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聚
灼灼繁燈奪月華,燦燦紅燭掩星輝。九重天庭都側目,人間煙火千萬家。
屋內暖香熏得人頭暈,羅馬尼剛剛推開窗戶想透個氣。立香住的是上林苑偏一點兒的屋子,從這裏望出去,滿城繁華盡收眼中。昨兒個是冬至,自周以來就有祭祀活動。
始皇早上剛從泰山回來,還未洗去滿身風塵,看見他開窗,伸出食指打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
今兒個罷朝擺宴,他和立香還能躲在屋裏吃餃子,始皇卻是非得上陣去。沒一會兒就有宮人來傳,請宗正大人主持典禮。
立香拉着羅馬尼的袖子正要出去,羅曼卻笑了笑,擺了擺手。他不懂這邊的禮儀規矩,又是個怕事兒的性格,更是知道宮廷這種地方,什麽樣的人說什麽話,都是有規矩的。他在大秦無官無職,就這麽上殿,實在是不像樣子。
立香見了,便要那宮人去回話:“勞煩回陛下一聲,說該給百官賜的數九圖,上林苑裏少了一份兒。等我找找了便去。”那宮人是有分寸的,也不多說話,就默默退下來。
不一會兒,一行人捧着黃絹王袍進了院子,那宮人回來說:“陛下說了,叫大人的這位朋友以外王身份觐見。大人是朝臣,先去一步才顯得尊敬些。”立香這才說了聲有勞,從袖子裏摸出一封紅包遞過去。
羅馬尼心神一動,似有話要說,立香卻笑了笑:“別總拿我當個孩子,行了,等會兒坐我對面。席上沒什麽好菜,就是應個景兒。”
大秦這會兒的官制及其扁平化,他原以為到殿上也就見見三公九卿,智囊團們另算,卻見大殿外的廣場上都密密麻麻坐滿了,九塊紅毯從正門鋪開,兩側布滿了小機,居然是大秦所有的中央官僚,并着郡守王族一起的大宴。
鹹陽城內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而王宮裏尤甚。廣場上方張開了巨大的穹頂,擋住了外面的風雪,卻投影了外城的航拍景色,好像從這裏分出一道鏡子,作為天上人間的分割。每人的桌子上按份例賜下食物,不知始皇從互聯網上背了多少菜譜,宴會廳靠左那邊兒的賓客桌上竟然還有仰望星空派這種奇葩料理。
立香從邊兒上被人引着上臺,始皇下是三公,三公之下為九卿,太尉一職暫缺,始皇教人擺了一塊兒屏幕上去,屏幕上是骊山那頭兒的衛隊長,李書文尚且還沒出生,現任衛隊長膚色黝黑,身材魁梧,面龐輪廓頗深,有着塞外男子特有的英俊。立香看着這人實在是眼熟,卻死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是呂布。
還沒被陳宮改造過的軀體英武有力,舉手投足間散發着一股鎮定可靠的氣勢。如果不是因為三國演義,誰會覺得這樣的人竟然會背叛自己的主公呢?
整場宴會上推杯換盞,有點像現代的年會,但是比起年會,夜宴顯得含蓄而克制,連最後壓軸的外族舞蹈,也并未有什麽挑逗的意味。
立香喝了兩杯甜酒就有些暈暈乎乎,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美好到有些不真實。始皇雖然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大家,可是在座的幾乎所有臣子都互相敬酒,偏偏沒人敢灌他。那雙兔子耳朵一般的呆毛原先好好束在冠裏,現在悶悶不樂地下垂着。他有些貪戀地看着這一切,這是得道後的第一次正式的宴會,可能也是永夜前最後的歡愉了。
酒入愁腸更易醉,況且仙人的軀體不曾沾過酒精。看着臉色蒼白,眼神卻迷離了起來的嬴政,立香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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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倒啊。”
羅馬尼也不是個能喝的,索性沒人灌他,不然拖着兩個醉鬼回去真是夠受。
嬴政醉了和小孩兒一樣,看見什麽都新奇,立香費了好大勁兒才拖着他進了主殿。這後宮無主,沒人鎮得住場子,也沒人拿個主意,立香只得自己去哄着,一連進了四五間院子都不覺得滿意,只得招來一架輕機甲,請大秦天子擺駕上林苑。
始皇迷迷糊糊地捉了一縷立香的頭發,先是對着光看了看,再捉了一縷自己的打結在一起。輕機甲上暖氣開得太足,立香整個人都暈乎乎的,靠在羅馬尼身上。
經過一座小院兒的時候,時候擡手叫停了車架。
“今兒個,有人,得,讓你見見。”說着高聲道:“人給你們帶來了,快出來開門,大冷天的,要凍死朕嗎?”
