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認錯人

認錯人

什麽叫再說一次,她這次說的還不夠好嗎?

這儲世子怎麽跟夢中說的不一樣……

可這話在明芷耳中已經是明擺着的拒絕。

……還好她留了其他路。這條不行便換一條。

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投下一片幾句壓迫性的陰影,明芷咽了咽唾沫,很快便埋下頭,露出通紅的耳垂,柔柔的福身:“世子的心意,民女不敢強求,只望世子看在民女一片誠心的份上,能保守這個秘密。”

周司桓淡淡點頭:“可以。”

周司桓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白色花束。

花樹花枝微顫,鮮嫩的小白花上沾濕着水霧,像極了方才那雙那雙清淩淩的眼眸。

侍衛從一旁走出來。

桓王還只是桓王時,京城明目張膽說親的人便排起了長隊,成了攝政王之後,大多變成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試探或者……賄賂。

像方才那種情景,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遍。不過,這好像是王爺唯一一次幫了的。

玉新走上前,行半跪之禮,叩首道:“奴婢馬上去查。”

誰知,周司桓淡淡搖頭:“不必。”

玉新詫異,以往王爺都會讓他們調查清楚是哪家派來的人,以做出後續的應對。

周司桓攏了攏手中的萼綠君枝丫,用細線緩緩纏了起來,聲音清淡:“不是來找本王的。”

是鐘情于儲世子,卻又并不認識儲世子的小丫頭。

不是來找您的,來說那麽久?

玉新心裏有些詫異,面上恭敬點頭:“是。”

男人身形高大落拓,玉帶系腰,顯得身形利落。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花束,修長骨感的手指緩緩理着花束,行雲流水,極為清雅。

-

這明芷未免出去的久了些……

劉氏狐疑地看了眼雪柳,沒說什麽,自己站起身朝外走去,雪柳自是不好攔住,強裝鎮定地站在原處。

滕嬷嬷扶着劉氏朝外走,在她耳畔耳語道:“老奴方才是瞧見了的……那儲三公子的眼睛都恨不得粘在大小姐身上。”

劉氏點了點頭,可她總覺得明芷有些怪怪的。

這鎮國公府極大,沒有指引她們這種身份的人不能随意走動。劉氏在花廳附近走了一圈沒見着人,正欲返回,便見小徑上,棉霧扶着明芷緩緩走過來。

小姑娘黑眸中朦胧着霧氣,似是極不舒服。

劉氏忙關切地迎上去:“大姑娘,怎麽了這是?!”

滕嬷嬷馬上跟着道:“夫人見姑娘沒回來,放心不下,這便出來尋……”

那濃墨般漆黑透亮的眼眸蒙着一層水,委屈地微眯着,顯得楚楚可憐……

明芷小聲道:“今日身着一直有些不适……多謝母親關心。”

劉氏上前扶住明芷的臂膀:“快去坐下歇歇。”

明萱一人坐在花廳中,不安極了,瞧見母親和長姐走過來,忙起身迎上來。明芷臉上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晶瑩的附在她皙白的臉上。

見明芷确實難受的樣子,明萱也關切地問了句:“長姐還是不舒服嗎?”

明芷搖搖頭:“還好,有些頭暈罷了。”

花廳中的人愈發多起來,衆女眷齊齊聚在此處,不免得争奇鬥豔。

儲家一共三位公子,除了嫡長子,也就是世子儲嘉言成了親以外,其餘兩位公子皆是正妻之位空懸。儲二公子儲連清雖是庶子,但端莊溫厚,也深受器重。儲三公子,容貌昳麗,能文能武,在禮部擔任要職,更是出了名受寵的幺兒。

能嫁給這兩位中的任意一個,皆是不錯的婚事。

這般說吧,這鎮國公府的門楣,哪怕是作妾進來,都有不少人願意。

這花廳中,各家的姑娘花枝招展,容貌皆是年輕昳麗,坐在太夫人身邊溫順地附和笑着。

能坐在太夫人身邊的,都是京城的名門貴女。

太夫人和善,最喜歡這熱熱鬧鬧的場面。國公夫人楊氏坐在其右手邊第一個位置,端莊大氣,坐于楊氏右手邊的,容貌豔麗的那位,應是鐘姨娘,儲嘉言的母親。這般場合,妾室一般立于其外,不得入正堂,可鐘姨娘家中勢力漸長,兒子亦是深受重視,又得太夫人歡心,自然與其他姨娘不同。

