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占春光
第60章 占春光
直到辦公室的門打開又關上, 時綽也沒有邁出那一步,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影,與自己漸行漸遠。
呼出一口濁氣, 他眸光狠戾下來, 理智在這一刻占據了大頭。
重新走到辦公桌前,撥了個內線號碼。
“時總?”
“江景,去查是誰曝出來了顧家的事。”
“是。”
聽筒落下,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鳳眸深邃, 視線從黑色的座機上緩緩移動, 他信步走到大面積的落地窗前,沒一會兒, 便看見身穿玫粉色針織毛衣外套的顧倚風。
她喜歡穿顏色鮮麗的衣服, 而且穿起來也特別漂亮,明明是很容易暴露缺點的顏色, 可在她身上, 卻更襯得肌膚雪白。
白得惹眼。
掌心扶在冰涼的玻璃上, 五指緩緩收攏, 凝了不止半寸力道。
他沒有去追, 是怕她現在在氣頭上更不會聽他的解釋, 理性告訴他現在說什麽都沒有做來的實在, 他必須盡快查到是誰幹的。
他不喜歡吵架,深知吵到最後來來回回問的不是道理而是情緒,比起發洩這些黑白都說不清楚的情緒, 倒不如早點把事情弄清楚。
只有把真相鋪在她面前, 他才有機會。
這樣想着, 他翻出手機,試探性地發過去一句話。
可這一排小字才剛出現在對話框裏, 一瞬間,立刻又彈出來一個紅色感嘆號。
以及一句“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捏着手機的指腹緊了緊。
他知道,自己這是又被拉黑了。
從時氏總部的大樓下來,顧倚風腳下生風。
走到路口時,她還小心翼翼地回頭瞄了一眼,但人來人往的喧嚣中,并沒有那張熟悉的面孔。
她更生氣了。
也更加認定事情就是他做的。
呵,這哪裏是“狗男人”和“狐貍精”,根本就是一條毒蛇!
她又拿出手機給顧倚霜打了個電話,聽着手機裏一連串的機械女音提示,心情越來越亂糟糟的。
因為打的是微信電話,所以這期間的移動網絡沒有斷開,剛巧,某個APP發來條資訊推送,習慣性地想劃走,目光卻在充滿噱頭性的标題上停了下來。
#顧氏集團繼承人#與#校園霸淩#擺在一起,無比刺目。
網友們好像格外喜歡看這類的故事,就是想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們摔在泥濘裏,想看原本潔白無暇的羽翼被潑上油漆,再被撕扯掰斷,最後狼狽不堪。
那些媒體不知道哪裏找到的詳細信息,不僅時間地點一字不差,居然還有當年顧倚霜被某人騙到小巷子裏,然後被一群人勒索不成反被打的視頻。
這已經是他們初中時期的事了,但在剛上高中時其實就已經鬧出來過一次,當時某個“社會哥”暗戀的女生暗戀顧倚霜,“社會哥”為了教訓他,做了一大堆惡心吧啦的事。
而現在,她沒想到,時綽居然會是第二個“社會哥”。
連着打了兩個電話,對方都沒接。
顧倚風沒脾氣地抿唇,果斷又買了今年內回魔都的機票。
每每這時候她就很感慨,幸虧自己有錢,禁得起幾個地方來回折騰,要不然豈不是更憋屈了。
連東西都沒顧得上收拾,她地急匆匆趕回家。
“姣姣?”
顧芸正在給花園裏的洋牡丹澆水,一擡頭便看見她回來,手裏還拉了個大號的行李箱:“怎麽回來了?”
顧芸的反應她絲毫不意外,畢竟這位母親幾十年如一日,對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絲毫不關心,更別說一些下作的手段了。
她是外公唯一的女兒,一直都被外公保護的特別好,高高築就的象牙塔将公主藏在裏面,而公主也心安理得,全然沒有改變的意思。
而外公似乎也意識到這樣的教育方式并不合适,至少顧家的孩子絕對不能這樣,于是在對她和顧倚霜的教導時,格外上心。
換上一個讓媽媽安心的笑臉,她只道:“最近工作有些累,我想回家休息幾天。”
顧芸沒有懷疑,只笑吟吟道:“時綽沒跟你一起回來?”