站在這大門口時總有被人窺視的感覺,并非對敵意的敏感,而更像是被父母的GPS定位了的孩子。
院子裏傳來的爆炸聲讓人有不好的預感,緊接着是一堆瓶瓶罐罐被撥到一邊,沒有人去觸碰,大門卻豁然打開。
來人像是一團焰火,不,比焰火更持久且美麗的,在門口只是站着,就讓這個黑夜被燙開了一個洞一般。
柔軟的棕黑色長發,豐滿的具有文藝複興時期特有的美感的身材,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微笑……如果說“美”作為神秘或是屬性可以具現化的話,這是足以穿透長夜的,極致的美麗。
來人的右手捧着一杯茶,斜斜倚靠在門框上,機械的左手靈活地把玩着一顆拇指大小的黑玉棋子。
“好久不見啊,立香。”
緊接着是穿着深色披風的男人,腰間皮革束縛着的幾排宛如放大鏡的裝置就是剛剛發出聲音的罪魁禍首。男人握着煙鬥,一只手擺弄着一枚白棋子:“就是因為剛剛去給你們開門,不小心下錯了棋子,達芬奇醬可是輸給了我一條龍呢。”
立香原以為再集齊迦勒底亞斯的其他成員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畢竟他的身體目前還沒補完召喚羅馬尼所造成的魔力虧空。但回頭看時,嬴政都是一副等待着表揚的神情,而羅馬尼錯愕到直接僵直,半天還回不過神來。
看着達芬奇機械化的左臂,想起那個“嘤嘤嘤,人家要用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梗,藤丸立香不禁一陣惡寒。
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比起自己,反倒是達芬奇本人更是驚訝。那秀美的臉龐神色從詫異到難以描述,原本托舉得好好的紅茶直接落了地,發出“砰”的響聲,在凜冬的大理石地面上結出一朵晶狀體的冰花。
連天上的星辰都暗淡了些許,福爾摩斯拉住立香和始皇進了屋子,悄悄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壓抑的哭聲,好像連門口的燈籠暖光都被這哭聲氤氲得模糊了起來。
那從來自信着的,無可不為的從者,立香想都不敢想,幫助羅馬尼隐瞞着天大的秘密,卻依然保持着堅定的信任的從者,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那一片晴空呢?
始皇坐在尤帶餘溫的一側榻上,撚了一枚黑子,繼續那一盤未下完的棋。
門外的哭聲漸漸停了,立香鎮着嬴政的膝蓋睡過去,始皇撩起他的劉海,這幾子都落得心不在焉。
“迦勒底亞斯這邊到沒什麽,只要靈基保存得好,從者不過是英靈的複制品,要多少個一模一樣的都會有。”福爾摩斯落下一子道:“就像這圍棋,就算這裏被吃掉了“填上去一個一模一樣的,也沒什麽關系。”
“但是你這邊呢?骊山裏可是,用一個少一個。”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嬴政撐着頭道:“我大秦從來不缺人。況且,若是國家都沒了,我們這些人茍延殘喘着還有什麽意思。”
“那立香呢?你和他……”
“幹嘛告訴他,讓他陪我擔驚受怕?”始皇淡淡道,燈光在睫毛下投下長長的一道陰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的漠然。
“朕活了幾千年了,該看的都看過,他才多大?”嬴政擡手,掖了掖立香睡熟後翻身扯掉的披風:“他這一生,也就睡着的時候,有這麽片刻無憂無慮的時光,朕怎麽忍心?”
