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告白箋

第37章 告白箋

尤鞠最後還是跟徐疏寒走了。

回到香洲灣的路上, 顧倚風神色恹恹,說不上來是因為酒勁遲緩,還是因為看到了別的什麽。

別墅內的燈幾乎都是聲控的, 她剛按了密碼走進來, 原本只留了一盞鈉燈的客廳就瞬間亮堂起來。

小可頌顯然已經适應了這樣的情況,乖乖趴在紙箱子裏打哈欠。

洗過澡後,她心血來潮進了二樓的書房。

她對領地意識有些強,平時不僅會講究、保護自己的隐私, 也很尊重時綽的, 所以這裏她很少進來,就算來也都是直接用電腦。

但這次, 她對這裏不計其數的藏書很感興趣。

之前在魔都的時候外公很喜歡找他聊天, 甚至為了難為他還總是問一些刁鑽的問題。

從秦漢三國問到大航海時代,從梵·高、拉斐爾又到米開朗基羅, 甚至還有電路構造和多元宇宙。

這些問題她自己聽着都頭大, 可偏偏某人談笑風生、對答如流。

帥炸了。

時綽似乎很舍得為知識付費, 超過五十平米的書房光大號書架就擺了六個, 不同涉獵類型的書被塞得滿滿當當。

有一部分紙頁泛黃, 顯然有些年頭。

但封面依舊完好無損。

忽得, 她的視線定格在幾本封面花裏胡哨的小說上。

倒不是意外時綽居然會看小說, 而是驚喜,因為這是她的書。

指腹扶上去,她還發現, 這近十本小說的排列順序并不随便, 甚至是依照她發表的時間來算的, 從過去到現在。

可這些,時綽從來沒有告訴她。

收回手, 她轉過身,又不經意地看到了另一樣東西。

它倚靠在牆邊,看形狀四四方方,不是照片就是畫。

她更傾向于後者,畢竟之前他們還去過畫展,而是時綽買了一幅畫,只是一直沒告訴她到底買的是什麽。

走近後蹲下身,她居然還在外包裝上看到了一張便簽紙。

鋼筆字落在米黃色的便簽上,俊逸潇灑,筆走龍蛇。

一眼就看出來是他的字跡,還沒手掌大的紙條上也只有一句話。

我猜,時太太應該能提前看到這幅畫。

心猛得一跳,顧倚風又開始咬下唇。

她将包裝拆開,看到了那副《刺玫》。

黑色根莖的玫瑰,破敗不堪的高塔,以及手持利刃的公主殿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從胸口最深處彌漫出來。

站在畫前,她深吸一口氣,撥出去一個長途電話。

“喂?”

男人好聽磁性的聲音傳過來,她耳垂不受控制得一軟。

出于緊張,顧倚風的另一只手又開始絞衣服,原本平滑的睡衣面料被她擰出幾道怪異的褶皺。

“我,看到那幅畫了。”

自尊心作祟,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一如既往,不希望被他品出來丁點兒脆弱。

時綽答得很快,也很坦然:“家裏正好缺幅畫,我就買了。”

不想繼續讨論畫的事,顧倚風指尖的力道更甚,心跳也越來越猛烈。

她很詫異自己居然會這麽緊張,好像此刻不是在打電話,而是身處一出重大晚會的後臺,仿佛只要接下來有一句臺詞念錯,迎接自己的就是一道重大處分。

良久沒聽到聲音,時綽也不催促,就這樣安靜地等待着。

趕在睡裙被她弄出一個洞前,顧倚風總算說出口:“對不起。”

這三個字出來的有些輕飄飄,很容易讓人忽視掉它們背後的艱難掙紮。

饒知道他不會打斷自己,可她的聲音中仍舊染上幾分着急和不安,一股腦地将想到的全都說了:“那天我不應該那麽說,我也沒有貶低、嫌棄你的意思,真的只是剛好想到順嘴就說出來了,但我看待你長相的心思特別純粹,真的!”

喉嚨隐隐發癢,她忍着澀意吐出最後一句:“所以,你能別生氣了嗎?”

兩秒後,手機裏傳出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嘆。

可能是他的存在感太過強烈,顧倚風甚至能模拟出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樣。

他氣質冷,可一旦有表情就特別生動。

尤其是笑的時候,好看得不像話。

他道:“我也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抱歉,之前因為我自己沒調整好情緒,可能讓你誤會了什麽,但其實,我并沒有在生氣。”

顧倚風一怔:“你的情緒?是因為那句話嗎?”

時綽:“算是吧,當時想得有些多,有點鑽牛角尖,不明白為什麽做了這麽多,你一看到我第一反應還是這張臉。”

被最後一句話吓一跳,顧倚風趕緊給自己發金水:“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單純地想表達你很好看,絕對、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

男人被她撇清關系的迫切逗笑,随着這一聲短暫的氣音,他的聲線也整個柔和下來:“那不如你說說,有多好看?”

