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吃醋
吃醋
假山旁,小道上,此時圍瞞了人。
暗處,那女人躲在男人身後,男人更是一動不動,絲毫不懼。
這會兒,儲骁寧便察覺出不對勁了。
他擡眸瞧去,便見一人從黑暗中緩緩步出,高大軒昂,一身墨綠色蟒袍。
儲骁寧眼睛猛得瞪大,吓得朝後退了一步。
他臉色煞白,頓了頓:“小叔叔……”
印象中,小叔叔雖然一直都是性子淡,但對他們這些小輩還是算溫和的,可儲骁寧此時卻覺得,他此時瞧向自己的眼神,格外冷。
他平日裏淡淡在坐着的時候,他們這群小輩便沒幾個敢上前打招呼。哪怕是父親對其也頗為忌憚。
可此時,那眼神沉沉壓過來,儲骁寧只覺得有些喘息不過來。
周司桓身後明顯站着一個姑娘,擋在他身後,只能看見一截衣裙,正急促地呼吸着,其餘什麽也瞧不見。
不說什麽,也知道這兩人在幹什麽。
世人皆傳小叔叔不近女色,可這……
國公府夫人一巴掌按在儲骁寧身上,儲骁寧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跪下,道:“王爺!晚輩不知道是您,多有冒犯!”
前來抓人的護衛們一聽,吓得趕忙退到一旁,生怕被開罪。
國公夫人楊氏也是美目微怔,馬上從這驚變中反應過來之後,忙道歉道:“王爺,都怪寧兒他行事莽撞,是我們平日裏嬌慣了他,請王爺莫要怪罪……”
周司桓手指輕輕一擡,垂眸看着儲骁寧:“表嫂是該對你這兒子,好好管教了。”
這話語氣輕,卻如同重錘敲在楊氏的脊骨之上。
王爺想來不過問他們這些親戚,若不是得了太夫人的關系,她們哪有資格與王爺熟識,可王爺從來是個不管閑事的性格,每次去國公府直直地去太夫人那兒,去完便走。
對這幾個孩子,也只是大年的時候會見一次。
可他今天卻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敲打她該好好管教孩子。
楊氏吓得冷汗往外滴,不敢想是不是兒子做的什麽荒唐事兒被王爺知道了,還是此番打擾徹底惹怒了王爺,忙道:“是!”
明芷躲在周司桓身後,捂着臉,生怕被人看到絲毫。
他不走,自是沒人敢動。
明芷正愁怎麽出去,便被人猛得抱起身,明芷錯愕地擡起頭,便聽周司桓極為小聲地道,聲音還是冷得刺人:“不怕被人看見了?”
明芷反應過來,轉臉埋在他懷裏。
她小手揪着周司桓的衣袖,整個臉埋得低低的。
王爺顯然不想讓他們知道藏的嬌是誰,衆人自是頭埋得越低越好,分毫不敢動。
儲骁寧更是跪着,風吹過,王爺跨過他身側時 ,女子的裙邊蹁跹到他臉上,柔軟地劃過臉頰,他聞到一股極為淡雅清新的萼綠君的香味。
明芷沒看,但也感覺得到周圍全是人。
她便這麽堂而皇之地被王爺抱着,衆目睽睽之下,明芷臉羞得通紅。
明明這麽短的一截路,不知是周司桓走得慢還是她緊張的緣故,明芷卻覺得無比的漫長……
今日之後,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王爺有了一個外室。
明芷嘆了口氣,那得多當着點心,不能被人發現了。
感覺周圍沒人了,明芷小心翼翼露出一個眼睛,已經走出了花園,正在出府的大道上。
明芷剛松了會神,忽然瞥見某人陰沉到極致的臉色。
明芷心一跳,知道自己闖大禍了,話也不敢說,拉着周司桓的衣服扯了扯。
男人抱着她往前走,絲毫不為所動,連個眼神也沒給她。
明芷頭回見他這麽生氣,又急又怕,比剛才快被人發現的時候還怕。
她眼眶暈染出一片妩媚的酡紅,嬌嬌地喊着:“王爺……”
周司桓還是不理她,可是剛剛怎麽能怪她啊……要不是她反應快,就……就被人發現了。
可這回腦袋冷靜下來,明芷才想清楚自己剛才幹了什麽。
她拉着王爺躲在假山後,就好像他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一樣……
明芷,你怎麽敢?!
