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北
南北
江寒衣又喝醉了,弄玉發現,每回她家這位姑奶奶和沈大人單獨出去,都是喝醉。并且只有一個人醉,那位沈大人是絕不會醉的。
“那甚麽勞什子粉色發帶,我從沒記得我戴過這玩意,天知道是不是哪個角落的乞兒偷偷見過我一面,見蕭家的人死絕了,然後捏造他是蕭家的老二,欺我全家再都不認識他了。”
錦衣衛南鎮撫司鎮撫使沈鸩九站在夜色之中,一句話沒說。
“我一定要查出來,蕭家的人是不是死絕了,還有蕭二究竟是不是蕭二,我告訴你,真正的蕭二小的時候就愛騙我,誰知道他長大了有沒有騙我?如果他死了的話,這個活着的是不是也在騙我呢?如果這個活着的不是蕭二,那真的蕭二又哪裏去了?”
“這都甚麽和甚麽啊?”弄玉扯着說胡話的江醫師要進去,又丢人了不是?弄玉扭頭賠罪,“抱歉啊,沈大人,她喝醉了,喝醉了啊。”
“無妨。”
男人扭頭走了,天上月色遙遙暗去,一陣風來,又下起了雪。
天地分南北,錦衣衛鎮撫使分南北,鎮撫司自然也分南北。楊展入北鎮撫司以後,還沒去奉春醫館看過,這頭他抱了楊芸兒,說去醫館看一眼,楊母道:“江姑娘不坐堂了。”
“不坐堂了,那她去了哪裏?”
楊母嘆口氣,“昨日我去醫館看過一眼,換了大夫坐堂,說是江姑娘不看病了,去了哪裏不知道,倒是請來了一個男大夫,很是後生,好像說還是甚麽婦科千金聖手。”
“那......”楊展有意要多問幾句,楊母道:“你該出門了,再耽誤,小心誤了時辰。”
楊展望一眼堂屋裏計時的沙漏,心道,等我閑下來,一定要去看一眼,江姑娘好好的,怎麽說不做就不做了。
南鎮撫司院子裏,夏侯明在廊下領了個人進來,那人身量不高,卻也不低,夏侯明看她一眼,笑道:“沈兒說你要來,我還當他發夢,誰知你竟真的來了。”
夏侯明往那新人面前一湊,道:“從實招來,你們是不是有鬼?”
江寒衣咳一咳,還沒說話,裏頭就傳出來聲音,不高不低,不濃不淡,“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夏侯明将江寒衣往裏頭一推,“進去吧,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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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鸩九穿深紫色的飛魚服,他膚色白,兼之錦衣衛鎮撫使服飾華麗,就這麽一看,江寒衣險些被他的衣裳晃花了眼。
“這是你的名冊,冊子不離身,以後随身帶着。”
女人沒說話,沈鸩九将冊子往她身上丢,“聽見了就要回答。方才我說的話,聽見了嗎?”
“我......”
“甚麽我我我,有話就直說。”沈鸩九道:“你不與我平級,應當自稱屬下,等你有了功勳,升做小旗,之後便可以以職位代稱,明白沒有?”
江寒衣低着頭,沒有做聲。
“喲!來真的呀!”夏侯明想是在外面偷聽,聽了幾句,推門進來,将沈鸩九拉開,“沈大人,人家是新來的,沈大人息怒,息怒啊!”說罷,又攘了江寒衣一下,“快回答沈大人,就說你知道了。”
“嗯,屬下知道了。”
“知道了就出去,聽夏侯千戶長安排。”沈鸩九望着夏侯明,“什麽事?”
夏侯明湊上來,要在沈鸩九耳邊嘀咕,沈鸩九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有話就說。”
“對對對,瞧我這腦子,江姑娘是咱們自己人,自己人!”夏侯明站直了,說:“報告沈大人,蘇州府知府服毒自盡,大理寺卿親自過問,上頭希望您親自去一趟。”
“蘇州知府?”沈鸩九蹙眉,“楊家的,是楊家的人吧?”