擠到唇邊的話猛地駐足,顧倚風臉色一變,只幹巴巴道:“沒有。”
說完,也顧不上看媽媽的反應,提着行李箱就進了家,把東西交給阿姨讓她幫自己放到房間裏後,就直接去書房找外公了。
果然,顧倚霜和肖正樓也在。
“姣姣回來了。”顧如海面色如常,笑容慈祥,看不出一點病情。
他輕咳兩聲,完全沒有顧忌外孫女在場,看向外孫,認真道:“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你現在的身份是顧家的繼承人,無數雙眼睛都看着你,可不能再像當年那樣不作為等風波自己平息了。”
說到這裏,顧如海輕笑了下:“等待未嘗不是一種方法,只是外公覺得,與其讓風浪自己平息,還不如借力打力,讓這次的風浪成為你的機會。”
肖正樓捏着手機,沒有說話,只不緊不慢地看着相關的消息。
知道他們在談什麽,顧倚風的心髒突突兩下,道:“外公,您的意思是,想讓顧倚霜借此表态、立個人設?”
顧如海颔首:“未嘗不可。”
顧倚風還想說什麽,肖正樓突然站起身,低聲跟自家岳父耳語兩句,便拍了拍顧倚風的肩,示意她跟自己過來。
心裏埋着事,顧倚風努努嘴,快步跟上。
老洋房建了四層樓,是上世紀放眼整個租界都排得上名號的“頂級明星”。
不僅由當時業內最具威望的設計師操盤,而且連一磚一瓦都是精挑細選,尤其是位于三樓和四樓正中央露臺的彩繪玻璃,異域神話風格十足,具有特殊的文化色彩。
在一面繪制了“月亮女神”阿爾忒彌斯的彩繪玻璃前停下。
窗外的光線剛好傾灑在女神手中的十二星盤上,絢爛的光暈又折射到肩頭,讓原本玫紅色的布料徒添一模绮麗的色彩。
肖正樓開門見山:“你跟時綽吵架了?因為這次的事?”
顧倚風咋舌,皺着好看的眉頭問:“您怎麽知道?不會是他跟你告狀了吧?”
肖正樓失笑:“你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顧倚風失語一瞬,忍不住多想,有些分不清爸爸口中的“看不起”,指的是他們吵架的原因,還是她居然會覺得時綽那種性格會做出告狀的事。
沒吱聲,她靜靜地站着。
色澤豐富的流光照映在五官上,美豔不減,還多了幾分迷離的夢幻。
肖正樓又問:“時綽有跟你解釋他的清白嗎?”
顧倚風有些心虛,眼神不受控制地開始飄忽不定,沒有正面回答:“那您為什麽肯定這不是他的所作所為?您以前不也說過,在生意場混熟的老手,招數總是別出心裁地讨人厭。”
嘆了口氣,肖正樓道:“姣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太身在其中反而看不明白了。”
他娓娓道來,将牽扯在其中的瑣碎一一講述:“以時綽今時今日,要什麽沒有,完全沒必要因為一個季度項目跟顧家鬧僵,時家在京市的确是數一數二的豪門,可顧家在魔都又何嘗不是?如果真的用這種下三濫來争,實在是太沒有腦子了。”
“我知道你是喜歡時綽才忍受不了他出現一些錯誤,你過于緊張和擔憂,甚至不敢去深思細究,可姣姣,夫妻之間如果全憑猜測與直覺,那麽他們是走不長遠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肖正樓一直在觀察女兒的表情。
他是過來人,又怎麽會看不出自家寶貝疙瘩眼下的困窘。
她并非是不在乎這段感情,反而就是因為在乎,才陷入了一個怪圈,開始做起一個“非A即B”的選擇題。
他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跟她說了什麽,可如果真的有,那那個人的心思,才是真正的讓人惡心。
想到此處,肖正樓眼底的溫潤片甲不留,取而代之的是名為兇狠的戾氣,狀若烈火。
但黑色的火焰很快又被掩住,肖正樓清了清嗓,繼續道:“爸爸看得出來,時綽非常喜歡你,也非常珍視你們的婚姻關系,可你們現在的階段,在我看來與其說是夫妻,倒更像是熱戀期的情侶。”
顧倚風一愣,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
眼前陡然浮現一些片段,都是她和時綽。
最開始,他頂着追求的名義同她靠近,那本結婚證的意義變得清晰又模糊,再後來,她心動了,承認自己喜歡他,所以他們“交往”了。
這些種種算下來,他們好像真的是在“熱戀期”。
當時,她口口聲聲說他還在“試用期”,但不知道是不是棉花糖做的房子太過甜蜜,讓她閉口沒再提過,可眼下再回想,當時她的心态,好像就已經出現了問題。
她真的有把時綽當成丈夫嗎?
那個與“責任”挂在一起的身份,真的被她認認真真地貼在時綽的身上嗎?
她抿唇,答不出來。
肖正樓道:“組成一段男女關系,有‘喜歡’就很夠了,可成就一樁婚姻,絕對不能只有‘喜歡’。”
“姣姣,爸爸媽媽和外公都希望你有一段享受其中的婚姻關系,你可以多信任他一些,至少目前來看,他值得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