明芷不敢在說話,可憐兮兮地捏着周司桓的衣袖。
馬車早已準備好停在門口,這是他常用的那一輛,馬車內寬敞,墊了軟墊還有枕頭。
一進馬車,明芷便被人扔在坐墊上,他右手護着她的後腦勺,壓着她的腰,急促地吻了上去。
馬車就在此時開始往前,碾過青石板地,一下一下動得她後背生疼。
她下唇才被咬過,此時被弄得疼痛難耐,明芷知道自己錯了,忙求他:“王爺……痛……”
他一邊吻着她,右腳踢開放在中間的小矮圓桌,托起她的腰,将人放在柔軟的地毯上。
他直直地看過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剝了。
明芷吓得往後退:“王爺這是要做什麽……”
周司桓拽着她的腳踝輕松地将人往後一拉,指尖穿過她的腰封輕松地解開:“阿芷不是喜歡偷清的感覺嗎?”
他舔唇笑了,淡淡道。
明芷哭道:“王爺……不是,別……”
周司桓摟着她的腰往上一帶,握着她的後腦勺吻上去……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周司桓吻到她濕潤的眼淚時,手上也觸及一片濕潤。
他摟住她的腰往前貼近,聽着少女顫抖的聲音……
腦海中那些瘋狂的念頭不停地閃過,自從和她在一起之後,那些被他瘋狂克制的念頭便瘋長起來,惡如同無數頭野獸要掙脫桎梏,撕扯咆哮着。
他看着她瓷白的臉,顫抖的嘴唇,還有薄薄粉嫩的肌膚……
周司桓悶哼一聲,一拳砸在旁邊,砸出巨大的聲響。
與此同時馬車突然碾過一個大石頭,背被座椅堅硬的木邊使勁撞了一下,明芷一陣悶哼。
可卻并沒有預料中的那麽痛,明芷睜開淚眼朦胧的眼睛,便見周司桓不知何時抱住她,手抵在她背後,替她承受了大部分的痛。
他眸光沉沉的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麽。這讓明芷覺得特別陌生,也特別可怕。
像蟄伏的野獸,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因為什麽亮出獠牙……
可一瞬,周司桓俯身将哭得淚眼朦胧的小姑娘抱起來,圈在自己懷裏。
他唇線繃直成一條線,依舊冷冷的,眼神盯着她,用指腹一點點、無比緩慢地擦過她眼角的淚。
新的宅子在離城更近的地方,明芷還沒看清楚叫什麽,便被周司桓抱着走了進去。
麗嬷嬷帶着丫鬟們等了許久,遠遠地瞧見王爺抱着姑娘走進來,心裏喜了一陣兒,可越走近,便發現王爺臉色不對。
麗嬷嬷忙把丫鬟們叫開:“燒水去…”
這屋子跟漪瀾小築的卧房差不多大,但風格卻大有不同,這裏處處富麗堂皇,每一把椅子都是繁複的花紋,擺着金絲攢繡的軟墊,處處靜雅富麗,珠光寶氣。
床是圓形的,上面散下來一個淡粉和白色輕紗堆疊的床幔。
明芷頭回見這樣的床榻,周司桓将她輕輕放下,卻沒有停留的意思,便要折身往外走。
明芷眼疾手快地牽住他的衣袖:“王爺……”
他好像見不得她哭,每次她一哭,他好像再生氣都能忍住。
明芷也不知道對不對,但也只好試試。
她伸出兩只手攥住周司桓的衣袖,大大的眼睛淚汪汪地瞧上去:“王爺,我只是害怕被人發現了,情急之下……”
周司桓果然垂眸看了她一眼:“你很在乎那個儲骁寧?”
若只是父親強迫她委身于人的關系,她不至于看到那個儲三有那麽大的反應。
周司桓在床邊坐下,看着她瓷白的臉蛋兒:“你不該有那麽大的反應……”
明芷連連搖頭:“沒有!不是!”
