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惹風情
第51章 惹風情
時綽的生日過去沒幾天, 就到了年關。
今年的春節來得很早,才一月底,掰着手指算也才只剩下四五天。
看着日歷上的數字, 顧倚風有些犯愁。
她捧着馬克杯小口小口地喝牛奶, 時不時偷瞄坐在對面專心用餐的男人。
“姣姣,我臉上是沾到什麽髒東西了嗎?”
他陡然出聲,激得顧倚風連不懷好意的目光都來不及收回。
讪讪放下杯子,顧倚風打哈哈道:“沒有呀。”
“那你一直盯着我?”時綽擡眸看過來, 眼神深邃, 仿若能直擊心底要害:“是有事?”
喉間一動,顧倚風抿唇, 磨磨蹭蹭道:“确實有件事, 但我說出來你可能會不高興。”
時綽面色如常:“說來聽聽。”
可他越是淡定,顧倚風就越是心虛。
兩只手握在一起, 十指的指尖相互絞着, 擰巴得很, 跟她此刻的心情大差不差:“就, 我除夕想回魔都過, 所以你家那邊可能就……”
說着說着, 她的聲音逐漸小下來。
時綽挑眉, 幫她補全了後面的話:“你怕時家長輩那邊不好交代?”
顧倚風連連點頭,小雞啄米似的:“嗯嗯!”
“我還以為什麽事,”時綽語氣閑閑, 指腹撫上杯耳的弧, 上下摩挲:“你在魔都出生, 在魔都長大,那裏本來就是你的家, 除夕夜自然應該回去。”
“更何況你家裏人,肯定都很希望和你一起守歲。”
顧倚風眼前一亮,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原本還以為得磨很久呢:“那你家那邊呢,我不在的話那些長輩不會難為你吧?比如問東問西什麽的,會給你添麻煩嗎?”
盯着她認真的表情看了會兒,時綽笑出聲。
左手握成拳撐住半個下颌,他眉眼舒展,流暢的面部線條煞是養眼,随着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明顯,涼薄之氣被沖得很淡很淡。
他似無奈道:“時太太,我是什麽時候讓你産生了這種錯覺?”
神情一滞,顧倚風終于緩過來神。
悻悻地又端起馬克杯,佯裝淡定地開始喝甜牛奶。
啧,怎麽忘了這狗男人在時家的地位,怎麽可能會有人追着他管閑事!
幾番商議下,顧倚風回魔都的機票訂在了大年二十七。
看到飛機落地的時間,她忍不住感慨:“雖然沒上班,但居然有一種休年假的錯覺。”
一旁的時綽啞然,不疾不徐道:“年假可沒這麽有彈性。”
臨走前,顧倚風終于送出了那條領帶。
一拖再拖,好時機一次又一次地錯過,最後只能趕在臨上飛機前的最後一個小時。
有些倉促,還埋着不言而喻的敷衍。
因為還要赴別的約,時綽便安排宋溫送她去機場。
她穿了件老鼠灰的大衣,霧霾藍的圍巾圈在脖頸,藏住半個下颌。
可能是馬上要回家,她的眼睛很亮很漂亮,嘴角的笑意就沒消散過。
“不抱一下嗎?”
趕在她打開車門的前一秒,時綽适時出聲,話音一落,朝她更靠近一步。
手上的動作一頓,顧倚風看向他,忍不住笑出聲:“你是小學生嗎,怎麽還要離別抱抱呀?”
旁邊的宋溫很有眼力見兒,火速鑽進駕駛座,生怕瞅見什麽。
注意到小助理的舉動,顧倚風樂了:“你看看你,把宋助理都吓着了!”
時綽懶洋洋地哼了聲氣音,也不再等她的答案,不間斷地邁出三四步,一擡手,掌心摟過她的腰側。
淡淡的柑橘香氣鑽進鼻子裏,身前是擁了滿懷的溫香軟玉,時綽的心神開始亂晃:“那你呢,也被我吓着了?”
不自覺地環住他,顧倚風擡眸,狐貍眼盈着笑意,還有半分狡黠,看不見的蓬松大尾巴晃呀晃:“你猜呀。”
說完,她強勢地去拉男人的後腦,逼迫他的臉不得不跟自己貼很近。
任由她的小動作,時綽不動聲色地傾首。
唇瓣微涼,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他側臉。
蜻蜓點水,觸及便逃離。
她的笑容更為燦爛,還安撫似的拍拍他的肩,倒真有幾分幼兒園老師哄小孩的架勢:“乖乖等我回來喔。”
時綽莞爾,笑意很淡,卻也很濃:“路上小心,到了給我發消息。”
坐飛機從京市到魔都只有不到三個小時,幾乎是睡一覺就抵達了。
剛走出出站口,顧倚風一眼就看見自家鶴立雞群的弟弟。
接過行李箱,顧倚霜跟她并肩走着:“我這位姐夫可真是有心,人雖然沒來,禮物倒是比你還先到魔都。”
顧倚風偏頭:“他只跟我說準備了禮物,倒是沒具體說送了什麽。”
幹巴巴地“呵呵”兩聲,顧倚霜羅列道:“他給爸爸準備了一套限量版的魚竿,給媽媽則是一件成色頂級的翡翠項鏈,外公的就比較稀罕了,是一盆蘭花,我不太懂花的品種,但看得出來,外公很喜歡。其他還是大大小小的一堆東西,我沒認真看。”
心底生出一絲愉悅,顧倚風承認,她很喜歡這種家裏人被他認真對待的感覺。
像是被當成珍寶一樣,連擺放的盒子都精挑細選,日日清掃浮沉。
“那你呢?他給你準備的什麽?”
