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老爸的學生前腳剛走，老媽的學生後腳就到了。
後面老爸沒再讓他在客廳裏陪着坐，揮揮手示意他哪涼快哪呆着去。
一個上午過去，飯也沒吃成，封理選擇了出門，換鞋時不經意瞥了一眼，卻發現老爸老媽正若有若無的打量着他。
他直起身來輕咳一聲，在學生打鬧的空隙說了一聲，
“我下樓溜達一圈。”
他兜裏還揣着辛昱昨天晚上給他的紅包，厚厚的一沓不知道是什麽。
在電梯緩緩下降的時候，封理拿出那個紅包拆開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沒猶豫，直接給辛昱打去電話，
“你給我那麽多錢幹嘛。”
辛昱那頭很吵，封理聽着他跑了幾步才開口道，
“壓歲錢啊，怎麽樣喜歡嗎。”
“你真是庸俗到了極點了，”封理咬牙切齒，“你哪來那麽多錢。”
“我的零花錢啊，”辛昱笑得很開心，“叫老公就包養你。”
封理：“……”
辛昱家過年很熱鬧，家裏估計還有客人在，顧不上跟他多說，匆匆幾句就挂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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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理看着手裏的紅包陷入了沉思，想了想還是把紅包放到了內兜裏——他家可從來沒有過一個紅包放一萬塊的親戚。
樓下便利店的小姑娘讨喜得很，看到有顧客進門立馬就彎着眼睛說起了吉祥話，封理在小姑娘全程笑眯眯的注視中随便拿了幾塊面包，再買了兩盒牛奶，拎着袋子往公園走去。
“正月裏來是新年啊，大年初一頭一天喲……”
公園裏有不少老太太在跳廣場舞，封理大老遠就能聽到音樂聲，嘴上跟着哼哼了兩句，
“家家團圓會啊，少的給老的拜年啊……”
“這個年過的，”封理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嘆了口氣，“一時半會兒怕是團圓不了了。”
他頂着大太陽看了半天老太太跳舞，吃完了面包後咬着一盒牛奶躺到草坪上掏出了手機。
上頭還顯示着路登十分鐘前發過來的信息——哥們脫單了！
封理苦笑一聲，他莫名有種衆人皆喜我獨悲的錯覺。
這個年過的算是膽戰心驚，好不容易串完了親戚，老爸也要收拾收拾準備回學校上課了，高三開課開得早。
這些天老爸老媽對他的态度一直是“你想幹嘛幹嘛但是不要跟我說話，跟我說話我也不搭理你”，像極了把人吊起來，下面又放了一張板凳墊腳，只是這張板凳随時都有可能被人抽走。
老爸開學的前一晚，老媽正給他收拾東西，封理站在一邊，想要幫忙卻總被老媽輕輕的推開了。
老媽的漠視，老爸的無視，讓他在這個家的處境一度變得尴尬。
眼看着行李箱就要被填滿，老爸在喝完一壺茶之後終于發聲了，
“你過來，我跟你談談。”
封理心裏一驚，雖然看老爸的樣子并沒有要對他動粗的打算，但上一回老爸突然拿煙頭燙他的時候也是處于這種沒有情緒起伏的狀态，他不知道老爸這次是不是還會對他動手。
“這就怕了？”老爸瞥他一眼，“我以為多大能耐，就這點出息還敢跟家裏人出櫃。”
老爸這句話說得特別順口，封理正訝異于他竟然知道“出櫃”這個詞的時候，老爸的臉突然沉了下來，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過來。”
封理啞然，走過去有些拘謹的坐到了老爸的對面。
“那天那小男孩是你同學？”老爸拿出一個新的茶壺，又把上一壺茶留下的渣梗倒掉，把兩只茶壺并排放到自己面前。
封理想了想點點頭：“是。”
老爸頭也不擡，往兩只茶壺裏放茶葉倒水洗茶：“高中還是大學？”
“大學。”
“這麽說剛認識沒多久？”老爸一挑眉，“短短幾個月就能讓你這麽堅定的選擇跟他在一起，他本事不小啊。”
封理張了張嘴，沒說話。
“胳膊上的傷怎麽樣了我看看。”老爸倒掉洗茶的水後沒往裏倒開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着他。
封理扯了扯袖子：“沒事，都快好了。”
封理沒給他看，老爸也不堅持，繼續動手泡他的茶，
“你知道泡茶這玩意兒有什麽講究麽。”
“不知道。”封理老實搖頭。
“茶少水多則味淡，”老爸拿起一個壺給他倒了一杯，眼睛看着他，“嘗嘗。”
封理猶豫了一下，端起面前這杯看上去顏色淡得像白開水的“茶”，喝了下去。
“有什麽感覺？”老爸看着他。
“很淡，沒有味道，”封理皺了皺眉，“像白開水。”
“還有一句話是茶多水少則味濃，”老爸拿起另一只壺又給他倒了一杯：“再嘗嘗這一杯。”
封理照做，很明顯這一杯才是正常的茶，
“相比起剛剛那杯，這杯才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茶。”
老爸又倒出來兩杯茶，一濃一淡擺到他面前，
“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哪一杯？”
封理猶豫了兩秒鐘，指了指有顏色的那杯。
老爸示意他把那杯茶端走，自己則把沒有顏色的那一杯拿起來，
“我會選擇這一杯。”
正當封理萬分不解時，老爸又道，
“因為這一杯沒有顏色的茶，就是你。”
“茶葉就像你的閱歷，”老爸打開淡茶茶壺的蓋子，往裏面一點一點加茶葉，“閱歷多了，自然就懂得如何才能在這社會生存，淡如水的茶沒有人喜歡喝，就會被倒掉。”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麽。”老爸加完茶葉後輕輕搓了搓手，往後靠到沙發上看着他。