她不在乎儲骁寧,只是畏懼他,惡心他。
聯想到她頭回肌膚相親時害怕的樣子,以及當時随口說的鄰居,周司桓狐疑地蹙起眉,卻不願再細說這個事情,越想,那股子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便重新攻心。
……他已經不止一次快失控了。
周司桓渾身緊繃地坐着,眼睛卻落在明芷身上。
她瓷白的肌理,肌膚上晶瑩的汗水,一呼一吸之間微微張開的小嘴……
周司桓按着眉心。
明芷見他眉頭又皺起,忙爬到他腿上坐着,指尖撫着他眉心隆起的褶皺,小聲道:“我只是聽聞了一些關于他的不好的傳聞,所以才那般怕那個人。我與他不熟悉,話也沒說過幾句。”
見他不說話,明芷胡亂地哄着。
“王爺,阿芷只喜歡你,只想跟着你。”
“別生氣了好嗎?我跟那個人根本不熟悉,只是害怕被人知道了而已……”
“王爺王爺,阿芷永遠都在您身邊不離開您,好嗎?”
“王爺,多謝你帶我去見長公主…”
不知道那句話開始,他眉頭微微擰起的郁結在手心緩緩舒展開,明芷這才松了口氣。
可想到他剛才在馬車上差點失控的樣子,明芷還是忍不住有些後怕,
他眉眼深邃,像雪山頂冰封的寒霜,周司桓看着她有些紅腫的嘴角,終于開始說話了。只是話中的每個字帶着刺。
“認清自己的身份,明小姐。”
明芷哽了一下,因為那預知夢的關系,她本就無比反感床笫之事。
哪怕委身于他,明芷心裏是不甘願的,覺得是蒙羞的。所以這件事情,她只允許自己一時困頓,卻無法接受自己一輩子這般,所以她絕對不允許外人知道。
但她只是周司桓的外室,妾都算不上,她有什麽資格像剛才那般做,好像王爺才是見不得人的一樣……
她自幼通透,所以接連遭受打擊也挺過來了,這事兒她本來那天就想通了,今日便也沒有過多糾結的。
“認清自己的身份。”她認得清楚,也知道自己現在需要他。
她知道本來這段關系就是逢場作戲,大家各取所需。王爺需要她疏解與、、望,她靠他活命。算起來,還是她賺了。最好就是,在這段時間裏,大家情場得意,互相歡好。
而她今天的行為,就是徹底的逾距了,但王爺此時沒走,便是在暗示她了。
可方才才被兇過,明芷還是有些怕。
她抿了抿唇,心頭狂跳,不知為何,每次周司桓主動,明芷還沒那麽緊張,可輪到自己主動,便是不自在又不習慣,渾身都燒了起來。
她拉過周司桓的手,指尖緩緩探入,與他十指相扣,鮮豔的紅唇微微喘着氣,吻住他的唇瓣,青澀的、一點點地親吻着他。
周司桓沒有回應,只一點點撫摸着她巴掌大的小臉兒,看着那張玉瓷般的臉蛋兒,一點點變紅,直到耳垂也變得爛熟紅透。看着她生澀地親吻着,眼尾蔓延着羞澀的紅……
他擡手打落床幔,卻沒有像以往那般熱切地迎過去,而是慢條斯理地,将主動權都交給她。
可小姑娘只知道親吻,哪兒敢做其他的,她吻了吻他的鼻尖:“雲川……”
嬌侬軟語,惹得渾身酥麻,周司桓翻過身……
夜色如水般溫柔,小築的湖面上,雲月被風吹的蕩起層層波瀾,一圈蕩過一圈,濕潤泛濫,月兒嬌羞地躲在雲後。
外面傳明府老夫人病重一事,老夫人并不知道,但不過兩日,卻真的病倒了。
大夫說,外因是感染風寒,但真正的症結,是老人家心裏頭的。
明方學坐在福安堂中,看着老母親蒼白的頭發和臉,老人家似是不安穩,嘴裏不停念叨着什麽。
明方學拉住寧氏的手:“母親,兒子在呢。”
寧氏神情有些不安,仿佛聽不見他的聲音,嘴唇動着,不停地說些什麽。
明方學湊近了些,老人家這回說得也大聲了點,福安堂中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歲歲……”
一聲一聲的“安安”、“歲歲”……
卻沒有一聲叫了明佑尋、明佑庭、明萱,甚至連明方學也不曾叫。
劉氏臉色白了幾分,柔聲問:“老爺,再請個大夫來吧。”
明方學點頭:“已經派人去叫了。”
沒過多久,便見丫鬟急匆匆地跑來:“大人,除了咱們惜福巷的陳大夫,其他大夫都不願意來!”
