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老爸摔門出去，封理仍跪在地上，雙手垂在兩側。
相比起他內心深處的悲傷，胳膊上的痛已經算不得什麽了，膝蓋跪久了有點疼，但他仍沒有要起來的打算。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老爸。
印象中的老爸永遠不急不躁，對誰都極有耐心，所以當老爸抓住他胳膊的那一刻，他也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新年伊始，外面不時傳來鞭炮聲，往年的大年初一，封理會在給爸媽磕頭拜年之後出去和小區裏的人一塊放炮仗。
但今年，炮仗早就買好放在地下倉庫裏，頭也磕了但是好像也沒磕對地方，客廳裏安安靜靜，就連過年标配的電視背景聲都消失了。
一直跪到下半身失去知覺，放在床邊上的手機接二連三的響了一通，封理這才掙紮着站了起來。
地上布滿了煙頭，封理拿了個老媽放在床頭掃灰塵的雞毛撣子，把煙頭掃了一塊，用紙巾包起來丢到垃圾桶裏，又細細的把地板擦幹淨，這才扶着床腿坐到了床上。
信息大多數是同學群發過來的，封理挑出萬策和姜一帆的回了過去，剩下的也都群發了“謝謝同樂”回去。
辛昱的微信被他置了頂，在一堆紅色的未讀消息消息中顯得尤為安靜，只有一句孤零零的“醒了嗎”顯示在上頭。
他想了想，把電話打了過去。
辛昱接得很快：“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萬事如意，”封理笑笑，“新年快樂。”
“怎麽樣了，”辛昱那頭有點吵雜，估計是回了房間，背景聲這才小了一些，“叔叔阿姨……”
封理屈起腿摸了一下被玻璃碎片紮傷的腳踝，上面的傷口已經凝成了硬硬的血塊，輕輕一摳也能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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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回一張紙巾擦掉剛被他摳破的傷口上的血跡：“挺好的，放心吧。”
“要不要我……”
“辛昱，”封理突然喊他名字，“你會讓我失望麽。”
“不會，”辛昱愣了一下，很快答道，“無論什麽，都不會。”
“那就好，”封理笑了笑，“你家現在客人多麽。”
“還行，就是一撥接一撥的，沒個清淨。”辛昱許是躺了下來，聲音有些放松，“你要來我家麽。”
“大過年的我去你家幹嘛，”封理也躺了下來，“去吵架麽。”
“這叫什麽話，”辛昱啧了一聲，“來我家誰敢動你我第一個就跟他拼了。”
封理笑笑，沒出聲。
跟辛昱東拉西扯了快一個小時，封理的手機開始發燙，這才挂斷了電話。
他起身仔細聽了聽客廳裏的動靜，老爸老媽不知道在幹什麽，愣是一點聲響都沒聽着。
他從早上起來就沒有吃過東西，這會兒也覺得有些餓了，就算老媽沒給他留飯菜，他也準備自己出門到樓下便利店随便買點吃的，總不能餓死自己。
拉開房間門，就見老爸老媽兩人并肩坐在沙發上，對着沒打開的電視機發愣。
相比起來老爸要冷靜許多，見他出來指了指餐桌，
“桌子上有綠藥膏，飯菜放微波爐裏熱熱再吃。”
封理低了低頭：“知道了。”
老媽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一眼，眼神空洞的讓人有些害怕，他想要說些什麽，又怕說多了火上澆油，只會加劇老媽的不快。
封理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中打開了老爸給他準備的藥膏，正擦着藥時，已經很久沒有響起來過的門鈴突然有了動靜，按完一聲後便很有禮貌的等待着主人，并沒有半分催促急躁之意。
封理回頭看了一眼老媽，見她用紙巾擦掉臉上的淚，又對着鏡子攏了攏頭發，這才把門打開。
“封老師新年快樂！”
門一打開，還沒見着人，一束花就先冒了個頭，一群叽叽喳喳的小毛孩笑着喊了起來，封理粗略掃了一眼，得有十來個。
“師兄好，師母好。”
領頭拿着花的是一個小女孩，封理認出她是老爸班上的學習委員，成績好性格也開朗，老爸在家沒少提起她。
“你們好，”封理讓開了一些讓他們進來，“快進來吧。”
老爸站起來，臉上恢複了平日裏的和藹：“來這麽早，老師還沒做飯呢。”
“我們要是來蹭飯的就不會這個點來了，”一個男生笑道，“我們是來拜年的！”
“對對對，”學習委員把花遞給老爸，“老師的紅包準備好了沒有。”
老媽站了起來，端出準備好的糖果瓜子，
“你們随便坐，別客氣。”
“紅包是肯定有的，”老爸接過花笑道，“只不過得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拿了。”
“我就知道封總沒那麽好說話，”另一個小男孩也不客氣，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沙發上，“不過我們也是有備而來的。”