顧倚風謹慎地想了想,最後道:“說不上來,反正就是特別特別帥。”

臨末,她故意找了個不算太清白的詞強調:“是我很喜歡的那種帥。”

兩人同時安靜下來。

靜到可怕。

顧倚風的手指微微顫着,她甚至能感知到自己幾乎越出胸口的心髒。

半晌,才又聽到他的笑:“看來我不應該過分糾結,因為這張臉在時太太眼裏,是加分項。”

顧倚風乘勝追擊:“你笑了,是不是代表我們和好了?”

在她看不見的大洋彼岸,男人穿着黑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罕見地松開兩顆。

他一只手握着手機,透過37層樓的落地窗欣賞着紐約的早晨,長眉輕挑:“我們有不好嗎?”

某人像個得到糖果的小朋友,聲音歡快:“沒有沒有,當然沒有!我們天下第一好!”

被她的愉悅感染到,時綽眉宇間的煩悶頓時消散,随手摘下銀絲邊眼鏡,似輕吶的調調:

“對。”

可能是托了某位“資本家”的福,顧倚風的事業出現了一束光。

這束光很亮很亮。

來自于她的新任“金主爸爸”,梁吉葵。

事情起因是“金主爸爸”從時瀾那裏得到了她的聯系方式,并且開門見山地表示了合作意向:

“你那部《世家子弟》的版權目前在我手裏,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由原作者來操刀劇本。”

在今天之前,顧倚風對小梁總的印象還是慈善晚會那天的“小美人魚”。

但當與後者聊起有關《世家子弟》的制作事項,她言辭中無不透露出專業與嚴謹。

梁吉葵看出來了顧倚風的猶豫,也沒有着急要一個準确的答複,只充分展露了誠意,甚至還以私人的身份邀請她。

不想一個人糾結犯愁,顧倚風把這件事告訴了時綽,想聽聽他的意見。

因為時差的緣故,時綽回複他時已經是京市的傍晚了。

似乎是覺得發消息說不清楚,他特地打過來一個電話,從聽筒裏傳出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的沙啞,應該是剛睡醒。

顧倚風蹲在客廳,一邊低着頭看小可頌喝奶一邊問:“你覺得怎麽樣?”

“梁氏先前在娛樂圈投入的比例并不大,作為繼承人梁吉葵主動來找你,可見是真的要做出一些事情。不是不能考慮。”

顧倚風雙頰鼓鼓當當的:“我不是讓你分析這件事情,是問你的意見。”

時綽莞爾:“以時先生的身份,我肯定會支持太太的決定。”

對他繞圈圈、打幌子的話術有些惱,顧倚風嚴肅道:“你明明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男人那邊明顯頓了兩秒,緊接着傳來幾下細微的聲響,窸窸窣窣的,有點像在換衣服。

很快,時綽的聲音再度傳來,語調徐緩,娓娓道來:“如果你想聽我站在資本的立場上,我認為你可以介入劇本的改編。”

敏銳地抓到了關鍵詞,顧倚風問:“只是介入?”

時綽:“我了解過你這本《世家子弟》,群像權謀,超過七十萬字的篇幅,這個字數改編成劇本工作量不會小。”

“業內也有很多優秀的編劇,他們雖然不是原作者但也有絕對的能力,如果你希望把控劇本的還原度,我更建議你成為監制。”

監制這個詞突然沖進顧倚風的耳朵,像是給迷途在黑夜裏的小人點亮一盞燈。

她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敢靠近。

不知她心中所想,時綽繼續說道:“而且做監制的話,不只是劇本,在服化道以及各方面的制作上你都會有一定的話語權,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你想要保留的。”

聽完這些話,顧倚風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複,而是沉默了好一會兒,讓這些內容使勁在腦袋裏翻滾、烙印。

心裏擰巴得厲害,她伸出手點了點小可頌的額頭,與那雙水靈靈、似玻璃珠的眼瞳仁對上。

她試探地開口:“你認為我可以做監制?”

時綽笑了:“我認識的顧倚風,自信且強大,不是猶猶豫豫的人,你完全有這個能力。”

被他誇得心底泛甜意,顧倚風的嘴角有些壓不下去,微微偏頭,眸光落在沙發一側、極簡風格的落地燈上。

黑白色調,設計獨特。

不出挑,不普通,非常具有特點。

她喃喃:“你就這麽信任我啊?”

時綽這次答得很快:“我會無條件地信任且支持你,相信我。”

內心深處的劣根性跑出來,她清清嗓子:“是以時總的身份嗎?”

“不只是,”他停頓一秒,似是為了強調接下來的話:“更多的,是以時綽的身份來支持顧倚風。”

下意識,她閉上眼,開始無限次數地重複這句話。

認真感受着心髒的躍動,她甚至還看到了從叢林深處跑出來的小鹿。

此刻,她似乎敢于面對那個詞了。

她好像,就是喜歡上他了。

男女之間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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