扶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緊了緊,他挑眉:“你知道‘亞歷山大園’嗎?他給了我一塊這個旗下,位于魔都的地皮。”
顧倚風愣住了。
她沒想到時綽這麽大手筆。
兩人出了機場,坐上那輛顏色騷包的瑪莎拉蒂。
中途顧倚風還接了個電話。
是季成羨打來的。
有個圈子裏的發小過生日,得知她回來了,馬不停蹄地催着約時間,還嚷嚷着如果她不來就把高中時期的黑歷史群發。
顧大小姐沒轍,回家簡單收拾了一圈就又出門了。
川流不息的車輛在高架橋上彙聚,不計其數的光點宛若星子,與不遠處的霓虹燈相得益彰,幻化為人間的銀河。
魔都“不夜城”的诨號上上世紀就有的了,光陰流轉,此時更甚。
生日派對安排在滬圈一家很有名的酒吧,整間都被包下來,被邀請的人不少,大部分還都帶了男伴、女伴。
舞池的音樂刺激又帶感,DJ是個帶着大墨鏡的拽姐,打碟的手炫技般快。
“倚風!這邊這邊!”
顧倚風擺了擺手,繞過人群,把禮物送到壽星手裏:“你們真夠可以的,我剛下飛機就被喊過來了,連時差都不讓倒。”
接過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壽星甜甜一笑:“我舉報,都是季成羨的主意!”
被出賣的季二少當即道:“我當初提議的時候你們可都是贊同票,現在倒是把黑鍋甩給我了?”
圍坐一圈的人嘻嘻哈哈笑起來,氣氛放松,一句賽過一句地熱絡。
身處熟悉的環境中,顧倚風的心情也不自覺松弛下來。
她端着杯烈性的長島冰茶,小口小口地喝着,玻璃杯底加了冰塊,中和了濃厚的酒精味,神經被一陣陣撫慰,混着獨特的刺激口感。
這時候,有好事人群被慫恿着開口問:“對了倚風,你這次回來沒帶你老公一起啊?”
還是有些不适應這個稱呼,顧倚風自覺略過:“他又不是魔都人,過年了沒必要拖他回來。”
朋友賤兮兮地挑眉:“那萬一人家想跟你回來呢?”
男人先前的話萦繞在腦海中,耳根熏起一陣不自然的紅,顧倚風佯裝淡定:“我不喜歡太黏人的,有點邊界感更好。”
眼瞅朋友還想繼續八卦,顧倚風連忙說了句“頭暈去醒個酒”,借此逃之夭夭。
走到外面,清爽又裹着寒意的風吹過來,的确事半功倍地将胸口裏的悶熱吹散。
她一轉頭,看見正叼着根煙,按動打火機的季成羨。
後者不疾不徐地點上火,小小的光點驟然亮起,他忽得道:“謝泉回國了。”
顧倚風點點頭,沒多大反應:“我知道,之前在一次飯局上遇見了。”
季成羨:“如何,與青春期的白月光重逢,什麽感覺?”
“沒有感覺!”瞪他一眼,顧倚風阻斷了後者妄圖看好戲的意圖。
又吸了口煙,季成羨無端地笑出聲。
輕嘆一聲:“謝泉這人可真有意思,當初對你愛答不理,現在一回國反而開始問你的近況,也不知道是立哪門子的深情人設。”
顧倚風沒吭聲,摸出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
心不在焉地劃走幾條軟件推送,她抿唇。
“謝泉”這個名字,對她來講,太過特殊。
當初外婆去世沒多久,她經常跑到市郊的那座莊園玩,會一邊哭一邊翻看跟外婆有關的東西,她怕自己也會像外婆那樣,忘了重要的人。
而每一次把她接回去的,都是謝泉。
在她的印象裏,“溫柔”一直都是對謝泉最好的解釋,他會輔導她做功課,會教給她各種為人相處的道理,許許多多,數不勝數。
這些種種,對于那個正處于脆弱時期的顧倚風來說,實在太過致命。
那年,她才剛觸摸到青春期的門檻,就喜歡上了他。
少女的暗戀難以形容,她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反正就是每一天早上都迫切地想要看見他,是每個周末都找他幫自己講題。
還用一些當初以為天衣無縫,現在看簡直蠢爆了的理由跟他單獨見面。
她自以為藏得很嚴實,但殊不知,這一切都格外笨拙。
至少,連季成羨和顧倚霜都看得出來。
再後來,謝泉要出國留學了,顧倚風難受了一晚上,偷偷把情書放到他的外套口袋裏,期待能看到他的回應。
可妄想的答案并沒有出現,只有一句依舊溫柔,卻也刺骨的“絕情筆”:
哥哥也很喜歡姣姣這個妹妹。
也。
喜歡。
妹妹。
那天晚上,她哭到半宿。
那年,少女的暗戀不再妄圖就春光下酒,鎖在黃金籠子裏的雀也再也沒有機會振翅。
那對引以為傲的羽翼被人用溫柔的手法殘忍掰斷
直到許多年後,經年積灰的鎖被打開,有另一只手将它托出。悉心照料,并且給予了它一對新的翅膀。
更大,更漂亮。
讓它可以飛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