鐘姨娘巧舌如簧,儲嘉言受太夫人喜歡,也有她一半功勞,此時正逗得太夫人直笑,楊氏在一旁陪着笑,心中卻不太舒悅。其餘幾房的兒媳亦是跟着笑,一時間花廳中歡聲笑語,

鎮國公府一向有個規矩,等二十五歲之後,除世子一系皆要離開鎮國公府單獨出去開門建府,其餘幾房只是偶爾回來。但幾房之間聯系仍舊緊密,妯娌之間雖不免攀比,但也知道儲家一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豪門大家,榮耀至極,有的地方卻也爛在了骨子裏。

明芷忍住頭暈,緩緩坐在了原處。

這花廳中間寬松,每個座椅之間還有兩人的空隙,但到了外圍,卻是擁擠得不行。

明芷隔着人群,瞧見人群中慈愛的太夫人。

太夫人所居的福安堂與儲骁寧所居的筠蔚院相隔甚遠,以楊氏的手段定不會讓儲骁寧所幹的瘋癫之事被太夫人知曉。

太夫人……

夢中的明芷也想去求救過,可筠蔚院如同一個密不透風的圍牆,她身邊的所有人除了棉霧和雪柳,皆聽命于儲骁寧,因此沒有一次成功過。

她在這鎮國公府三年有餘,卻沒出過一次筠蔚院,不是被折辱便是在養病。也可能正因為如此,夢裏所給的提示,極為有限……

一侍女彎身而入,緩緩走到楊氏耳邊說了些什麽,楊氏便扶着太夫人緩緩走了出去,花廳中的女眷也随之出去。

大雲朝風氣比前朝開化,男女可同席而食,但礙于許多姑娘皆是未出閣的,于是男女皆在一個大堂中吃飯,只是分了不同的桌子。

明家自是坐在最旁邊的位置,明芷只全身心地想着等會兒要應對之事,整個人如臨大敵,根本沒注意身邊人的目光。

許是那一眼太驚豔,展千俞不自覺地朝她瞧去,其兄長展千翰随着胞妹的目光瞧去:“怎麽了?”

他只是随意瞧去,便瞧見了一抹過于顯眼的身影。

此時的院中,人潮湧動,那道身影卻不自覺地從哪些紛雜的人影中剝離開,女子身形婀娜纖柔,脖頸白皙纖長,舒展大氣卻又明媚奪目,那周身輕靈飄逸的氣質,哪怕看不清其模樣,也不自覺被其吸引。

展千翰問:“認識?”

展千俞搖頭,笑了笑:“不認識。”

男人喜歡這般女子,她亦是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太夫人、楊氏坐于主桌,鐘姨娘去了一旁的位置。

女子莺莺燕燕般的聲音中,男人們交談的聲音緩緩響起,前廳就在席宴處的右前方,想到等會還要再見儲骁寧,明芷一邊恨不得将自己縮起來,一邊恨不得那把刀插在那人身上。

夢中的記憶絲毫不像夢一般虛無,一次次的折磨和傷痛,只要想起便仿佛再次在身體上鞭笞。

她坐的位置在小路的旁邊,垂眸便見光滑的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跑過幾位侍女,一人催促道:“快去請幾位爺入席了。”

這幾位爺想必就是如今的鎮國公以及其他幾房的老爺。

那侍女應聲去請,沒過多久,便見前廳幾位身着錦袍的男子走來,皆是蓄須的年紀,卻保養得當,一個個身高馬大,精瘦幹練,樣貌亦是不錯,更別提那周身的貴族氣度,難怪這般年紀了還有許多小姑娘往上撲。

走在為首的那位,身着金褐色秋瑾花紋長袍,頭戴玉冠,不怒自威,想必就是如今的鎮國公儲應。

儲應有兒子三個,嫡女一位,庶女三位。皆是整齊得排在長輩之後,朝太夫人走去。

鎮國公府男丁就三位,跟在國公爺身後的肯定就算儲世子、再之後的便是儲骁寧。

儲嘉言……

眼前不自覺浮現那雙深邃冷然的眼睛。

他握自己的力道并不大,可被他觸碰到的腰際卻仿佛燒起來了一般、

明芷手心緩緩出汗,膽怯地擡眸瞧去,然後一下怔在了原地。

跟在國公爺身後的男人,面容溫和端正,但絕對算不上英俊,更別提方才在那萼綠君花樹旁那人的天人之姿……

和那人唯一相似之處,便是那身墨藍色的錦袍。

這會跟在國公爺身後的是儲世子不會有假…

那方才在荷塘邊跟自己說了半天話的人是誰呢?

這般重要的事情,她居然陰差陽錯認錯人了。

手心的汗驟然間冷了下來,明芷眼眸緊縮,呼吸都一瞬間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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