“陛下錯了。”福爾摩斯取出剛剛吃掉的一角棋子道:“直死之魔眼的擁有者和邪龍之力的擁有者也都曾在夢裏叨擾過他。”
“今兒個冬至,朕想和他好好熱鬧一下,把所有人都叫過來了。”始皇打了個哈欠:“也不知道比不比得過你們迦勒底熱鬧。”
“陛下費心了。”福爾摩斯和達芬奇早宅在大本營裏觀摩過冬祭,本以為每年都是這樣鋪張耗費,沒想到居然是特地為立香辦的。
“就是,可能大家還不夠熟。”始皇想到立香今天飯也沒吃多少的樣子,有些忐忑道。
“這倒是不用擔心,迦勒底亞斯的從者基本上都是住單間,若不是生前就有交集,或是仰慕過的話,基本上也不會太熟的。”
“若說過節的話,因為各地風俗習慣不同,一年也就情人節,聖誕節,春節,萬聖節這些好玩的,大家會一起過一下。當然,因為信仰問題,基本上大家也都是各過個的。”
始皇頓時來了興趣:“有所有人一起過的節嗎?”
福爾摩斯想了想道:“唔姆,Master生日的話,大家倒是會挨個去送祝福,晚上還要宴會。這種時候基本上都三三兩兩鬧翻了,比如某些明明是同一個英靈的不同職介從者,互相砸蛋糕抹奶油的都有。”
“其中最好玩的是山中老人王哈桑,因為看上去太高冷了,又是哈桑們的首領,大家都怕半夜被抹脖子,沒人敢去抹他的蛋糕。結果去年生日會上,我看見山中老人他自己拿了塊兒蛋糕抹臉……”
“還有冥界女神艾蕾,當年在烏魯克特異點上簡直就要和立香戀愛了,結果回去後整整等了快一年,實在忍不住了就在聖誕節出來搞事。好不容易加入了迦勒底亞斯,結果第二天發生政變,房間都沒收拾好就被遣送回去了。”
“弗蘭醬非常喜歡占用Master的床午睡,說起午睡,哪吒跟玉藻貓也有這種習慣。”
始皇微笑着聽着,好像能從這些自己缺席的時光中汲取養分,他和這孩子之間好像冥冥中生出了一種聯系,好像那是另外一個自己。
沒有被背叛過,哪怕最艱難的日子,都不曾孤身一人的,有人一直全心全意信賴着的人。
“雖然失去了味覺,但是Emiya桑和紅閻魔小姐做出來的食物依然是讓人能感受到幸福的美味,後來士郎是這樣說的,但凡懷着美好的心情做出的料理,總是美味的。”
他一個人背負着世界太久,以至于都快忘了人是渴望着認同的生物。
“大家都很喜歡Master,怎麽說呢,不管是英靈還是反英靈,都能和睦相處的樣子。Master,說起來,畢竟是……能包容所有‘惡’的‘善’。”
“迦勒底亞斯那邊,都準備好了嗎?”雖然還是想繼續聽下去,但是,發生在那個孩子身邊有趣的事情,可是一年都說不完啊。
即使被打斷,偵探也沒有分毫的不快:“大家都在期待着Master回來。”
“事情結束之後,我會遵循約定,把你們的‘Master’換給你們。但是,我還是依然很好奇,迦勒底亞斯是怎麽确認留給我的‘藤丸立香’是現在的這個人?”
偵探的嘴角漸漸浮現出幕後BOSS一般的腹黑笑容:“我們不用确認,Master就是Master,能召喚出羅馬尼阿基曼,這本來就是我們的Master無法做到的事情。”
“因為,作為英靈的所羅門王,和羅馬尼阿基曼本質上是一個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不知道pv裏面那人到底是不是醫生,所以為了避免日後被打臉,在此挖坑。
極大可能不會填!