他們生活中的小插曲都算不上,過了兩天萬策就想不起來要對他嚴刑拷打這回事。
然而這一天,封理還是站在了醫院門口。
沈悅詩穿了一條素色的裙子,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化妝的緣故,整個人看上去無精打采的,眼睛還有些腫,站在一邊低着頭,沒敢看他。
自打那天以後,沈悅詩沒再找他,反倒是路登的電話追了過來。
路登在電話那頭對他痛哭流涕:“人張愛玲說了,你喜歡的那個人,就是你赤裸裸的品味,你這麽些年都沒看穿沈悅詩什麽樣,你不也該反省反省自己?算是給你的青春愛情畫個句號吧。”
封理一度懷疑是不是沈悅詩給了他什麽好處,到底是了解他的人,句句話都戳到心裏去。
“走吧。”封理走在前頭,也沒看她。
沈悅詩的肚子還沒滿八周,用藥物流産就可以了。
封理頂着醫生護士異樣的眼光,給她挂號繳費取藥,折騰了一番以後,沈悅詩白着個臉從洗手間出來,險些倒在地上。
封理扶住她,帶着她慢慢地往醫生那走。
醫生是個中年婦女,一邊寫藥單,一邊吩咐她注意事項:“回去先卧床兩天,一個月內不要進行體育活動和劇烈運動。”
說完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封理一眼:“也不要同床。”
封理抿了抿嘴,沒出聲。他倆從醫生那出來的時候,封理聽到開藥單的醫生小聲地跟邊上的同事說:“現在的年輕人,啧啧啧,真是了不得,那女孩子有二十歲嗎……”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下午,封理本來有課,直接跟輔導員請了個假。
他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沈悅詩,心裏頭複雜的很。
他想要及時止損,一刀斬斷這種破破爛爛的關系,同時又參雜着對沈悅詩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沈悅詩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話,只微微皺着眉頭,看不出喜怒,但封理不得不承認,即便是這樣的沈悅詩,看起來依舊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很有一種病美人的感覺。
封理見她皺眉,以為她是哪裏不适,開口道:“難受嗎?”
沈悅詩搖了搖頭:“沒有。”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後,封理拿出手機在網上叫了輛車:“我送你回去吧。”
打車頁面上顯示司機還有四分鐘到,封理扶着她到一邊候着。
兩人的沉默讓氣氛變得有些尴尬,封理掏出手機在上面劃拉假裝自己很忙,但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路登的微信應該能收到幾十條他的轟炸信息。
正當他跟路登東拉西扯差點聊到如來佛祖的時候,迎面走來的一個人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尴尬,
“在等誰?”
封理擡頭一看,松了口氣。開口叫他的人正是他的室友辛昱,邊上還站了個人,封理認出是那天來學校找辛昱的那位女士,
“等車,馬上回去了。”
這回距離近封理看清了,這位女士…女生,目測二十出小頭的年紀,化了點淡妝,五官倒是很精致。
辛昱看見封理邊上臉色蒼白的沈悅詩,指了指醫院裏面:“我先進去了。”
他攙着那些不知名的女士往裏走了幾步,轉過頭若有所思的往沈悅詩身上看了一眼,臉上看不出來情緒。
待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沈悅詩這才淡淡地開口:“你朋友誤會了吧,不解釋解釋?”
封理一腳踢飛了地上的一顆小石子,面無表情答道:“有什麽好解釋的。”
沈悅詩笑笑,沒接話茬。
封理送她到寝室樓下,把藥遞給她,轉身就要走。
“封理。”沈悅詩叫住他。
“還有事?”
沈悅詩沉默了一會,最後咬了一下嘴唇,話說得有些艱難:“我們……還有機會在一起麽?”
當然沒有,封理在心裏快速地答了一句。
他沒有答話,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沈悅詩依舊是自己心中的模樣,美得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她。
但……
“你自己覺得呢?”封理反問道。
“我不知道。”
封理嘆了口氣:“以後看人準點,別又遇到人渣。”
“那……”
“你就當沒認識過我吧。”封理沒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毅然決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