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踏雲
踏雲
錦衣衛騎行速度很快,全部人騎馬,分列小隊,在河邊燒火露宿,都是男人,唯有江寒衣一個姑娘。
江寒衣累得靠在樹邊,晚上烤的魚也沒吃,夏侯明都心疼了,說沈鸩九,“你帶她出來做什麽,她一個小姑娘,姑娘家這麽騎馬,還沒到地方,人都累病了。”
沈鸩九也不是缺個醫師才帶江寒衣出來的,要醫師的話,殷小野就行,他一直嫌棄京城住膩了,非要出來闖蕩江湖。
沈鸩九有兩個擔憂,一個是江寒衣成天守着蕭衍之,蕭衍之又在東廠的司禮監講課,一部分人恨死了他,另一部分人又在讨好他,中間還夾着一個華亭。若哪天出動刺殺蕭衍之的是高手,以江寒衣的三腳貓功夫,怕是當場就會被活捉。
另外,江寒衣生父江照眠,江照眠一家被抄家賜死,理應無一人生還,若是被人知道江寒衣還活着,那當年帶領錦衣衛抄家的人就會被問罪。而當年帶頭抄滅江家的錦衣衛是當時的總旗,也是帶領沈鸩九入公門的師傅,宋薛開。
往事種種,皆不能被江寒衣知道,而且當年宋薛開已經察覺江家井底有人,是特意放江寒衣一馬,給江太醫留了後。
若此事曝光,不止宋薛開要被罰問罪,連江寒衣也一定活不了。
既然如此,不若讓江寒衣跟他西去,建功立業,遠離南京城,未必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江寒衣靠着樹睡了一覺,醒來時,月明星稀,大家都入睡了,她起身去河邊清洗。才捧了水,一條帕子遞過來,擡頭一看,是沈鸩九。
“多謝,”江寒衣拿帕子在水裏晃了兩下,說:“前面入蜀了,我想備藥,你給我批點銀子,我明日進城去采買。”
“你包袱裏是什麽?”沈鸩九問。
“是藥。”江寒衣說。
“那你還買什麽?”
“三百錦衣衛,我那點都是防身用的。”
“沒銀子。”沈鎮撫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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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南鎮撫司這麽窮?人家北鎮撫司都穿绫羅綢緞,看看你——”說着瞅了沈鸩九一眼,“我們這邊也就你穿得好,夏侯千戶也不錯,你看看我,穿的什麽。”
江寒衣帶的都是細布棉紗,衣服以簡單為主,沒繡花,只鎖了邊,撫琴就是照她的吩咐做的,川蜀地區,夏季炎熱,绫羅綢緞大概率不透氣,貼在身上,終日濕噠噠的。
“我要沖洗,你還看嗎?”江寒衣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我來,但既然我來了,我一定保你平安,至少我在的地方,你死不了。”
沈鸩九轉過身去,打開他的傘,傘骨很鋒利,去冬下雪時,他撐的也是這把傘,他說:“你換衣裳,我幫你看着。”
江寒衣也不客氣,躲在傘下,用沈鸩九的錦帕就着河水搓脖子,還搓了搓背,将帕子丢在石頭上,換了件衣服,說:“我好了。”
河水湍急,深紫色的錦帕随着後浪蕩入河中,江寒衣伸手去撈,沈鸩九轉身将她拉回來,起勢一個踏雲,三步并二踏入河中,腳尖一踩,又站了回來。
“你功夫不錯,我沒學過這種武功,剛剛我也能撈回來,只是沒這麽好看罷了。”江寒衣道。
嘴上逞強,沈鸩九也不和她辯,說:“三日後進渝州,到時候我們進山,你去驿站休息。”
“為什麽?”江寒衣擡頭,“瞧不起我?你瞧不起我為何還讓我進名單,我既來了,為何不能随大部隊進山?”
“渝州城內安穩,你去逛街采買備藥。”
“莫要哄我,我不去。”江寒衣抿嘴,“要麽讓我進渝州前備藥,要麽準我跟你們一起進山。”她壓低了聲音,“沈鸩九,我現在和你一樣吃錦衣衛的飯,我還是個小旗,你讓我單獨行動,給我放水,我一個人去渝州城吃好的,住驿站,你讓其他錦衣衛怎麽看我?”
“我就說另有任務給你。”理由嘛,多得很,沈鸩九只不想江寒衣涉險,在南京城有南京城的政治陷阱,在川西,也有川西的地理險境。
“不行,”江寒衣湊近沈鸩九,“姓沈的,我醫術卓絕,沒有我,你有性命之憂。”
夏侯明一睜眼,感覺小江和他的沈兒好像在講悄悄話,他彎腰貓過去,忽然蹿起來,“好啊你們,是不是背着我藏東西吃了,我有點餓了,江兒,你的肉呢?”
江寒衣從剛換下衣服的荷包裏摸,摸出來一塊鹵牛肉,拳頭大小,夏侯明點她,“就你機靈,前天藏的吧,給誰藏的,不會是看上我專程給我藏的吧?”
“吃你的,我說明日進城休整一天,鎮撫使不許。”江寒衣告狀。
夏侯明撕了牛肉下來,餓歸餓,吃相還是要有的,他看沈鸩九,“江兒說的是真的?”
“怕打草驚蛇。”沈鸩九想繞過渝州城直接進山,江寒衣就穿自己的衣裳進渝州,真有什麽,江寒衣還能給他們報個信。
“你是怕?”怕渝州地方官府和匪首勾結,匪首定期出沒打劫,将搶劫的財物又給渝州官府上交一部分,這樣就成了交易。
既是交易,那自是滅不完的山匪,永遠在剿剿不完的匪。
“江兒,你聽他的,自小他就聰明,聽他的,準沒錯。”夏侯明當然信任沈鸩九,三百錦衣衛,有一人缺失,都很難對上面交代。
而且江寒衣是個小姑娘,報功勞可以給她算上,出生入死,他們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