“是的,蘇州知府楊世安是楊閣老的侄子,所以連大理寺都驚動了。”夏侯明往沈鸩九身前肩膀上靠,“沈大人英明!”
兩人靠得太近,江寒衣望了他們一眼,夏侯明道:“你望甚麽,沈兒是我的。”
女人将頭扭開,“是的,沈大人是夏侯大人的,屬下知道了。”說罷,作勢就扭頭,好像這兩人真的有甚麽一樣。
“做什麽,轉回來。”沈鸩九一把推開夏侯明,沖江寒衣道:“我去趟蘇州,你也去。”
“那我呢?”夏侯明一臉很渴望的樣子。
鎮撫使沈大人說:“你就別去了,南鎮撫司需要你坐鎮。”
“沈兒......”
沈鸩九起身要出門,江寒衣立馬跟上,夏侯明追上去,嘴裏喊道:“好呀你,你們、你們背着我勾搭上了,我跟你說......那個,沈兒他很愛幹淨的,你給他把衣裳帶足了,他每天都要沐浴換衣裳,你可要把他照顧好了......”
江寒衣倏的扭頭,“你怎麽跟個娘們一樣,婆婆媽媽,蘇州又不遠,去去就回來了,別跟生離死別一樣,受不了。”
“你這潑婦!”
眼見江寒衣和夏侯明要吵起來,沈鸩九咳一咳,“有人來了。”
兩人都閉了嘴。“沈大人好,夏侯千戶好,”等一列人都走過了,夏侯明才接着道:“沈兒,你招的都是些甚麽人啊,隔壁陸鼎招的女子組,一個比一個标致,一個比一個愛笑,你看你,這咱們南鎮撫司的臉都被她丢光了。她可是咱們南鎮撫司唯一的一個女人吶!真特麽寒酸,你看隔壁......”
“又不是招.妓”,江寒衣道。
“又不是招花姑娘”,沈鸩九道。
異口同聲。
沈鸩九看江寒衣一眼,添一句:“南鎮撫司不要花瓶,拿出你的本事來。”
“我若是花瓶,沈大人就攆我出去,反正我當花瓶也不好看。”江寒衣回刺。
夏侯明又戳江寒衣一下,“說正經的,你還挺機靈,跑路倒挺快,你再晚幾天,你那醫館就開不成了,昨日我去鳳凰街轉了兩圈,瞧見一幫無賴地痞都要去你家看病呢。诶,我說,你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瞧咱們沈大人罩着你都行不通,誰成天心這麽寬,沒點眼力勁兒,竟然敢跟咱們的人過不去?”
話都還沒說完整,就聽沈鸩九道:“拿案卷來,少說廢話。”
“诶”,夏侯明答應着,還給了江姑娘一個大拇指,“我看好你哦!”
夏侯明扭頭去拿卷宗,沈鸩九說:“案子記錄要有依據,實事求是,寫出來的,上頭要看。尤其是大理寺經手的案子,那都是些人精,不要加工過度,也不要偷工減料,最後就算查不出個一二三四來,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讓他們無話可說,切記。”
江寒衣點頭,“屬下知道了。”
“另外,這些日子你少回醫館,你那兩個丫頭也都少說幾句,等華亭覺得沒意思了,就收手了。這幾日随她去,待她鬧騰完了,自然就消停了。”
“沈大人很了解華姑娘?”
江寒衣擡起頭,沈鸩九正在睨她,像是在說,‘如何,你想問的我都知道,但我不告訴你。’
“罷了,不問了。”女人扭開頭,“如沈大人所說,男女之間也就是些男-歡-女-愛,其他的也沒甚可說的了,說了我也不想聽。”
沈鸩九嘴角微微翹起,那頭夏侯明将卷宗拿過來,“蘇州府衙筆吏整理出來的,我還沒來得及細看,小江你拿着吧,邊走邊看。”
“咱們怎麽去?”
“乘船。”沈鸩九收了卷宗,“少則三日,多則七八日,你回去收揀物品,方便為主,午時在江邊彙合。”
等江寒衣走了,夏侯明才撲到沈鸩九身上,“沈兒,早去早回。”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