劉氏站起身:“什麽?!為何不來,給三倍的酬金也不行?!”
丫鬟連連搖頭:“不行,他們還是不來。”
明方學臉色發白,也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沒用了,再去将陳大夫請回來。”
丫鬟哭道:“去了,陳大夫已經去了城郊鄉下給人問診去了。”
明方學站起身,眼眸黑沉沉地看着外面:“傳出去,老夫人病重,重金百兩求醫!”
明萱在福安堂守了一天,到晚上時,才回了房間休息。
已經梳洗好躺在床上,卻見母親來了,身後的丫鬟手上還端着的一件嶄新的衣裳。
昨日,長公主府的門貼送來了明府,邀請他們全家去參加百花宴。
長公主府素愛搞些宴會,邀請名流們賞花吟詩,但從未邀請過她們,但總歸是好事兒。
劉氏連忙去趕制了衣服,還好師傅手腳快,趕在宴會之前送了過來。
明萱拿過衣服瞧了瞧,想到明天的宴會有些興奮,可一想到祖母纏綿病榻的樣子,小手将衣服放下:“祖母還在生病,我們……”
劉氏緩緩道:“你祖母的病不是大病,再者……”
劉氏将丫鬟們都叫了出去,在明萱耳畔緩緩道:“這事兒就是國公府從中阻攔,咱們能幫上什麽忙,先把你的婚事解決了才是大事。你祖母這兒,我安排了人照顧,也找了人去城郊的幾個縣找大夫。”
明萱點了點頭,心裏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劉氏沉了臉,将那衣服理好給她挂在博古架上:“你祖母壓根沒把你當孫女兒,你又何必那麽在乎她?”
明萱抿了抿唇,忽然擡眸看向劉氏:“母親,你說長姐呢?這麽些日子,她能躲到哪裏去呢?”
帶的包裹沒機會拿走,身上沒有銀子和通關文書根本跑不了多遠。
可若就在這京城裏,為何連儲家的人都找不出來?
提到明芷,劉氏臉色一冷:“當初她來京城,就該把她趕出去,咱們家便不會有這麽多禍事。喪門星!”
明佑庭站在門口,便聽母親說什麽禍事、喪門星,他等在門口讓人進去通傳,三人在前廳坐下。
明佑庭外出游學,近些日子才回府,沒見過那個傳聞中的長姐,也不知為何不在府中。
他坐下,問:“母親方才在說誰?”
劉氏一笑,不願與兒子提起後院之事:“沒誰。”
那晚上之後,明芷便被周司桓送來了長公主府中,她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又緊張又有些期待,但此時外面有不少外人,明芷便乖乖在屋裏待着,有些無聊。錦玉和錦繡跟着她,雖乖巧溫順,但總歸不是棉霧和雪柳……
這府裏的人她都不認識,明芷也不敢派人亂打聽,無聊地床上翻過來翻過去。
這幾日,王爺也沒來找她,明芷表面上舍不得,實際上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明日要穿的衣服也早就訂制好了,用得宮中妃子用的貢緞,長公主私用的裁縫為她量身打造的。
明芷捧着臉在床上看了一會,不知不覺便困了。
她隐隐感覺到錦玉上前幫理好了被子,吹熄了蠟燭。
眼前暗下去之後,困意更是嚣張地席卷上來,明芷裹了裹被子,蜷在一起眼皮越來越重。
嗯,怎麽這麽熱啊……想有熱蒸籠一樣。
渾身都熱,四處被人戳弄着,明芷忍不住嘤咛出聲,煩躁地翻了個身。
近幾日政務繁忙,有人在背後搞小動作,便耽擱了。周司桓這幾日睡不好也吃不好,好不容易找時間來長公主府,還得偷偷摸進來。
周司桓頗有怨氣得四處戳戳,卻見她養的白白嫩嫩,睡得香甜,根本不理他。
漸漸的,玩鬧變了味道……
周司桓俯身壓住她的手,埋頭吻了下去。
明芷難受得緊,下面一涼,明芷倏然驚醒,望進那雙深邃的漆眸裏……
百花宴百花宴,為的不僅是賞花,更是吟詩作對,笙歌燕舞。
長公主樂意撺掇這些事兒,早早得便起來,親自看着。
“這盆花,擺到中庭作什麽,擺到旁邊去!”
