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玫瑰夜

第3章 玫瑰夜

第二天的拍攝,顧倚風是頂着黑眼圈到拍攝地的。

為了遮蓋疲憊,她除了平時會抹的防曬霜,還特地多塗了層粉底。

可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又想,既然粉底都用上了,那畫個眼線、描個眉、配個色號适宜的口紅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這樣想着想着,一套精致的淡妝就化好了。

“呦,今天不是‘樓房不倒不畫全妝’的顧編劇了?”導演金澄笑嘻嘻地打招呼。

顧倚風打了個哈欠,手裏還拿着當早飯的豆漿:“這不是有黑眼圈嘛,遮遮。”

視線掃了眼她的手機,金澄還是沒忍住,小聲地問:“顧倚風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結婚了都不說一聲。”

果然被問了。

顧倚風幹巴巴地笑了笑,沖金澄擺手:“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雖然第一次和金澄有工作上的關系,但其實他們倆已經認識好幾年了,起因是金澄曾轟轟烈烈地和顧倚風的室友談過一段時間,當時他為了讨好“娘家人”,每天送到宿舍樓底下的早飯、甜點都是四人份。

室友們也很給力,各種幫忙創造機會,但可惜,一腔深情換不來長久,小情侶大學畢業就分了,理由是室友父母認為金澄家境不太好。

哪怕金澄很有才華,大學時期就因為兩部自導的短片拿過大獎。

一年後再見面,就是因為《赴約》的拍攝。

耳邊傳來指骨敲桌子的聲音,金澄好奇地又問:“你老公長什麽樣啊?幹什麽工作的?跟你年紀差不多嗎?”

有些不想回憶狗男人,顧倚風随口搪塞道:“長得一般,很一般;子承父業搞金融的;比我大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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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條答完,她又撇嘴鄭重道:“跟他結婚,是我虧了。”

其實她也不算說謊,時家産業涉獵衆多行業,金融本來就是其中之一,更何況時綽現在在她心裏的地位已經直線下降了,所以顏值也扣點分。

嗯,很合理。

聽完這些,金澄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不對啊,你不是‘顏狗’嗎,長得一般你願意?”

顧倚風硬着頭皮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別問了。”

這下子,金澄的表情徹底難以言喻了。

剛想說什麽,不遠處傳來一聲吆喝:“金導!顧編!尤鞠來了!”

兩個人紛紛眼前一亮。

開玩笑,那可是娛樂圈當紅一線尤鞠啊!

也顧不上再深問,金澄只比了個手勢就先去見人了,畢竟人家可是看在制片人的面子上,超低片酬過來客串的,不能怠慢。

“我先過去,你也抓緊哈。”

看着金澄的背影,顧倚風松了口氣。

還好,再問就得穿幫了。

她不太喜歡跟外人讨論家裏的情況,可偏偏與時綽結婚,又注定離不開顧家。

這樣想着,她猛吸了一大口豆漿,細膩的口感混着白糖的甜味,淌進脾胃中,溫溫熱熱的。

等顧倚風喝完豆漿過去時,金澄又不知道跑去哪裏了,而尤鞠已經做好造型,正跟薛正朗站在一處對戲。

在故事背景裏,尤鞠飾演的沈黃粱可以說是全劇白月光級別的存在,不僅是主線的起點,更跟兩個男主人公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尤其是和薛正朗飾演的程霜。

但與經驗豐富的尤鞠不同,薛正朗的表現太生澀了,甚至有些跟不上尤鞠給出的感情,不太能接住戲。

顧倚風站在一邊看得有些難受,就主動走過來:“你的眼神為什麽要躲呢?”

