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玫瑰夜
第18章 玫瑰夜
一場急雨帶來的蝴蝶效應很快顯現。
顧倚風發燒了。
從早上剛起來腦袋就開始暈乎乎, 而且喉嚨也隐隐作痛,但她沒多想,只當是換季後姍姍來遲的普通小感冒, 吃點藥就好了。
可一忙起來, 連藥都忘吃了。
偏偏在發燒這件事上,她禁不住造,加上沒吃早飯,五六個小時熬下來, 午飯前, 就因為連帶的低血糖暈了過去。
周圍一圈人都急壞了。
吵吵嚷嚷地喊着送醫院。
等她醒來時,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迷茫地打量了下四周, 白色的牆壁, 淡淡的消毒水味,連身上蓋的被子都繡了這家醫院獨一份的logo。
“啊……”
她艱難地坐起來, 剛想說話, 可喉嚨引發的劇烈痛感就讓她不得不放棄。
不遠處的人聽見動靜, 連忙看過來:“醒了?頭還暈嗎?”
呆呆地望過去, 顧倚風傻眼了。
怎麽會!
時綽怎麽會在她病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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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人的出現驚得說出話, 直到他離開狹窄局促的小凳子走過來, 最後看着他坐到床邊, 她才艱難地回過神:“你怎麽來了?”
剛說完她就後悔了。
自己的聲音為什麽會這麽難聽!
沙啞喑啞,跟鋸木頭似的,仙女怎麽能有這種聲音!
亮晶晶的瞳仁中布滿驚恐錯愕, 她有些不好意思。
可時綽好像完全不在意, 自顧自地給她用一次性紙杯倒了熱水, 遞到了她手裏:“薛正朗給我打電話了,說你發燒暈倒了, 還說,你甚至沒吃早飯。”
說這話時,他眼神淩厲,語氣漠然。
盯得顧倚風更不敢看他了。
大口地灌完一杯水,她才小聲地辯解:“我暈倒應該只是低血糖,以前也有過的,不是什麽大事……”
“低血糖還不是大事?”時綽皺眉,有些不滿她這副無所謂的口吻:“難道還需要我給你科普幾個因為低血糖死亡的病例?”
“哎呀你別這麽兇嘛。”因為心虛,她下意識吐了句地道的魔都話,說完,她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着頭,眼神躲閃。
視線掃過貼在她額頭上的退熱貼,緩緩移動,又到了雙頰上的兩圈紅暈。
半晌,他才嘆氣,放軟了語氣:“我不兇你,但我希望你能多在意自己的身體,不只是低血糖,你還發燒了,38.6℃,已經接近高燒了。”
顧倚風自知理虧,乖乖聽着不敢說話。
一部分是因為燒還沒退沒什麽力氣,更多的還是意識到他在生氣。
哪怕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進醫院,他反倒是這麽着急這麽氣。
說完一堆大道理,時綽看着活像個小鹌鹑的她,心底一塊軟下去。
還從來沒看過她這麽虛弱的樣子,怪惹人心疼的。
他又道:“醫生說你扁桃體發炎比較嚴重,最近得吃清淡些,我去給你洗水果,想吃什麽?”
朝擺在小桌上的果籃看了眼,顧倚風直言道:“蘋果就行,洗完包削皮嗎?”
時綽起身,拿了兩個最紅澄澄的飽滿果實,朝病房外走去:“不僅削皮,還給你切好。”
看着那道修長的背影離開,顧倚風抿着唇瓣,眼睛多眨了兩下。
五分鐘後,顧倚風的手裏多了個小盤子,圓不溜啾的盤子裏還放了十幾塊模樣讨喜的蘋果小兔子。
她邊吃邊笑:“時總可真是多才多藝。”
多到如果不是親眼看着他削皮、切塊,她都要懷疑這家夥是出去找了個“切水果替”。
随着一次次的接觸,慢慢的,她也發現,潛意識裏那個養尊處優、陰翳狠厲的形象逐漸褪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為鮮活的時綽。
會小心思地跟她用同款水杯,會當着她的面許下約定,會給她買奶茶,還會削蘋果。
她更喜歡這個時綽。
這個詞突然蹦出來,她被自己吓一跳。
後怕地蹙起眉,她趕緊将這兩個自帶加粗版陰影的字驅除出腦海,不斷重複她并不是喜歡時綽,只是對當下生活的一種欣賞而已。
畢竟起初,她對婚後的日子,沒有半點期待。
對,她只是喜歡現在的生活,僅此而已。
而就在她自我洗腦的時候,她的所有表情變化都被看在眼裏。
眸光一暗,時綽出聲打破了房內的安靜:“我問過金導了,以目前的拍攝進度來說,距離殺青最多也就一個月。”
顧倚風朝他看過來,手裏還拿着頂端插了小兔子蘋果的水果刀,目光炯炯,仿若在期待下文。
時綽繼續道:“顧倚風,我希望一個月後你能做好心理準備,跟我回香洲灣住。”
愣了一秒,顧倚風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咬蘋果。
剛想重複強調一邊,小姑娘甕聲甕氣道:“知道啦,我會考慮一下的。”
她一張口還是因為發燒引起的調調,偏軟,像米團子一般。
标準的普通話中又夾雜着魔都話的語感,怪怪的,可又很好聽。
至少得了個意向,時綽也算是松了口氣,盯着她吃完盤子裏的蘋果,才不急不慢道:“還想吃什麽嗎?我去給你買?”