“這個木架子太大了,礙事兒的很,撤了換個小巧些的來。”
“這個茶葉還不錯,挺新鮮的。”
大概看的差不多了,長公主坐在亭邊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明姑娘呢?”
侍女面露難色:“還沒起。”
屋檐下,青草茂盛,遮住了男人潛來的腳印。
錦繡紅着臉推了了下錦玉的肩膀:“再不叫姑娘,我們就要挨罰了……”
錦玉也是不敢:“可是,王爺裏面,我……”
嬌豔明亮的聲音從院子口便響起:“快些把姑娘叫起來。”
錦玉和錦繡連忙跪着:“長公主殿下”。
兩人互相紅着臉看,卻又都不敢去。
昨晚錦繡值夜,正在外間打盹兒,便見王爺來了,趕忙溜了出去,聽了耳朵紅到今天早上。
長公主着急,見兩個丫鬟支支吾吾更是來氣:“還不快去。”
錦玉眼睛一閉,極為小聲道:“王、王爺昨晚上來了,今兒早上才睡。”
長公主:“……”
長公主扶額沉思了一會,正愁怎麽辦,便見門緩緩打開,周司桓神光熠熠地站在門口。
“阿姐。”
他倒是不害臊。
長公主沒好臉色:“過來。”
周司桓乖巧走過去,長公主忍不住耳提面命:“今天是什麽日子?是不是你來找我,讓我把你的小心肝兒護着,我倒是護着了,你自己來捅婁子。你說說,算怎麽回事兒?”
周司桓不反駁,認錯:“是。”
瞧他用悶葫蘆的樣子來回避長公主便來氣,哼了一聲,朝外走去。
周司桓朝屋內看了一眼,轉身朝外走去。
明芷被折騰了一晚上,完全是被錦玉和錦繡拉起來的,等坐在銅鏡前那刻,明芷才徹底清醒。
銅鏡裏的人,烏發雪膚,鮮眉亮眼,哪怕頭發亂糟糟的,那小臉兒白瓷一般,眼睛盈盈有光,瞧着便惹人憐愛。
明芷深吸一口氣,拿過口脂,一點點塗抹在自己唇上。
這次百花宴的規模自是比不上國公府太夫人的大壽,太夫人大壽,幾乎全京城的名流都去了,上至六十,下至總角之年的小娃。
長公主的百花宴,請的都是年齡差不多的年輕的少男少女們,為的就是吟詩游玩,算是京城年輕貴族們的宴會。
以往這種宴會,明家是不可能來的,可這回那鑲金的名帖一遞出去,便親自有人領着他們進去。
明方學狐疑地問劉氏:“送信的人沒跟你說為何請我們來嗎?”
劉氏搖頭。
這花園和池塘連接成一片,從池塘邊的回廊走出來,随回廊蜿蜒的池塘水清澈見底,可見游魚嬉戲,花園裏,各種叫不出名字來的鮮花灼灼盛開。
身着華貴錦袍的公子小姐們三三兩兩地站着,互相吟詩作畫,明萱局促地捏了捏手,跟在劉氏身後。
這些人顯然自成一個圈子,瞧見陌生的面孔,不自覺地多打量了幾眼,可瞧見那侍者手上的金帖,便笑着拱手做禮。
“他們是誰啊?為何會有金帖?”