薛正朗心虛道:“鞠姐太漂亮了,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無語地抿了抿嘴,顧倚風用卷成圓柱的幾頁簡易劇本敲了下他的腦門,沒好氣道:“這場戲可是沈黃粱和程霜第一次見面,而且還是一幕英雄救美,你的眼神如果怵了後面根本沒法演。”

“我明白了。”薛正朗深吸一口氣,簡單地調整了下自己。

尤鞠穿着染了“血”的白襯衫,右手袖口被撸上去半截,露出特地畫了燒傷妝的小臂,她想了想,道:“要不這樣,我先跟顧編劇走一遍戲,小薛你現在旁邊看一下?顧編劇可以幫忙嗎?”

顧倚風一愣,沒想到尤鞠會主動提出讓她搭戲一事。

又看了眼已經開始不自信的薛正朗,她沒轍,就答應了。

跟薛正朗要了外套,顧倚風開始在腦海中回憶大學時,被迫跟着話劇社排練的那段時間。

半分鐘後,她清清嗓子,語調有了輕微的變化:“我們開始吧。”

另一邊。

“小心腳下,東西可能有些多。”

金澄的身後多了兩道修長的身影,往日裏或吊兒郎當、或言辭犀利的模樣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謙遜。

時綽穿着黑色的襯衫,領口依舊一絲不茍,只是比起昨晚,胸口多了只不知名的圓石胸針。

站在他身側的徐疏寒面色如常,幾乎是同一時間看見了略有眼熟的面孔,他生笑:“難怪你今天說要來找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醉翁”側眸:“順路而已。”

“呵。”鬼才信你。

沒有在意徐疏寒的話中話,時綽只靜靜地站着。

視線輕眺,緊緊黏在人群中的那道倩影。

許是今天降溫降得厲害,她很識趣地沒有再穿裙子,而是套了件中領的白色毛衣,下身配條煙灰色的牛仔褲,一頭長發松松垮垮地用夾子锢在腦後,整個人清爽又利落。

不規則的光打在她臉上、身上,整個人仿若置身人間與沼澤的交界處,一雙狐貍眼無比明媚,隐含着笑意。

甚至,像個大學生。

沒有察覺到兩個大人物的異樣,金澄興沖沖地朝裏面喊了聲:“顧編劇!”

剛結束對戲,顧倚風循聲而望,可也就是剛轉過頭,雙腳就頓時僵在原地。

不可思議地盯着那張臉,她眨眨眼,忽得就怵了。

金澄繼續喊:“顧編劇你來一下,這位是咱們最大的投資商徐總,還有他的朋友。”

顧倚風幾乎是拖着腿過去的,一雙白色的英倫短靴恨不得鑲進地縫裏。

終于站在男人跟前,她喉頭梗着一口氣,卻還是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兩位好。”

徐疏寒看熱鬧地“嗯”了聲,又意思意思地問了幾句有關劇組拍攝和劇本的事,而顧倚風皆對答如流。畢竟雖然身份尴尬,可面對投資商該有的素養還是有的。

只是……每說完一句,她總是條件反射地去偷瞄時綽的表情。

但顯然,狗男人比她淡定多了。

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她心想,時綽這家夥倒是得挺像模像樣。

沒說一會兒,金澄就搓着手試探,提出中午一起吃頓飯。

徐疏寒扭頭:“我倒是沒差,時總覺得呢?”

時綽眯了眯眼,問:“只有金導一個人?”

怕他以為自己沒誠意,金澄連忙又說:“可以喊着副導演和制片人,畢竟人多氣氛也好。”

“人多就不必了,”時綽道:“這樣吧,就金導和編劇兩個人就好。”

顧倚風眉尾一抖,明晃晃地沖時某人瞪過去。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午飯的地點選在了影視城周邊的一家淮揚菜。