把水果刀和盤子一并遞給他,顧倚風搖搖頭,突然又想到什麽,提議:“我們一起去吃吧,我知道有家味道很不錯的浙菜館。”
時綽颔首:“好。”
答應她完後,他又走到外面去詢問醫生,邊問邊用手機記錄。
雖然看不到他的屏幕,但顧倚風猜應該是一些注意事項吧。
視線停在男人身上好久好久,她都沒有收回。
看着他為自己忙碌的樣子,她承認,很爽,非常爽。這種被人在意、被關心的感覺,她果然不能沾,太容易上瘾了。
這些年她離開家,引起叛逆心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想要證明自己,證明哪怕沒有顧家大小姐和幾近呼風喚雨的生活,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可幾次碰壁後,她承認自己有那麽一點點怯。也因此特別受不了別人對她的好,她怕自己會依賴上。
雖然習慣了一個人出門在外,可看到今天的時綽,她的心髒難以自控地顫動着,散發着暖洋洋的熱意。
比之前的奶茶溫暖得多。
态度強硬地遏制住加速的心跳,她十指狠狠攥住被子邊緣,沖已經走回來的時綽道:“其實今天,你也不一定要來的,我都進到醫院了,肯定就不會有什麽大事,而且感冒發燒都是小病,我一個人也應付得來。”
她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段,而且表情嚴肅。
正經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登臺發言。
時綽看着她,幾秒後,被她若隐若現的沒良心氣笑了:“換做普通人我當然不會來,可你不一樣。”
顧倚風脫口而出:“哪裏不一樣?”
時綽:“我們結婚了,我有必要為你的人身安全負責,這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責任。
義務。
說得跟小學生站國旗下面宣誓似的。
險些越軌的心髒戛然而止,她嘲弄地笑笑,心中了然。
時綽果然還是時綽,他只是在遵循法律的責任,履行做丈夫的義務而已,顧倚風你一個人到底在自我感動個什麽勁啊!
顧倚風你有點出息,怎麽狗男人呢對你好一點又開始小鹿亂跳了!這不是你啊,你難道還想重蹈覆轍嗎!
記住,這只是一場相互利用的塑料婚姻,遏制住你的少女心!
深吸一口氣,她佯裝無事的樣子點點頭,岔話道:“我們去吃飯吧,我餓了。”
……
到了餐廳後,時綽自然而然地将菜單遞給她。
接過菜單,顧倚風看都沒看他,簡單跟服務員點了幾個招牌菜。
服務員離開後,時綽打量着她病恹恹地神色,主動問:“還是不舒服?”
他問得很自然,可入了顧倚風的耳朵,就格外不是滋味。
越想越氣,她不想憋着,幹脆陰陽怪氣起來:“沒有呀,就是感嘆時總可真是個嚴格履行義務的人哦,值得學習,這可是楷模。”
時綽:“……”
默了默,他道:“我怎麽覺得,你在罵我?”
顧倚風睜大了眼睛,故作姿态地捂嘴:“哎呀,居然被聽出來了。”
時綽嘆了口氣,猜到了幾分:“我對其他義務沒有這麽上心,我比你想的,更看重這段婚姻。”
顧倚風死死盯着他,眼神兇巴巴的:“我知道,畢竟顧家比起別的,的确更有優勢。”
“顧家”兩個字被刻意咬重,也不知道是為了提醒他還是提醒自己。
時綽擡眸,再度氣極反笑。
但眼神中,又滿是被磨得沒脾氣的無奈。
“顧倚風,我在你心裏就這麽不擇手段,連這種事都能演?”
“我就不能是單純對你有意思才對你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