“不知道。”
引路的侍女将他們引導花園正中的小亭中,明方學覺得不妥:“我們坐在這裏?”
侍女道:“是。”
手輕拍,便幾位侍女端着甜點和鮮茶而入,招呼得太過周到。
明萱狐疑地皺起臉:“母親,這也太周到了點吧……”
她瞧見上回在國公府見過的那位禮部尚書之女不過也拿着銀帖,她們為何?
展千俞在他們進來之時便瞧了過去,卻沒看到那道纖柔曼妙的身影。
“千俞,你認識他們嗎?”
展千俞搖了搖頭:“不認識。”
“诶,”陸瑤戳了戳展千俞的手臂,湊到她耳邊打趣道,“聽說,你跟儲三公子……”
展千俞臉一紅,走到另一邊兒去,陸瑤追上來:“好了好了不說了。”
瞧見走過來的一道人影,陸瑤眼睛一亮:“千俞,柳圓兒。”
千俞忙捂住陸瑤的嘴:“閉嘴,她是個厲害貨色,別惹了她。”
柳圓兒,當朝丞相之女,年芳二十卻不嫁,好好的一個京城第一美人拖着,原因無他。柳圓兒姨母是先帝的寵妃,自幼出入皇宮,見過桓王幾面之後,一見鐘情,此生非他不嫁。
而前幾日,不知道哪兒來的消息,整個京城的人都在傳,桓王有了一個外室,兩人還在花園裏就幹柴烈火,那外室養在金屋裏,嬌寵無度,王爺舍不得美人走路,去哪兒都親自抱着她,還有人說,王爺早就請了惠遠樓的廚子專門給那外室……
各種消息,甚嚣塵土。
于是,此時見柳圓兒走來,衆人都忍不住瞧去,竊竊私語。
展千俞多瞧了幾眼,如今皇室的暗潮洶湧,她們這個閨閣女子也瞧得出來。柳圓兒乃丞相嫡女,如今皇權另握親王之手,太後怎麽可能允許桓王與丞相嫡女成親。
小路盡頭緩緩走來幾人,展千俞瞧見那俊美年輕的公子,臉忍不住一紅,忙側過身去。
儲骁寧和兄長緩緩步入,他四處看着,找了處假山流水之處,随意拈下一朵花。
陸瑤用手肘碰了碰展千俞:“千俞,他是不是在看你啊?”
展千俞連徹底紅透,忍不住道:“陸瑤,我生氣了……”
陸瑤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而儲骁寧卻根本沒瞧見站在前面的展千俞,他瞧着那中央的小亭裏坐着的幾個人,十分驚訝。
明家的人為何來?還坐在那裏?
周圍忽然傳來統一 的吸氣聲,緊接着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響起,儲骁寧回眸看去便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瞧向同一處。
池塘邊,以山水為畫,有一女子緩步而來,周遭一切靜然安谧,獨她一人緩行,似在畫卷中行走。
水面上氤氲的水霧,更添幾許翩然。那女子遠看,身子纖細婀娜,曼妙多姿,一步一蓮。
越是走近,那如畫的眉目清晰之後的驚豔便愈發奪人心魄,鮮眉亮眼,鼻膩鵝脂,她緩步而來,被風吹起裙邊,像是仙女走出了畫卷,活脫脫的美撲面而來
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而走動,儲骁寧看着她的一步步而來,不敢置信地蹙起眉,扳斷了手邊的花枝。
她躲在哪裏的?又怎麽敢這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裏?!
可女子就從他五步之外的距離走過去,分毫沒有了之前害怕他的樣子,仿佛沒看見他一般,直直朝前面走去。
一陣驚嘩自身後響起。
“哇!”
“那是哪家的姑娘?我怎麽不知道京城有這般美的?”
“她這一出現,柳圓兒好像也不過如此嘛!”
陸瑤也是瞪大眼睛:“這位是誰啊?別國公主嗎?”
