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蘇方

蘇方

江寒衣與沈鸩九走在江邊,剛剛沈鸩九請客,請江小旗去獅子樓吃了最名貴的大菜,十八春。這所謂十八春,就是酒樓用最昂貴的十八種香料烹調出來的鲥魚,菜上來的時候,店家說今天只有十七春,少了一春,蘇方。

菜色很精美,小二要退下,沈鸩九正要起筷,“慢着!”江氏女扭頭,叱道:“甚麽十八十七春,你這只有九春,你這何止是少了蘇方,你還少了丁皮、乳香、速香、大風子、肉豆蔻,”江寒衣話還沒說完,小二就轉身折返了,慌張張的,“這位客官,您別說了,這魚我們算便宜點給您,只求您別說了!”

江寒衣嘴角一勾,“你覺得我們是來吃白食的?”

“不不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小二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您今天還能吃到胡椒已經不錯了,您要是明天來,這魚上就連胡椒都沒有了!”

女人笑着挑眉,“敢情你們這麽大的店,就是這麽糊弄客人的啊,還十八春,我看你們連街邊小販都不如,趕明兒你們是不是要說連鹽和油都不放了啊?”

“瞧你那說的!”店小二見江寒衣在笑,便壯了膽子,“沒有,鹽和油我們目前還是管夠,只要您能出得起錢,要多少有多少——只是這幾味香料嘛,那就——”

江寒衣道:“就怎麽樣,你們缺斤少兩,還有理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十八春只是個名號,若真往這菜裏加入十八種香料,我估計您這也吃不下,嗆口。您說是吧?”

“得了吧,你們店挂羊頭賣狗肉還有理了?”江寒衣睃沈鸩九一眼,只見這男人用他白淨修長的指尖從袖中拿出一方紫色的綢緞帕子,他拿帕子細細擦筷子,又用他擦過的筷子剝開厚重的香料,挑開白嫩的魚肉,嘗了一口。

“怎麽樣?”江寒衣和店小二幾乎同時出聲詢問。

“尚可。”沈大人大人有大量,很有些氣度,他評了句尚可,還點了點頭。

小二歇口氣,端着茶盤下去了,江寒衣也擇了一雙筷子,她望着沈鸩九面前的紫色絲帕,他問她:“你也要擦?”

“不用!”江寒衣心內罵一句:怪男人,臭講究!

魚确實味道尚可,但有些涼了,涼了就腥,“再鹹些就好了,”江寒衣吃了一口,就放了筷子。

“不吃了?”沈鸩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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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了。”

“那走吧。”沈鸩九起身,還擱下了二兩銀子。

“劃不來,劃不來,”江寒衣随着沈鸩九下樓梯,邊走邊念:“搞不懂你怎麽想的,吃這種魚,味道稀奇古怪,你要是喜歡吃魚,下次我叫張媽給你做,這二兩銀子,你知不知道二兩銀子是什麽概念,這裏菜貴了,太貴了!”

兩人剛下樓梯,側門內掌櫃的正在和東家彙報今日的進賬,掌櫃說:“今日實收七十七兩,賬面上是三百兩,都是做平了的。”

東家沒吱聲,掌櫃繼續彙報:“然後就是胡椒,我們胡椒沒了,蘇方也只剩最後一匣子了,不知明天是否能進來?”

過了好半天,才聽到他們店的東家出聲,他說:“上個月的錢先送到宗大人府上去。還有這邊一天300兩銀子的流水賬面不夠,明天多設計幾個更貴的菜,一天起碼要賬面進來八百兩銀子才算個周正。”

“是。”掌櫃的出來了。

江寒衣貼人家側門邊偷聽,瞬息之間,江醫師發誓,真的是瞬息之間,沈大人摟着江醫師轉入酒樓後堂的小黑屋裏。沈鸩九摟着江醫師的肩膀,江醫師的胸口貼在沈大人胸膛上,在暗黑的小屋子裏,江寒衣簡直能聽見沈鸩九心髒裏血液的流動聲。

“咳,”江寒衣想要咳嗽,她這幾天可能有點着涼。

還沒咳出聲,沈鸩九就一手将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別咳。”

江寒衣心說,想咳也咳不出來了,你壓着我的頭,我還怎麽咳。只得緊緊閉着嘴,沈鸩九捏她肩膀,“作甚?”她仰頭。

映着窗戶外頭漏進來的一點點月光,沈大人低頭說:“這間就是蘇州楊大人的店,你估算一下裏頭有多少香料,大概值多少錢。”

“楊大人、楊大人不是都死了嗎?”

江寒衣擡腳踩在一個木箱子上,又從靴筒子裏摸出個火折子,吹一吹,屋裏燃起火光,她拿着火折子,火光映過處,瞧見沈鸩九的臉微微紅。

“你是臉紅啊,還是在裏面給憋的啊?”江寒衣道:“臉紅就不必了,沈大人又不是初出茅廬十五六歲的小青年,若說人家童男子抱着個姑娘,還要羞一羞,但沈大人一看就知是閱歷豐富的,不知見過多少姑娘,我這樣的,沈大人斷不至于臉紅吧?”

她蹲下查看地上香料箱子,嘴裏說:“我反正是不會臉紅的,我這一生,見過的男人多了,各種各樣的,活的死的,我都見過——”

說着說着,江寒衣還回頭看了沈鸩九一眼,“你怎麽這麽沉默,這不像你啊,剛剛那一下你可別介意啊,我反正是一點都不介意的,我是醫者,醫者父母心,沈大人也別介懷,我這人是俊是醜,沈大人都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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