話都說到這份上，封理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老爸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同性戀的身份在這個社會并不會受歡迎，而這個身份出現在他身上的主要原因還是他沒有經歷過太多的人和事，對這個社會的殘忍仍然一無所知。
同時也暗示着等到他體會到社會對他這一類人的排斥之後，自然而然就懂得“走回正道”。
老爸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我和你媽想了幾天，還是覺得不能剝奪你掌控自己思想的權利。”
“有空帶你的那個誰回來見見，”老爸把氣勢收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滄桑了不少，“我給你四年的時間，如果你大學畢業後沒有繼續和這個人在一起，那就給我好好的談女朋友結婚生子。”
封理聽到這猛的擡頭看他，瞪大了眼睛：“爸……”
“我話還沒說完，”老爸擡了擡手示意他閉嘴，“燙你那一下是為父氣急了，別往心裏去。”
封理連忙道：“怎麽會。”
“我可不想這一世好爸爸的英名就這樣毀在你手上。”
“爸……”
“別叫我，”老爸指了指躲在門後偷聽的老媽，“要是沒有你媽，想讓我這麽開明，門兒都沒有。”
封理起身，大步跨過去把老媽抱在懷裏：“媽，謝謝你。”
老媽本來眼淚就淺，這一下更是無所顧忌的放聲大哭起來，
“這是我兒子啊，我親兒子。”
遲來的團圓飯終于在今天晚上實現了，封理忍下了要馬上和辛昱分享這個好消息的沖動，幫着老媽在廚房裏忙活。
過年買的肉這幾天招待親戚吃掉了一半，另一半被老媽用保鮮膜包住放在了冰凍層，解凍後外形有些慘不忍睹，好在老媽的廚藝高超，愣是把“慘不忍睹”做出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來。
封理的事兒解決了，老爸老媽心情也跟着舒暢起來，吃飯前老爸開了一瓶酒，一人倒了一個杯底，
“遲來的團圓飯，幹杯。”
老媽橫他一眼：“少喝點，明天還要回校。”
雖然嘴上這麽說着，老媽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半分，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看向封理，
“媽媽希望你過得開心，而不是終日郁郁寡歡活得像個喪屍。”
封理頭扭到一邊，手很快的在眼睛上擦了一下，再回過頭來時聲音裏帶着笑，
“語文老師就是不一樣，罵個人都罵得這麽文绉绉。”
客廳裏終于出現了久違的歡聲笑語，一頓飯下來封理撐得揉肚子。
老爸夾了一只蝦放到碗裏，用筷子慢慢的剝着，
“你怎麽都不好奇一下我為什麽會知道‘出櫃’這個詞。”
“好奇啊，”封理笑笑，“沒敢問您。”
“你現在不就問了麽，”老爸把剝好的蝦肉夾到老媽碗裏，“百度查的，查一宿，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封理笑了起來：“那您辛苦。”
吃完飯幫着老媽收拾好鍋碗瓢盆，封理回房間躺到床上時已經快十二點了，拿出手機才發現有辛昱兩個小時前發過來的信息。
他現在的心情相當不錯，看到辛昱的信息勾了勾嘴角，把電話打了過去。
辛昱正打着游戲，接起他的電話挂在後臺就又切回了游戲頁面。
“你還有心思打游戲？”封理有意要吓一吓他，聲音沉了幾分。
“那，我，”辛昱被唬得一愣，“就不打了。”
“不用，你玩你的，”封理趕緊攔了一下，身為一個同樣玩游戲的人，他自然是知道中途退出會給隊友帶來多麽大的麻煩，“我就跟你說一件事。”
辛昱還沒來得及劃掉游戲頁面，又切換了回來：“你說，我在聽。”
“你是不是說過無論如何都會尊重我的選擇。”
辛昱拿着手機的手抖了抖，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般，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
“是。”
“我們還是……”封理故意頓了頓。
辛昱捏着手機的手指不自覺的用力，心逐漸的往下沉。
“繼續在一起吧。”
封理賣夠了關子，說出後面那句話時放輕了聲音。
而此時游戲裏突然從草叢跳出來一個人，辛昱被吓了一跳，沒忍住罵了一句“卧槽”，在聽到封理後面那句話時又是一聲脫口而出的“卧槽”，
“你說什麽？”
封理顯然很滿意他的反應，聲音裏帶着一絲得意：“我爸媽已經同意咱倆的事了。”
“我……操……”辛昱直接強退了游戲，緩緩的吐出來一口氣後對着手機狠狠親了一下，“我操！”
“你能不能文明一點，”封理笑着啧了一聲，“整天操來操去的沒個學生樣。”
“我幹，我日，我頂你個肺，”辛昱罵了一連串的髒話，“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寶貝兒你冷靜一點，”封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別把自己整瘋了。”
“你不懂，”辛昱做了幾個深呼吸，重重吐出一口氣，“我爸今晚還說明天去你們家找你爸媽好好談談。”
這回輪到封理愣了：“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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