展千俞搖了搖頭,兩人擦肩而過時,美人緩緩注目而來,柔柔一笑。
那一瞬間,似冰雪融化,春華盛開。
陸瑤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
明萱瞪大眼睛瞧着明芷款款而至,緊攥着明佑庭的手,卻見三哥瞧着她的身影出了神。
明萱拍了下明佑庭的後背:“三哥,這是長姐。”
明方學更是驚訝地站起了身來,看着明芷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衣裙華貴,頭上的金絲累刻瑪瑙簪,耳環亦是名貴無雙,明方學沉了臉色,周圍都是人,他緩緩坐下,等着明芷自己說。
可明芷一坐下悠悠然地飲了一口茶水,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明方學微微靠近,小聲問:“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裏?”
明芷一笑:“長公主府。”
明萱和劉氏同時擡頭望過來。
明方學一哽,要罵出來的話卡在了喉嚨,臉色也變得漲紅。
他抿着唇,眼神閃躲地看了明芷許久,緩緩坐回去,過了半晌又湊過去責怪道:“你在長公主府待着,為什麽不給個信兒給家裏,你知道為父多擔心嗎 ?”
明芷擡眸看着他:“父親,你做了什麽,你自己不清楚嗎?關心,您有資格說這個話嗎?”
她眼眶越是通紅,話越說的快和譏诮。
劉氏不知道她怎麽和長公主攀上的關系,不敢妄論,左看看又看看,最終拉着明萱的手:“去問問你姐姐。”
明萱嗫喏了一下,還沒問出口,便見長公主和桓王一道前來。
衆人齊齊行禮:“桓王殿下好!長公主殿下好!”
長公主笑道:“今日百花宴,有花有樹有茶,更有各位才子佳人,本宮這次除了想看美景、美人、賞美酒聽仙樂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
儲骁寧看着長公主面向中央的那處小亭,心裏猛得一沉。
果不其然,長公主對着明芷招了招手,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長公主親切地牽過明芷的手:“本宮與明姑娘格外投緣,收她為義女,特引薦給各位認識,以後在這京城中多加照拂。”
下面一片寂靜的喧嘩。
長公主發話了,誰敢不應。
衆人也在此時看出來了,今天這場百花宴,就是為了這個明姑娘。
得是多大的本事,多親近的關系,才會讓長公主殿下這般愛護。這一引薦,便是跟全京城的人說了,這個明姑娘從此再無人可以招惹。
“是!”
“長公主殿下,您這義女這般美貌,您不引薦,我們也會多加照拂的!”
“是是是!”
一片打趣,歡聲笑語。
而小亭內,整個明家,在一片歡樂的聲音中呆若木雞。
她不過消失了幾天,劉氏甚至想過她是不是死在了這京城的哪裏,可她忽然就出現了,光芒榮耀地,成了長公主的義女?!
她何時攀上的這個關系。
明方學亦是,他不再在意儲骁寧注視過來陰沉沉的目光,背脊都打直了幾分。
衆人四下散開,個玩個的,可議論的話卻全都圍繞着同一個人。
長公主拍了拍明芷的手,又觑了周司桓一眼,對明芷小聲道:“丫頭,去玩吧。”
明芷笑了一下,找到展千俞的位置,緩緩走了過去。
姑娘美,不用他找,便能見到無數年輕的公子朝明芷走去,瞧見周司桓臉色越來越黑,長公主忍不住一笑,小聲道:“這可是你求我的啊,小雲川。”
“後悔了吧。”
長公主繼續感嘆:“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不自覺藏着,拿出來幹嘛呀。”
周司桓:“……阿姐。”
長公主一笑,不在理他,找人玩兒去了。
明芷是去找展千俞的,圍過來的公子十分有禮,隔得都挺遠,邀請她作畫吟詩,明芷心一抖,連忙拒絕。
公子們微笑着緩步走開,能近距離瞥見一眼便是滿足。
明芷笑着走到展千俞面前:“展小姐。”
展千俞有些羞澀:“明姑娘。”
在這兒不說清楚,就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了,明芷找了個借口帶着展千俞走到一旁,沿着花園緩行,朝人少的地方走。
展千俞笑道:“明姑娘,不知為何,見你總有種親切的感覺。”
明芷親切地握住展千俞的手:“我也是,”
兩人又攀談了一些其他的,聊了許多,特別投機。
看着時間不多,明芷牽着她到空曠無人的地方,小聲道:“展小姐,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有些冒昧,但是請你自己多考量幾番。”
瞧見她正色的模樣,展千俞忍不住點了點頭:“明姑娘說便是。”
明芷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地說完,展千俞面色越發難看,沉默了許久之後,鄭重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會讓父親調查清楚,在這之前絕不答應和他的婚事。”
瞧見她這般說,明芷心裏一暖,忍不住抱了抱她。
回頭,便見儲骁寧面帶笑容地立在小路上,不知聽到沒有,明芷一愣,趕忙拉着展千俞往回走。
展千俞松開明芷:“明姑娘,您先走吧,我與儲公子說說話。”
明芷捏了捏展千俞的手,看也沒看儲骁寧一眼,朝外面走。
今日這宴會的目的已經達到,她跟這群名流貴族的公子小姐們本就不是一路,而且今日已經夠招搖了,明芷便沒往人多的地方去湊,在花園裏走走逛逛。
“明姑娘!”