顧倚風故意下車下得慢吞吞,跟在最後面掏手機,指腹敲字——

【你故意的吧!你明明可以拒絕】

那邊很快回複。

【工具人:我沒有拒絕的理由,無論是出于客套還是利益。】

他說得有理有據,可顧倚風卻看得更憋屈了。

她想了想,繼續硬撐——

【那你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你要來?】

【你吓到我了】

【工具人:怎麽,我見不得人?】

顧倚風:……

她咋舌,實在是沒想到這種矯情的話居然是時綽能發出來的。

進到包廂裏後沒多久,門口又出現一個人。

竟然是尤鞠。

她簡單地打了招呼,然後就直接坐在了徐疏寒一側,還下意識将手機放到了靠近後者的一側。

顧倚風甚至還注意到,徐疏寒板着臉給尤鞠手邊放了盒紙巾。

越細微的動作,卻最容易彰顯關系的遠近。

八卦的心被點燃,她沒按耐住好奇心,索性又點開時綽的頭像,噼裏啪啦地打字:時總,有內部消息嗎?你朋友跟尤鞠好像關系很不一般诶。

【工具人:顧大編劇,我可不是你的情報網,畢竟來見你一面還得走流程。】

看着屏幕上顯示的兩排字,顧倚風氣得牙癢癢。

狗男人愛說不說!

正這樣在心裏罵着,手機又傳來一聲震動。

【工具人:她是徐疏寒一手捧起來的,關系不錯。】

只一句話,顧倚風就全明白了。

娛樂圈的“捧”,又怎麽會難理解呢。

餐廳的人動作很快,已經開始上菜了。

順着服務員上菜的動作,越過大半張桌子,顧倚風朝時綽遞過去幾道目光。

她其實就是無聊,可沒想到幾次偷看,都剛巧不巧地撞進了男人色澤淺淡的湖泊中。

看清他嘴角若有若無的一絲弧度,顧倚風的心猛地錯漏了一拍。

倒吸一口氣,她強迫自己趕緊冷靜下來,然後開始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喝水。

手機屏幕又亮了。

【工具人:禮物看了嗎?】

捧着雪白的瓷茶杯,顧倚風終于想起了那個被自己遺忘的、孤零零的盒子,便放下瓷杯,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回複:還沒有,昨天晚上回去就睡着了。

手機對面的時綽看見她的話,笑意濃了幾分。

睡着了?

那昨天晚上秒收他轉賬的人是誰?

視線不自覺的,又貼到了她用來打字的手上。

她皮膚很白,只有幾個關節處有若隐若現的淺粉,像櫻花似的嬌嫩。加上她指骨偏長,眼下般托着手機時,更顯得優雅。

這時,坐在她隔壁的金澄突然站起來。

“時總,我敬您一杯吧。”

看着已經被高舉的酒杯,時綽蹙眉,剛欲開口,包廂內就響起一道不假思索,又語調平平的口吻。

“他酒精過敏,喝不了。”

她脫口而出,而随着幾個字落定,包廂內也陡然安靜下來。

終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顧倚風趕緊擡頭,在金澄滿臉“你怎麽知道”的表情下,她忙解釋:“我、我有一個朋友之前在飯局上見過時總,他跟我說的。”

“原來是這樣啊,幸虧你跟我說。”金澄恍然大悟,放下酒杯沖時綽謙意一笑:“對不起啊時總,這個還真不知道。”

“沒事。”時綽回道。

眼瞅着這件事就這樣掀過去,顧倚風松了口氣,可一低頭,屏幕上赫然跳出來一行字。

【工具人:你的這個朋友,倒是挺內部。】

意識到這家夥在有意嘲笑自己,顧倚風不滿地回了個表情包。

與之前的可愛風格不同,這是一張怒火中燒的熊貓頭,頭上還挂着三個字。

要你管!

連标點符號都很氣勢洶洶。

剛把表情包發過去,顧倚風的手臂就被人一撞。

她擡頭,就看見金澄低聲說:“別老是玩手機,這次機會難得,咱們可得跟兩位大佬搞好關系。”

默默按滅屏幕,顧倚風擺出一副“知錯就改”的乖乖臉。

這一幕被時綽看在眼裏,他瞥向安靜如斯的手機,眸光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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