“就數你最機靈，”老爸從電視櫃裏拿出一沓包好的紅包擺到桌子上，“老規矩，一人一道題，做出來的才有紅包拿，怎麽樣。”
老爸教的是數學，封理前一天晚上見他往本子上抄數學題，想必是為了現在做準備。
“這個紅包我拿定了，”學習委員在折起來的紙條裏随便抽了一張，順手拿走一個紅包揣兜裏，“要是做不出來我再賠您一個。”
“可別，”老爸趕緊拒絕，“做不出來你出去別跟人說是我的學生，丢不起那個臉。”
老爸的話惹來一陣哄笑，小姑娘也不害怕，大大方方的應了下來，挪到一邊做題去了。
封理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每年的大年初一老爸老媽的學生都會上門來拜年。
而以往的這個時候，他通常是不在家的，要麽在小區裏和人放炮仗，要麽就去同學家串門，今年他沒有出門，這才得以碰上老爸的學生。
拿到題的學生各自找好位置開始做題，客廳裏很快就安靜下來，封理看了一眼，準備回房間去，以免本來高高興興的老爸老媽看到他心情不好。
剛一轉身，老爸就輕聲喊他：“過來坐着。”
老爸開了口，封理自然沒有說不的道理，他想了想，坐到了老媽的旁邊。
老媽正側着頭看她另一邊的一個學生寫題，見他坐到自己旁邊沒說話也沒看他，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客廳裏安靜了五分鐘後，第一個拿走題目的學習委員率先站了起來，把手上的紙遞給老爸，
“老師，今年第一名的獎勵是什麽？”
老爸接過紙看了看，臉上的笑逐漸開始變大，
“可以啊年輕人，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解法。”
“獎勵，”小姑娘被誇贊，笑得很開心，“我都說這個紅包我拿定了。”
“有有有，”老爸有些無奈，“肯定少不了你的。”
沒過一會兒，陸陸續續的也有其他人做完了題拿給老爸看，桌上的紅包很快就被瓜分得一幹二淨。
小毛孩們放假在家被拘了一段時間，現在來到老師家算是放飛自我了，讨論的話題逐漸開始脫離校園，老爸老媽管不住，也就由着他們去。
學習委員坐在一邊嗑瓜子聽他們說八卦，聽到高興的地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哎喲我天，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多尴尬啊。”
一開始坐在沙發上的小男孩煞有介事：“是真的，我問她最後吃上烤冷面沒，你們猜她怎麽說的？”
“怎麽說的？”一群人瞪大了眼睛，認認真真的等着他的下文。
“她說，”小男孩板起了臉，一本正經道，“城管見她幫着老板扛桌子，以為她倆是一夥的，連人帶桌子一塊被帶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學習委員被戳中了笑點，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吃個烤冷面我容易嗎我。”
老爸老媽坐在一邊聽着他們東拉西扯，臉上的表情放松了許多，嘴角甚至微微上揚。
年輕人總是充滿着生機與活力，老爸的學生們叽叽喳喳了半天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學習委員吃完了手上的瓜子，又探身過來抓了一把，老爸順勢叫住了她，
“林培，過來老師跟你聊聊天。”
學習委員叫林培，既是老爸的數學課代表，又是他的得意門生，和老爸關系也比其他學生要随和的多。
林培笑着答應了一聲，坐到了封理對面的凳子上。
“馬上高考了，”老爸往後靠了靠，“有什麽打算？”
“我媽想讓我上師大，”林培喝了一口老媽剛倒的茶，“我比較想去理工。”
“為什麽？”
“不想當老師，”林培吐了吐舌頭，“太操心了。”
“你還知道老師操心，”老爸笑了，“上本地的麽，還是往別的地方跑。”
“本地的吧，”林培想了想，“不想離家太遠，我家就我一個小孩，去遠了沒人陪我爸媽。”
“你倒是孝順，”老爸彎腰從茶幾下面的抽屜裏拿出一個本子遞給她，“你師兄的筆記。”
很快就有眼尖的學生發現喊了起來：“封總偏心！什麽好東西都只給林培。”
“第一名的獎勵，”老爸眯了眯眼睛，“你們想要可以和林培溝通協商，至于她的條件是什麽我就幹涉不了。”
林培粗略翻了一下，很快把本子收進自己的包裏，
“等我看完再說，不然沒得商量。”
“本地的理工大，”老爸的手指在茶幾上敲了敲，又往封理身上看了一眼，“你師兄正好也在理工大，你倆可以加個微信，有什麽不懂的只管問他。”
“真的嗎，這麽巧，”林培看了一眼封理，笑嘻嘻的掏出手機，“師兄，你掃我還是我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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