有點熟悉,明芷回頭,一個清秀腼腆的公子立在不遠處,拿着扇子,是何巍。
明芷點了點頭:“何公子。”
自那次相見之後,何巍魂牽夢萦都是她,可父親的話壓在他心上,他不敢違逆。可若那天大的身份就是長公主的義女,何巍覺得,他還可以勸服一下父親。
何巍還沒走到臉便紅了,心中激動難耐:“明姑娘,我……我們去那邊作畫吧,按要求做出來了,有彩頭呢。”
明芷自是不敢去,正想着怎麽婉拒,便見小徑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明芷望過去時,周司桓亦瞧了過來。
明芷心裏一抖,吓得後退半步。
與此同時,柳圓兒崩潰的聲音傳來:“王爺,為何?您那個外室有那麽好嗎?圓兒等了您七年您都看不見嗎?”
周司桓沉沉地盯着明芷和他身後那個男人。
還是舊情人……
柳圓兒哭的不能自已:“王爺,若您不想娶妻,圓兒圓兒也可以當您的妾……”
明芷一怔,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從丞相嫡女的嘴裏說出來。
周司桓這才緩緩回頭看着這個從很久之前就開始說喜歡自己的人,他其實沒見過她幾面,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身邊所有的人都告訴他,柳丞相的女兒非他不嫁。
可這是頭一回,她這麽大膽地走到自己面前。
周司桓沉了眉,可看在柳圓兒眼中,他清隽矜貴,溫柔淡漠,是天上谪仙一樣的人物,他頭一回正眼看自己。
“王爺……”
“柳姑娘……抱歉。”他淡淡一句話,柳圓兒的眼睛卻一瞬間暗淡了下去。
明芷站得遠,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撇開何巍,趕忙回了原處。
宴會結束時,正是傍晚,花豔日殘,半塘映火。
大家行禮之後,翩然離開。
明方學站在長公主面前,拱手道:“多謝長公主照拂。”
長公主笑道:“這幾日心情不舒暢,直接派人将明芷接過來了,沒跟你們說一聲,多包含。”
明方學忙搖頭:“能給長公主解悶,是明芷修來的福氣。”
“年級大了,便想希望有人陪着,我想明芷時常來我府上暫住,明大人不介意吧?”長公主按周司桓要求地,道。
明方學:“這是小女的榮幸。”
明芷親切地與長公主告別,坐上了回明府的馬車。
她單獨乘坐一輛,明家其他人不敢上前,跟在後面。
掀開車簾那一刻,明芷腳步一沉,挪也不敢挪。
馬車內,周司桓斜斜地倚靠,手中拿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茶。那黑沉沉的眼睛透過騰升的霧氣望過來,壓得明芷喘不過氣來。
後面的馬車跟得近,這還是要回她府上的,明芷膽戰心驚,不敢發出一點異響。
她乖乖地走過去坐下,嬌嬌糯糯地喚他:“王爺……”
可偏偏那人不放過她。
周司桓放下茶杯,聲音冷得整個車內都涼了下去:“跟舊情人見面,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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